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赵十七早早起床,送走兄弟们之后,很是梳洗了一番。
前几天夏泠便差人将他的作息时间给赵十七送了一份。夏公子一天大多时间都在驱毒疗伤不让人进,每天大概午后酉时有一个时辰的空闲时间。
——让赵十七去东市书局,找《平冤录》买?
不要开玩笑了,那是要花钱的!
赵大当家的自有冤大头可以找。
她吃饭看天,耗了整整一日,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向齐安侯府赶去。
来到他的门口,十七反而迟疑了,总觉得似乎斟酌一下谈资再进去好一些。
忽看到一辆马车正徐徐停下。
里面走出一个鹅黄衣衫的美人来,叠翠绕珠,宫纱轻帔……
从夏泠的作息时间安排来看,他每日也就一个时辰的空闲,不知道他给自己“安排”了多少女子?
——他不是特地花了心思将她赚进岚京的吗?
十七转身退回去了。
一本书而已,她自己花钱去买罢。
十七过几天就要参加平捕门的入门考试了。
关大人问她:“你准备得如何?”
“不会很差的。”十七肿着两只黑眼圈,一家大小的吃穿用度都在她身上,不敢怠慢。
“到了开考的日子,我送你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迷路的。”十七拒绝他,男人都是火坑,少一个是一个。
考场之中,严正肃穆。
考试结束,云轻风朗。
草头他们也完了工,来接她一起回小院吃晚饭,月上柳梢,鱼跃水中,只等五日后的放榜佳期。
神捕门里个个都是人精儿,大多都是查探的高手,因此,要在这里舞弊徇私反而是困难的事情,十七只要好生发挥,无人可以泯去她的成绩。
到了放榜的那一天,赵十七带了兄弟们一起去看榜,果然中了平捕第五名,高兴得与兄弟们拥抱在一处。
也有考到平捕的几个人在接受自己亲友家人的祝贺,所有人均表示要“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只有赵十七这一帮沙漠土匪在欢呼:“每个月有三两银子喽!”
“咱们发财啦!”
“咱大当家的还能在街上耍威风揍人,到时候去捧场!”
赵十七未来的公门同僚均转过头,看着这帮街头废物、人间败类,以满身正气鄙视着他们。
赵十七想到将来要与大家有所合作的,连忙将正粘在自己身上的秦麻子一脚蹬开,满脸堆笑:“他们都是闲人,都是闲人,我们不是很熟。”
赵十七是等级最低的平捕,被称为“捕快”,不配备坐骑。
新收的捕快基本都分配在各处老练的平捕接受初步的调训。
她的官服很体面。
黑色的衣裳,红色的坎肩,是“水火相煎”色,掌中配备一根红皮子黑皮子拧就的短鞭,名为“水火鞭”,谁不听话就“啪啪啪”抽他个小样儿。
十七着实费了些功夫在这小鞭子上,玩得十分麻利。
她干活一如既往地带劲。
路上有小贩私贩药材,赵十七小鞭子一挥,在对方发髻上打个来回,对方就披头散发抱头鼠窜;有人调戏良家女子,赵平捕冲上去,小鞭子一甩,英姿飒爽地保护了妇人的安全……大体来说,她就是维持岚京城安宁的“城管”,是正义与勇气的化身。
夏公子如今似乎又见好了一些,还开始每日里接她回家。
他身份限制,不能在大街当口等她,两人约在了落泉河畔的小柳树下。他还常常带着豆豆一起去,柳树下一大一小两个人,比划着手语。等她等得无聊了,顺便喂了一条流浪狗。
那狗挺邋遢,背上的毛还秃了几块,一看便知是害着病的。
但豆豆和它一见钟情。
夏泠拿了药膏给它涂抹,豆豆拿了糖饼喂它饭吃,两个男人把一条野狗宠得肥白圆壮。
那野狗也喜欢小孩,蹭着豆豆十分亲热,自己找到了骨头还会衔一块给豆豆。夏泠嫌脏,将骨头拿开:“豆豆,它是待你好,可是那骨头你吃不得的。”
十七每日回去,看到绿柳荫里,夕阳西下,夏泠和豆豆两人一狗,安然等她回家。
这是一段竭力粉饰天下太平的日子。
六月节乃是南煦夏历的祭天正日,各处凡与南煦有些关系的国家,都会派使节前来随朝同贺。
南昭派来了越山王赵盉,北祁来的是清关王林平志,之蓝国有护国大将鄯节颂前来。
羌零来的则是且先部小王,苍木。
第九章 春药
羌零人长期与南煦朝不合,自从驱走恩波之后,现任羌零王打算与南煦修好。
苍木这一回,就是代表羌零王前来上贡观礼的。
赵十七生活的富康街本来就是风流话题的集散地,就算她不出门也能听到隔墙议论岚京大小事情的潮起潮落。这些天,所有的潮起潮落都涨在一个人的名字上,那就是“苍——木”。
南煦与草原民族不甚亲近,羌零人肤发眸色又与他们不同,在传闻中未免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
苍木尚未到岚京,坊间已然传闻此人与南煦民众先前臆想的羌零人完全不同。
据说由于他容貌俊朗,一路南行,常被沿路大胆的女子掷以香果、黄橼、绿棠等示爱之物,他没有像其他初到此处的外邦使臣惊慌失措,始终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还传说,他不但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还能仿着此处的韵脚,即兴做一些颇有草原风情的《和歌》,连出身翰林编修,负责此次羌零使团接引的司事府执事刑九邻大人,对这位且先小王也不住称赞。
十七只当未曾听见。
该做什么做什么。
她如今烦恼的是,由于刚入平捕门时她口碑不佳,虽然努力了许久,同僚们仍然讨厌她。这些天由于岚京有贵客将到,路边乞丐、私摊都要取消,还要将流浪野狗都打尽。
不知为何,大家均知十七有“心上人”每日接她回家,更知道,她还在落泉河边养了一条癞皮野狗。一致推举她管辖落泉河一带,不完成任务便要扣月俸。
钱,钱,钱!
赵十七当初获得这份差使的时候,觉得还非常满足,因为她往日里在漠北打劫一年,一般也不过二十两左右的银子。做了平捕,一年三十六两银子,岂不是发了大财?
谁知道,她照旧日子过得紧巴巴,成天为了五斗米折腰。
话说十七为石头寻了一位很不错的先生,姓顾,名宁字致远。
此人身为寒门不得为官,自幼饱读诗书在东市浩兴解开一家私塾,为人疏朗开阔,声誉很不错。重要的是离十七住的地方很近,石头不须接送。
豆豆本来也希望他跟着一起去听听,十七已经特地付了两份课金,奈何豆豆终日缠着夏泠,都快成他干儿子了。
赵十七只能老着脸皮,去问顾先生将那份多给的五两课金给讨回来。
那顾先生虽然面目淡然装清高,他家的书童清风却甚是厉害,左邻右舍间一通嘴舌之后,赵十七便落了一个“吝啬”的骂名。
如今,又要她去打杀野狗。
豆豆和夏泠合养的那只狗,身上灰毛拉搭,满背的陈年癞痢尚未除去,显眼得很,断不能继续流浪在外边。
为了避免此狗丧命,赵十七灰溜溜地走进夏府,请求夏泠将那狗带回府中,暂时养起来。
夏公子自然是答应了,可是很快赵十七便后悔了。
狗一入府,豆豆便钻在夏府不肯回去,吃穿用度都赖着夏泠,全然一付“狗在人在、狗去人亡”的架势。十七开始不同意,夏泠说:“那狗身上还有病。豆豆在我这里,可以每日给他上些药膏,不至于染上疾病。”
齐安侯府常有官面上的人来往,看到一只背上爬有癞痢的草狗在夏泠手边蹭来蹭去,也都跟他开玩笑,养什么狗不好,养一只癞皮狗。
连十七都替他丢脸:“你不能把狗拴到后院去?”
“豆豆说小白是野狗,拴了会不高兴的。”
“小白?”十七说,“夏公子,你怎么给狗起如此没水准的名字?”十七供职的东市衙司中也豢养了不少身高力猛的藏犬,或名“惊雷”或名“闪电”,都是很有气势的名字。
“是豆豆取的。”
“豆豆哪里会说话?”
“豆豆不是能说很多话?”
“那也叫说话?”十七愤愤,脾气很不好。
夏泠看十七被生活压得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只觉得好笑:“十七,你在漠北之时也终日这般愁眉苦脸?”
“漠北没有此处花钱的地方多,”十七忍不住跟他抱怨了几句,“做寻常百姓挺不容易的。”
“是啊。”那就不做好了。
“不过,还是觉得挺踏实的。”十七还是喜欢这样的日子。
“其实,十七……我们……”
十七连忙阻止他,她才不相信他已经六根清净了,在漠北他做起正经事情来的那股狠劲,她想想都害怕。有些事情,还是等她空闲下来,查查清楚再做决定。
夏泠笑笑,便不再说了:“豆豆好几天没回去了,你今日陪他在这里吃顿饭吧。”
“好……的。”为了攒钱还债,为了给石头读书,做几身干净的小衣裳,让他体体面面入私塾,十七许久不曾吃到可口的饭菜了。
吃饭的时候,赵十七冷眼看着豆豆如何“说话”。
夏泠让豆豆坐在身边,他不给豆豆布菜,而是不住比划着什么,豆豆也认真着小脸跟他比划着。
十七也算学过一些手语,可是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我问他喜欢哪道菜。”
“他喜欢吃什么,我都知道。”十七拿筷子去夹排骨,夏泠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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