天气尚热,宿舍内几个男生都光着上身,其中有一个还就只穿了条底。裤。
虽然叶清禾也淡然面对过二哥这副模样,可面对这些个陌生男子,她终究还是无法淡然自若的,窘态立险。
受惊的又何止是她?
几个男生也惊吓不小。这幅模样在寝室习惯了,冷不丁冒出个女孩来,吓得他们四处找衣服穿,尤其穿得最少的那位,闹了个手忙脚乱。
“叶……叶清禾,你二哥在厕所呢!”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她来宿舍定然是找人的。
“噢……噢……谢谢……”她也落荒而逃,无法面对这样对她而言算得上活。色。生。香的画面。
心慌之下,她站到了厕所附近,可是,这样似乎更怪异了不是吗?男生从厕所出来,一个个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只好往边上站了站。
终于,他出来了。
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她,初时明显一震,可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只是,那种笑,是她所不熟悉的,好似在调侃一般,透着莫名的疏离。
“哟,妹妹!”他陌生的,一脸惊诧的样子,做作的痕迹明显。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刻意拉开的距离感……
他亦只穿了一条运动长裤,光着上身,她的目光便落在他胸口的地方,他曾骄傲地挺着胸,嘲笑她甚至不如他大……
呵……两年的时光,他更加健壮了,不由想起钟佳宜描述美男时说的那句话:穿了衣服显瘦,脱了衣服有肉。
说的便是他这样的男子吧……
不曾抬眸看他的眼,她把那个小信封递给他。
粉色的信封,散发着属于女生的淡淡清香,他不自觉地眼眶一红,赶紧看向别处。
捏着信封的她的手指,已经微微出汗。
她是内心强大的女子,可是,要亲手把这封信交给他,她可以有不愿意的情愫吗?可是,她还是把信塞到了他手里,只是,不愿亲口说话。
他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再看着手里的信封,红了的眼眶已经恢复了它原本的颜色,眼波流转处,柔光融融。
终是没能掩住唇角那屡微笑,微笑的弧里,盈着满意和柔和。
当着她的面把信封拆开。
而她,却垂了眸,转身离去。
她该做的事已经完成了,不是吗?
可是,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一个生冷的声音响起,“等等。”
她诧异,回眸。
这声音,冷得让她不习惯……
她心中的二哥,会骂她,凶她,会发小孩脾气,可是,从来不会如此冷漠……
而他的表情,更冷硬如石。
粉色的信封,被他随手一扔,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而信封里,果然是一张小小的卡片,傍晚的风里,散发着清香。
他一句话也没说,把卡片交还给她,而后扔下她,一个人回了宿舍,背影颀长而坚直。
她不知道这卡片里写了什么,会让他忽然变成这样……
翻转卡片,低头一看,只见上面竟然写着:二哥,有一句话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可是一直不敢,我害怕你只是把我当成小妹妹。可是,看见你现在和锦儿这么好,我很难过,我怕失去你,所以,我说服自己,鼓起勇气对你说,二哥,我很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落款是:清禾。
她手一松,卡片随风飘落,掉落在地上。
原来,锦儿这张卡片的内容竟然如此丰富……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看了卡片之后脸色会如此难看了……
呵……竟然如此直接地就把它还给她……
有男生从厕所出来,从她面前经过,并没发现地面上有卡片,一脚踩上。
地面有水,他的鞋底也有水。那张美丽可爱的卡片被踩脏,污晕了字迹。
她凝视着那张卡片,忽然觉得自己就如那张卡片一样,卑微到了极点……
她唇角微微一扯,算是她的微笑,蹲下身来将卡片拾起。细看,污了之处,正好是最后一行字:二哥,我很喜欢你,喜欢很久了。还有,她的名字,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将卡片塞进她的运动裤口袋里,虽然,这并非她自己所写。
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这张卡片命运相似吧……
离开男生宿舍的时候,发现郭锦儿在一棵树下张望。
如花似玉的女孩,繁茂墨玉般的林荫,画面是极其美丽的,像一幅静止的画。
只是,在她出现以后,这画面被惊动了。
郭锦儿明显惊惶,转身欲走。
“锦儿。”叶清禾叫住了她。
郭锦儿是想听到结果的,站住了脚步,转身过来时,依然是一副惶惶然的小女儿模样,让人不忍怪责。
叶清禾直了直肩膀,并没有把那张卡片掏出来扔还给她,只是用轻淡如云的语气告诉她,“锦儿,二哥把卡片还给我了。”
“呃……”郭锦儿不懂了,是她给出去吗?
叶清禾从男生宿舍下楼的时候,是觉得空气窒闷得难受的,这会儿被郭锦儿身上恰到好处,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混着树荫下的草木之香一熏倒是呼吸顺畅了。
轻轻呼吸了一口,言语间轻快不少,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锦儿,你不必慌张的。”
郭锦儿有些难堪,嘴上却不愿承认,“没有……我没有慌张……”
叶清禾也没有再继续点破她,只说了一句,“锦儿,你那么完美,完全不必这么没自信。”
这,算是自嘲吧……
是否,也可以让自己不那么难堪?
每一次的前进和后退,她都不允许自己狼狈……
她微微笑着,从锦儿面前擦身而过。
她始终相信,这世间的每个人,做任何事,第一出发点必然是为自己考虑,即便她自己也是一样,所以,锦儿真算不上做错,只不过,注定她们俩不可能成为朋友了,看来,她的眼缘,她得再一次相信……
军训很快过去了。
自那之后,萧伊庭便不再来叫她吃饭,到了吃饭时间,总是一个短信发来:累,不想去吃饭,给我买饭来!
而后,她便会给他在食堂买了饭,自己没来得及吃,就给他送去。
他不会再在她碗里挑他要吃的菜,也不再嬉皮笑脸和她说笑,只把换下的衣服打包了扔给她,让她带回女生宿舍去洗。
有时候,他没发短信,她也会给他送饭去,但是,寝室的人却说他打扮得光鲜得体见女朋友去了。
于是,她泰然自若地把饭放寝室里,宿舍里谁没吃,谁就吃了。
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便明白,没有信息来的时候,她是没有必要去送饭的。
她和他之间,只剩了信息的往来,而以她的性格,是不会主动给他电话和信息的,所以,在他没有信息来时,他们之间就像脱了节,哪怕是在同一个操场训练……
她并没有什么不习惯,因为从来就没有刻意走近过,一旦远了,也没觉得异常。
教官要走的时候,系里举行了欢送会,连带着迎新晚会,合成一晚举办了。
系里有节目,新生也要准备节目,平凡如叶清禾,没人想过她会什么才艺,所以,没有人问她要表演什么,初来象牙塔的女孩们,面对新的生活,多的是想要表现自己的人,不需要发动,她也乐得安逸。
至于男生那边有什么动静,她也没去关注。
直到晚会那天,郭锦儿也来了,还带来了一把二胡,她才知道,原来萧伊庭要在晚会上拉二胡。
话说,她还从来没听过二哥拉二胡呢,乐器这东西,不是要经常练着才不会手生吗?他这么久没练,会拉成怎样?
而且,据他自己声称,他最不喜的就是哗众取宠地表演,这晚会上肯露一手,倒是稀罕了……
可是,当她和锦儿一起坐在观众席里时,她算是明白了原因吧,其实,定然是这样的,是她自己一时蠢笨了……
晚会的座位是随便坐的,叶清禾和钟佳宜及寝室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她坐在最边上,男生们来了以后,萧伊庭便坐在了她身边,他的身后,跟着精心打扮的郭锦儿,一进来,便引起了众人的瞩目,钟佳宜轻碰她的胳膊问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就是萧伊庭的女朋友吗?
现在,可以算得上是女朋友了吧?她点点头,
而后,郭锦儿坐在了萧伊庭另一侧。
晚会上的节目很精彩,郭锦儿自小学习乐器舞蹈,在这方面颇有鉴赏力,不断地跟萧伊庭低声讨论,他笑容温柔,看得钟佳宜兴叹不已,在她耳边轻说,“我以为你二哥对你最好的了,原来,他可以对别人更温柔,难怪你说你跟他除了兄妹关系什么都没有。”
她仍是淡淡一笑,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轮到萧伊庭表演的时候,他穿着紫色衬衫就上去了。
叶清禾以为,拉二胡一定得穿着长衫或者中山装搭根围巾才有意境,他这样上去,也太时尚了吧?虽然郭锦儿喜欢紫色,那也可以穿紫色长衫或者紫色中山装啊?
她自动脑补,勾画出一幅他穿紫色复古装的样子,可终于发现,无论是紫色长衫还是紫色中山装都十分怪异……
神游中,全场灯灭,整个会场陷入一片黑暗,舞台上的他也完全看不到了,观众们有些闹了起来,大多数人都和叶清禾一样以为是灯光故障。
在纷乱的时刻,一首红楼梦的《枉凝眉》如天外来音,缓缓流泻。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叶清禾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曲调凄婉哀凉,每一个流出来的音符都揪人心肺,在这无边的黑夜里,每一个人都找不到出路了,更不知光明在哪里,唯一的方向,便是随着那乐声,此起彼伏,不能自已。
从最初的哀婉绵长,到后来,似乎渐渐变成成了疑问,问人生,问命运,问情感,问世间情为何物,问为何最终枉自蹉跎……
到了最后,似乎却又变成独吟浅唱,曲调里寄托的情感也从凄婉变得内敛,变得深厚,变得坚定执着,仿佛湖边对月之人,独诉心中深情,纵然是镜中花,水中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