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她碰到薛涩琪,心里就像火燎原似地苦,寂寞没处发,半路便改了主意,不想去讨债。流氓遂请她一起到处玩玩,她忽然感到恶心,于是找些敷衍的话离开了。
许为静飘忽走到万达附近,见天色浑暗,周围红男绿女成群结对,又低头瞧瞧自己,穿得像几十岁的大娘,不尽悲从中来。心里想: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想着,鬼使神差拨个电话给葛离。
彼时葛离正好下班了,开车送韦宗泽去参加酒会,半途手机响起,接来一听,耳机中竟传出许为静那十分典型的冰冰凉的声音,“你在哪儿?”
葛离虽然惊讶,下意识却明了许为静是怎么事,只回道:“我还在办事。”
许为静道:哦,你还真忙呀。
葛离顿了一下,正考虑着要怎么对她才好,那头许为静已把电话给挂了,他略略一笑,却听韦宗泽问起来:“是谁呀!”葛离说,“许为静,大概又不顺心了,找我消遣呢!”
韦宗泽忍俊不住,“你们俩真爱扮家家酒。”又倾身过去问他:“如何,不向我请假去瞧瞧她吗?”
葛离莫可奈何地笑起来,“不去啦,今天累坏了,等你酒会一结束我就回家睡觉。去见她?万一办起事来,我还真没体力呢!”
韦宗泽把头一偏:“你们俩是在一起的时候跟针扎一样难受,分开了又跟磁铁一样倒贴。”葛离却说:“她自己爱这样,我也没办法,我早看死了桥,从前她反反复复我还跟着难受呢,现在想想真是傻瓜。我再不会这样了。”
韦宗泽便劝他道:“那你没事就别跟她见面了,浪费时间。好好找个对象赶紧把婚结了。”
葛离遂把方向盘一转,嗤道:“哼,没对象的时候,何必不陪她玩玩!上床这种事,我还乐意着呢!”
韦宗泽闻言,不禁轻声警告他道:“你可悠着点儿,别给我弄得太过分。”
葛离当即笑道:“还真是一物克一物啊,我看你是怕许为静哪天儿拖着傅剑玲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韦宗泽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葛离两眼盯着前方,蓦然叹出口气,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哎,当年,当年。”
当年的葛离和许为静两个人是一笔糊涂账。
初中开始谈恋爱,很短暂就分开了。许为静自从打开了恋爱这个潘多拉的盒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徜徉在爱情的大道上。她曾经说过最后悔交往过的人就是葛离。葛离也公然骂过许为静命中生得贱。
然而他们都是对方的初恋,他们共同享有一个秘密,就是篆刻在自己心中的对方最真实的形象。他们都很快从少时的激情中清醒,并且迅速判断出对方不会是自己的梦乡。可他们又忍不住关注着对方,在葛离低落的时期,许为静正跟新的男友花前月下,半夜里却还会接他的电话,骂骂咧咧一通过后,葛离倒振作起来。反之,许为静每有情感创伤,总在茫茫人海中想到葛离。
在许为静还没跟傅剑玲把关系淡薄前,傅剑玲也曾一口咬定她和葛离就是相爱的,只不过这份爱太稀薄。许为静也常被薛涩琪骂做□,见一个爱一个,入幕之宾无数,下作到连朋友的对象也不放过。薛涩琪骂她骂得最狠最坦率,最所以薛涩琪最喜欢看到许为静惨败。
许为静自觉在人生道路上一往无前,却真真有惨败的感觉,只不过,不是败给薛涩琪或者傅剑玲,不是败给任何人,而是败给光阴。
半夜里,许为静辗转难眠,月光下,伏贴在墙上的树影婆娑摇摆,她果不其然接到了葛离的电话。葛离笑问她睡了没?许为静说,睡了,但是睡不着。葛离说,我就知道。许为静便在床上翻了个身,终于还是问他:你呢?在哪儿?葛离却淡然回道:我在家呢。许为静倒笑起来了:哎,你也学熟了啊。我还以为你这会儿该在我家楼下呢!
葛离说:人总要长进不是!
这天晚上,傅剑玲家也发生了件坏事,下班的时候傅剑玲接到杜小言班主任的电话,说这孩子在班上调戏女同学,还跟男同学发生纠纷。班主任显然很生气,丝毫不给傅剑玲余地,便叫她把孩子带回去,好好管教三天再送到学校来,若是以后屡教不改,就不用再去了。
傅剑玲头乍呼呼地疼,坐在小区的花园里等杜小言回来。杜小言回来时,还笑嘻嘻地,跟着一个大点的男孩在一起,手里擒着根烟。那大男孩也是她们小区的,傅剑玲认得,一样是个浪荡小混蛋。
好在杜小言看到傅剑玲,还知道赶紧把烟丢掉,尽管面上并没有告饶的意思。
“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傅剑玲沉沉说。
杜小言站在一边,让那大男孩快走,男孩笑嘻嘻地,上下打量傅剑玲几眼才离开。杜小言方才说:“班主任从来没把我当她的学生。”
傅剑玲恨铁不成钢,便咬牙切齿道:“她不把你当她的学生,你就不学习了?不念书了?你就要捣乱了?这是什么歪理?你是不是想回你爹妈那去。”
杜小言一听,仿佛藏起来的猫尾巴被踩到,马上愤怒起来,“回去就回去,有什么了不起。我住在你家里,你就以为我得求着你吗?还不是你自己愿意的。装什么好人,活该。”
傅剑玲给他气得要命,不知怎么手一扬就打过去,打到他肩膀上,他便往后踉跄了几步。紧接着,傅剑玲还来不及道歉,杜小言哗啦扔下手里的书包,居然向她扑过来,虽则小小的个子,却握紧拳头,一拳麻利地打在她脸上,傅剑玲甚至还没意识到他们这是什么状态,两人便在花园里扭打在一起。
直到小区的管理员经过,才把他们拉开。管理员吓了一跳,第一次看到住在这儿好几年的傅小姐跟人打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们……你们做什么打架?”他说。又看看傅剑玲,她的脸上已有淤青显露出来,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都扯开了,脖子上还有抓痕。“你没事吧。傅小姐。”
傅剑玲喘着气,人已经冷静下来,不知道怎么回答人家。
管理员又问杜小言:“你这孩子,怎么出手打你姐姐呢?”
杜小言倒没什么明显的伤,他默默拾起书包,见傅剑玲被自己打得如此难堪,心里十分后悔,眼泪逼到心尖上,却还赌气地别过头,“她不是我姐姐。”
傅剑玲累极了,也不似往常那样当做没听到他说的话,幽幽叹口气,说:“我也没那个福气。”
话音刚落,杜小言的眼泪夺眶而出。
往日里,傅剑玲跟杜雅一起放学,徜徉在梧桐大道上,常常听到江水滔滔,船笛呜呜鸣叫,她们便爬上江堤,趴在栏杆上放风遥望。
杜雅会说:我要是能飞,就每天都在天上飞。
傅剑玲说:要是打雷下雨怎么办?
杜雅说:那就飞到你家去。
傅剑玲问:你不回自己的家吗?
杜雅说:不回去,我的爸爸妈妈不喜欢我。
傅剑玲问:为什么不喜欢你?你这么好,又温柔,又体贴。
杜雅说:因为我是个丫头骗子。
傅剑玲想了会儿,问:那你讨厌你的弟弟吗?你嫉妒他吗?
……
然后,那个答案,一次一次从傅剑玲的心中溜走了。
它化成一个面具,回到杜雅那去了。
第十三章
不要教她们,什么样的人值得爱,什么样的人不值得。不要教她们,什么样的悲伤像河流一样清澈,什么样的喜悦像淤泥一样污浊。更不要教她们,什么样的品格才是坦荡的圆月,什么样的错误能让圆月失缺。
在无数个白天黑夜,她们只寻找梦乡。欢欣地寻找,苦苦地寻找,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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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剑玲带着一身伤到公司上班,时不时的刺痛影响着她的思考,她拼命集中精神跟她的合作者董莲进行沟通,董莲看完她的方案和笔记,也迅速提了些显而易见的问题。两人在小会议室开完会,董莲终于忍不住打破迟疑,小心问道:“早上你来上班,吓到好多人,还有人说你昨晚被抢了。”
傅剑玲摸摸自个脸上的淤青,也很无奈:“哎,我本来想请假的,可是待在家里更烦。”
今早上班前她耐着脾气去敲杜小言房门,却无声响,进去一看,杜小言已经出门了,也没见留下纸条什么的,傅剑玲知道他手里还有些钱,并不大担心,其实何止不担心,她恨不得马上送杜小言回家去。
董莲笑问:“怎么搞的?”傅剑玲心想,家事不便说太多,但完全不说也显得生疏,便简单解释道:“我……弟弟,上初中了,有些难管教。”
董莲讶异道:“初中生不小了,怎么放肆成这样?”傅剑玲恨恨地摇头:“我也想知道。”
董莲觉得傅剑玲在公司的地位很微妙,可要说很稳定嘛却不见得。一点小事,就开始有人风传出难听的话来,加之傅剑玲的年纪还轻,那些年长的项目经理对她总归看好戏多过欣赏。董莲也是做工程的,虽跟傅剑玲合作以来,对她的才华也有些钦慕,却始终不敢跟她太过亲近,为了自己着想,他也一直默默观察,寻找着日后有可能取代傅剑玲的设计师。
董莲觉得资深的曹品是很不错的,但是年纪太大,架子又高,不好套近。年轻一点的嘛,其实他觉得谭飘十分不错,毕竟老一辈的设计师中少有正牌专业背景,不比这新一辈的有个底子,还很敢于发挥。虽则这些人在创意上不如傅剑玲,但其实“创意”在整个工程当中只不过是一个念头,一种艺术,甚至一个幌子,就算客户喜欢吧,出于各种实际状况,也总难以突破。
董莲心中计较着整个元禾理念的发展和可行性,认为傅剑玲的立场其实是十分微妙的,他也不信傅剑玲自个心中没数。更何况,以他观察所得,她还是太嫩了,外表再冷漠,也逃不脱情感丰富的内在。
董莲其实还有个主意,就是想把傅剑玲当对象介绍给他的一个朋友。那朋友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