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芥彤重重来回踱步。
“……我都要敬她三分!还好她刚进念奇,知道你有我罩,还不至于把你弄死,但以后呢?我还有一年就走了,你怎么办?她是未来念奇的大姐大!‘阿姨’的位子都要让给她坐!你……”
“学姐。”一直垂头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的龚霓溶终于抬起头,心平气和地问:“她为什么说我爸爸是个毒枭?”
芈芥彤猛然停住脚步,威风凛凛地在她面前站定。她低着头打量她,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
她们对视良久,直到芈芥彤重新踱了开去,站到窗边。
“好。我看你也不是装傻。我问你,你父亲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
“他是龚子威,龚氏贸易的老板。”她轻轻回答,口气第一次开始不确定。
“你说的没有错。”芈芥彤粗叹一口气。“那他另一个身份呢?你不知道吗?”
龚霓溶摇头。内心的某些东西开始直往下坠。“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毒品贩子?”
芈芥彤深幽地注视她。“没错。负责整个国内的毒品交易。”
龚霓溶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那么……你们为什么都知道这些?”
窗边的美女满脸都是怜悯的表情。“我知道了。原来你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她向她走过来,高跟鞋的声音得得直响。
“怪不得你会这样美丽……”她弯下腰,着迷似地盯牢了她。突然一个激灵,她象是刚回过神来,于是立刻恢复冷漠的表情。
“好了。总之整个事情有点奇怪……而我又不能和外界联系,除非……”
龚霓溶的眼前顿时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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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姐告诉我:我们要生存。
当龚霓溶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
一开始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都没有反应出自己是在哪里。然后那千头万绪哗啦啦一股脑冒出来,使她不得不再次闭起眼睛,止住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感。
浑身不断发冷,颤抖。不行。她紧紧皱着眉。我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精密的大楼……黑色磁卡……手机和电脑……“名字是最基本的武器”……怪异的考题……“你父亲是毒枭”……
她极力想理清这一切,抛开所有感情和道德的因素……然而很难。爸爸,她生命里唯一的亲人,竟瞒着她在干如此罪恶的勾当?可能吗?
直到东方微明,她才又沉入睡眠,直到突兀的敲门声将她再次弄醒。
芈芥彤双手抱胸,站在她的床边,俯身观望她的脸色。
“没事了吧。”她问。
“没事。”龚霓溶的声音如此冷静,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也许只是受了刺激……”
“体质太弱。真不知道你……”她又出现这种状态。明明有许多话要说出来,却硬生生止住,并且面露不耐。
“算了。”她到窗前拉开窗帘。“今天下午到十七楼来。我和你谈一谈。”她淡淡说着。“但是早上的课还得上。还有,自己要小心,绝对不可以再冲动行事,这已不仅是你一条小命的问题……”她的声音变得严厉。阳光随着她的动作四散开来,撒满整个房间。
她那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色的脸一下转进阴影里,眼光慑人。
“霓溶,这个世界和你来的那个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龚霓溶默默地喝着稀饭。
窦柯在她身边坐下。两人沉默一会,然后他说:”你胆子很大。”斜瞟她一眼。“而且叫人摸不透。”
她扯过一张纸巾抹嘴。“是吗。”敷衍的口气。
“看来;你学得很快。真是青出于蓝。”他微微笑了一下,极有魅力。
她只觉得胃里直翻。又是听不懂的话语,她受够了。这两天来,她完全受够了。
“我吃完了。你慢用。”她匆匆起身,面色苍白。
“龚霓溶。”他突然叫住她。声音很大,大到让一小群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这里。“晚上到我这里来。”
她力持镇定,用尽量冷漠的语气问:“有何贵干?”
窦柯挑起右边的眉毛,渐渐扑哧一声笑出来。“贵干……贵干……不错!”绿色的眼眸变得深沉。
周围的人也开始笑了。
“喂!”有人在一边加油添醋。“小妹妹,在我们念奇里,窦柯的床上功夫可是顶顶有名的,定叫你欲仙欲死!”
龚霓溶的脸瞬间涨红。她知道,这里的人简直不可理喻。他们随便说什么话,都应该已经不能引起她的惊讶和不安了。可是如此露骨的话语,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听到。她又开始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她扳起脸来,竭力不使内心的思绪泄露出来。
龚霓溶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轻飘飘地扔下两个字,然后从容离去。
“再说。”
走进教室,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见了她,便面无表情地散开。迎面碰到瞿如,只见她很快地低下头去,假装没有看见她。
然而就那一瞬间,龚霓溶已经看清楚了她的眼神。
那是怨毒。
哼。她鼻子里默默哼了一声。刚才饭厅里的事,她多半已经知道了吧。龚霓溶可没忘记,她对窦柯的痴迷至深。
连位子都调开了。瞿如坐得离她远远的,周围依然是昨天的那两个小跟班似的女生。
上课铃响过,一个神情冷酷的老头走了进来。他穿着严肃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光。把手里的一只黑色长方形皮箱放到桌上后,他抬头扫视全班二十个男女学生,说:
“各位好。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我姓文。当我把规定的数学内容教完后,我就是你们的经济学导师。同时,我每天还会补充一点武器的知识。”
他的声音很稳定。接下来的课程讲得非常正常,只是速度很快。最后他擦掉板书,说道:“好了,关于集合的问题,我们就讲到这里。余下的时间,我们来了解一下这把枪。”
文老师平静无波地打开黑皮箱,把小箱子立起来,给所有人展示里面的东西。
“也许有人可以立刻叫出它的名字来。”他说着,环视下方。
“沙漠之鹰。”立刻有一个随随便便的声音接上。他叫年勋,父亲是军火商。
“不错。”文老师继续说着。“正是以色列出品的沙漠之鹰。这把是传统的0。357in口径。”他的手正熟练地握住枪柄,拉下保险拴。然后反复把玩着。
“一直作为运动型手枪使用,现在早已开发出军用枪支。”他把枪放回箱子里。“好了。请回去查阅资料,详细描述沙漠之鹰的性能。——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他淡漠地加上一句。
念奇的制度的确奇怪至极。
健身和上课重要性是并列的,通常都是半天上课,半天在四楼的健身中心。
但你完全可以不去上课或健身,根本不用请假。或者在课堂中迟到、早退,用他们的话说,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
可他们严禁所有进入念奇的学生与外界通讯。整整三年,与世隔绝。但是就学生们来讲,根本没有关系,因为学校的设施实在好得出奇,丝毫不会觉得烦闷。你完全可以整天整天地泡在五楼(那里有一间密室,一切娱乐措施,应有尽有),根本没有人来管你。
这些都是龚霓溶后来渐渐了解的。她终于明白,这里表面上是一所平常的贵族高中,其实那只是掩饰。
“事实上,念奇……应该算是一个培训中心。”芈芥彤点上一支烟,道。
龚霓溶静静地坐在十七楼宽敞的套房大厅内。
“培训些什么?”
“毒品、军火、赌场、政治,等等这些东西,应该如何经营。”她徐徐吐出一口烟。“这里的学生,都是为了这个,才被父母送到这里来。”
芈芥彤透过袅袅烟雾,紧紧盯住眼前的女孩。
“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龚子威的心思,实在叫人捉摸不透。对女儿隐瞒了一切的罪恶,让她在白色的世界里无忧无虑地度过十六个年头。然后突然将她推进深渊,让她用一个单纯的心,面对这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我们到这里的学生,都很清楚自己的家庭背景,和他们将要上的战场。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良民。”
她轻轻地喷烟。”我知道你现在的内心交战。过去,我也曾有过。”她抬起手来,开始抚摸自己头上的一簇白色的头发。
“这里不是染的。是我三岁那年,遭人绑架,父亲亲自出马救我。那场枪战中,这里的头皮被子弹划过。父亲也死了。”她沉入往事之中,眼神幽远。
“我母亲认为不安全,就把我托给一个远房亲戚养。直到十二岁。”她摁灭烟头。“然后我也知道了真相。那时的我,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我是自愿走到这一步。而你,已经别无选择。”
“学姐……”龚霓溶终于出声。“你为什么肯自愿走这条路?”
杏眼微眨了眨。
“因为妈妈。”她说。“还有爸爸。”
“他们都是这条路上的人。他们要厮杀,才拼出一条血路保我。现在轮到我,拼出一条血路保她。”她轻轻地说。“你懂吗,霓溶?”
她在芈芥彤的目光下微微点头。
“霓溶呀……”她长长叹息。“那个世界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