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卓珩笑了,有些好气得看着她商量的表情,难怪最近在医院都是他若在办公室她肯定找点事出去,在一起的时候若有别人在话都不说。他还在想她又走什么心思,感情是在筹谋这个。无奈道:“你怎么就总怕给我惹麻烦?”
“嗯,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但凡跟我扯上关系都会很麻烦。等这件事过去吧,我就听你的。”
纪卓珩扬了扬眉,笑问道:“听我的?”
温西月点头。
“那就等温灿回来,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吧。我爸妈也想见见这个未来的孙女。”
“你?”温西月惊讶,会有这么容易吗?
“他们说只要我想好了就可以。”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温西月忽然靠回副座上,心里通通跳着,她真的不敢相信纪卓珩的家人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她们母女。她总以为即使他们不会像韩培玲那样恶言警告至少也会婉拒。
纪卓珩侧着脸瞅她,知道她在怀疑,微微往她那边倾了倾身体,温声道:“西月,只要你准备好了,我随时都没问题。”
温西月转过脸,纪卓珩垂了垂眼睑,复又抬起深色的眸子,弯起唇角,“我年纪不小了,家里催婚很正常。”
温西月怔忡着瞅他,这算是求婚还是什么?结婚原来那么遥远的字眼,如今被提到眼前,她觉得不真实,对,就是不真实。这种感觉很强烈,好多次她在睡梦中也会突然惊醒,然后望着屋顶发呆,她会恍惚,她跟纪卓珩是不是真的在一起,还是这些日子都只是一场幻觉。就像现在,明明眼前这人就是真心实意的,可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是隐忧?
“西月?”纪卓珩叫了她一声。
温西月回拢精神看向纪卓珩,他离她有点近却是让她安心的距离,连带看着她的眼睛也是让她舒服的,并没有因为她的迟疑而显出不快。
可她自己有点心虚,神思混乱地说了句,“我年纪也不小了,可我没结过婚。”声音里有点恼,有点羞,总之就是很郁闷。
纪卓珩倒笑了,点头,“是,没结过,所以紧张正常。我知道要一个女人走进婚姻需要很大的勇气,在你这份勇气足够大之前我有耐心等。”
温西月笑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要说什么,又怕说了他不高兴,可现在他却让她很高兴。于是她很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纪卓珩送温西月上楼,潘育坐在自己的车里看着他们从她眼前消失,刚才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慢慢回放。她嘴角牵起讥诮的笑容,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命中注定?他们两个竟然走到了一起。潘育也很好奇自己怎么会来找温西月,自己消失的这些日子找她的人很多,可她都选择了回避,却惟独想来看看她。
大概人在落魄的时候最想看的就是自己讨厌的人是不是过得也一样不好,可结果显然不是,温西月过得太好了。
潘育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把曾经的娇弱和无助全都剔除了,现在除了愤恨就只剩了恼怒。骄傲的公主即使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可依然是公主,骨子里的那份骄傲是不会消失的。冯善尧说要跟她结婚,带她离开,可她现在连家都没了,要一份没有爱情的婚姻一个没有灵魂的丈夫又有什么用。
冯善尧在可怜她,从小到大她那么渴望他,他都没有为她停留过。小时候她过生日他会为她准备一份礼物,无论是什么她都视若珍宝,可她知道那些东西他从未上过心,都是从那些礼品店里买来的。后来有了温西月,他还是会送她礼物,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得出,他是照顾她的心情,因为他给温西月买了一份。起初她还会为冯善尧在乎她的心情而高兴,可是慢慢的她就明白这什么也说明不了,越是这样,她越像一个乞讨者。但那又怎样,她喜欢他,所以会不停追逐他的脚步,她以为没有了温西月,他就会为她停下脚步。可事实上这十年她每天出现在他面前却从未走进过他心里,即便是在那个烂醉的晚上,他叫的依然是温西月的名字。她能算什么,从来就什么都不是。
那天冯善尧突然去找她说要跟她结婚的时候,她就知道冯善尧都知道了,说到最后不也就只有一句对不起吗?
这些她都不要,她只要看着他们痛苦。
潘育带着一丝鬼魅的笑容拨通了冯善尧的电话,她没理会冯善尧问她在哪,她只说,“冯善尧,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然后在冯善尧的急切询问中挂断了电话,她知道该去哪儿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53
冯善尧被潘育的一通电话扰得毫无睡意,她口中的那个‘秘密’在他脑子里来回旋转,透过各种猜测衍生出无数个可能,却又没有一个能让他觉得是可能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和温西月有关,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潘育会知道些什么,可她从来不肯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意外,一个没有任何可疑的意外。
冯善尧又翻了个身,搬回家住的这些日子家里气氛也处处压抑,父亲照常进出医院,母亲时常一个人唉声叹气,他以为还是为了他的事,可这些日子竟常常看到她独自垂泪。他问过两次,因为之前的事母子两个感情有些生分,韩培玲并不愿跟他多做交谈,只是这几天她经常外出,回来后又是一脸难掩的伤心。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冯善尧起身开门,看见韩培玲悄悄地往楼下去,手里拿着一个首饰盒。
出于好奇冯善尧跟了下去,看见韩培玲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开了一盏小台灯,打开了首饰盒。里面那枚祖母绿胸针冯善尧见过,母亲的心爱之物,起初他以为是父亲送的,后来听父亲问起他才知道原来是母亲的一个老朋友送的,可这个老朋友母亲却从来没有透露过。有时他都奇怪,为什么父亲从来不问是谁,想来也和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有关。
冯善尧的父亲就是一个老实地道的知识分子,安分守己得厉害,是那种可以用胸无大志来形容的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当一辈子主治医生临退休评个副教授就行。也因为这样,他有着与世无争的性格,不管别人怎么争他都是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分内事,从来不参与任何小帮派的明争暗斗。但相反的是韩培玲,生就争强好胜,在校教书带学生出了名的严,连带着要求学校配备给自己班级的任课老师也都要最好的,就这样她所带的班级年年都是年级第一。她本人则是她们那一批老师中评级最快,成绩最好的。所以她很看不惯自己老公的做派,总说他懦弱无争,因为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不会去争抢。逼着他去考职称评级,一路逼着自家老公当上了院长。说来也奇怪,以冯善尧父亲无欲无争的性格竟然就被韩培玲给逼出来了。可也就是因为这样,夫妻二人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以至于近几年都无话可说。
韩培玲把胸针拿在手里默默垂泪,那种伤心让楼上观看的冯善尧心里疑窦丛生,同时又生出几丝烦闷。这种烦闷压得他喘不过气,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母亲为父亲这么伤神过,她对父亲不闻不问却在这里对着一枚‘老朋友’送的胸针黯然流泪,让他觉得这怎么也说不过去。自他懂事以来就知道,母亲根本不喜欢父亲,而且还把这种不喜欢表现得很明显。他从未在他们身上感受过那种父亲母爱的温馨快乐,虽然他们都很爱他,但这种割裂开的爱不是他想要的。他不喜欢这个家,他想有一个自己的家,一个深爱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孩子,然后把所有的爱都给他们,决不让自己的孩子像他一样从小生活在压抑中。
他甚至问过父亲为什么不离婚,父亲只是蔼然笑着拍他的头,说这样至少他还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所以要为了自己珍惜的学会忍受。
当时他还太年轻,当然不能忍受这些,可即便再不能忍受他也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就连温西月也没有,可她却总在他不开心的时候笑着跟他说,如果别人让你不快乐你就自己让自己快乐。而她做的让自己最快乐的一件事就是明知道不能跟他在一起,却还是选择跟他在一起。因为,如果不在一起,她就不会快乐。
冯善尧回想,这大概是温西月和他说过的最让他窝心的话,可也就是这一句,他才义无反顾,因为他是那么想让她快乐啊。所以他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把自己珍爱的东西和人都放进去,然后和她一起守住这份快乐。
冯善尧垂下眼睑,抿起的薄唇让他在暗淡的光线里有一丝冷漠,回身前他又看了眼楼下,随即僵着一张脸回了自己房间。
他给潘育打电话,这些日子他和林子锋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人影,林子锋说如果找到了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带她远走高飞。冯善尧只得苦笑,憋在胸口的那句对不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林子锋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然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寻找潘育。
潘育的电话关机了,他早该想到,如果潘育要干脆地告诉他就不会只说一句就挂电话了,现如今,要找到她也只能等到开庭的时候。
鬼使神差地,冯善尧打给了温西月,荧亮的屏幕上那三个字早就刻进了他的骨血里,正随着他的血液流进他的心里。尽管他不知道电话接通后他该跟她说什么,可他就是不肯摁断电话,就是不肯。
一段铃声听完了,又响起第二遍,第三遍的时候才有人说话,冯善尧把手机贴近耳朵,听着她又喂了一声,上扬的尾音可以听出她有点着急了。冯善尧扯了扯嘴角,抬起手盖住自己的眼睛,直到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