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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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世家-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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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第一,妯娌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背后有一种势力可靠。第二,自己和燕西这一段恋爱的经过,虽在这种年月,原也算得正大光明,可是暗暗之中,却结下几个仇人。自己虽然是极端地让步,然而燕西为人有点喜好无常。虽然他对于我是二十四分诚恳,无奈他喜欢玩,仇人在这里面随便用一点儿狡猾,自己就得吃亏。譬如今天,新婚还没有到一周,他就没有回家,就显得他靠不住。第三,自己母亲对于这婚事,多少也有点勉强。若知道我一进金家,就成了一个入宫见妒的蛾眉,她要怎样地伤心呢?要说我不该嫁燕西,这种心事是不应有的。他是怎样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对我却肯那样用心,而且牺牲一切来就我,我不嫁他,哪里还找这种知己去?可是嫁过了,就是这样的一副局势,前途又非常的危险,我这真是自寻苦恼。好好的一个女子,陷入了这一种僵局之内,越想越觉形势不好,她就越伤心,也不知这眼眶内一副热泪从何而起,由眼角下流将出来,便淋在脸上。起初也不觉得,随它流去。后来竟是越流越多,自己要止住哭也不行。心想,不好,让老妈子知道了,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事这样哭;加上他今晚上又没回来,他们若误会了,一传出去,岂不是笑话?因此,人向被窝中间一缩,缩到棉被里面去睡。在被窝中间,哭了一阵,忽然一想,我这岂不是太呆?人生不满百,长怀千岁忧。我为什么作那样的呆事?老早地愁着。天下事哪有一定,还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再说。现在不过有我母亲,遇事不能不将就。若是没有我母亲,只剩我一个人,那就生死存亡,都不足介意。慢慢向宽处想,心里又坦然多了。因为这样,人才慢慢地睡着。

睡得模模糊糊,觉得脸上有一样软和的东西,挨了一下。睁眼看时,却是燕西伏在床沿上,他身上穿的西服,外面罩着大衣,还没有脱下,看那样子,大概还是刚刚回来。因为自己实在没有睡够,将眼睛重闭了一闭,然后才睁开眼来。燕西笑道:“昨晚上等我等到很夜深吧?真是对不住。他们死乞白赖地拉我打牌,还不许打电话,闹到半夜,我又怕回来了,惊天动地。就在刘家客厅里火炉边下,胡乱睡了两个钟头。”清秋连忙扶着枕头,坐起来道:“你简直胡闹,这样大冷天,怎么在外熬一夜?我摸摸你手看。”说时,一摸燕西的手,冷得冰骨。连忙就把他两手一拖。拖到怀里来,说是:“我给你暖和暖和罢。”燕西连忙将手向回一抽,笑道:“我哪能那样不问良心,冰冷的手伸到你怀里去暖和,哎呀,怎么回事?你眼睛红得这样厉害。”说时,将头就到清秋脸边,对她的眼睛仔细看了一看,轻轻地问道:“小妹妹,昨晚上你哭了吗?”清秋用手将他的头一推,笑道:“胡说,好好的哭什么?”燕西笑道:“你不要赖,你眼睛红得这样,你还以为人家看不出来吗?”于是走到后房洗澡兼梳妆室里,取了一面镜子来,递给清秋手里,笑道:“你看看,我说谎吗?”清秋将镜子接过来,映着光一看,两只眼睛珠长满了红丝,简直可以说红了一半。将镜子向被上一扔,笑道:“你还说呢?这都是昨晚上等你,熬夜熬出来的。”燕西笑道:“难道你一晚上没有睡吗?”清秋道:“睡不多一会儿,你把我吵醒的,可以说一晚上没有睡着。”燕西道:“既然如此,你就睡罢。时候还早着哩,还不到八点钟,他们都还没有起来呢。”燕西一面说着,一面脱了大衣,卸下领带。清秋道:“你为什么都解了。”燕西笑道:“我还要睡一会儿。”清秋手撑着枕头,连忙爬起来,笑道:“不行,你要上床来睡,我就起来。”燕西见她穿了一件水红绒紧身儿,周身绣着绿牙条。胸前面还用细线绣了一个鸡心。脖子下面,挖着方领。燕西一伸手就按住她道:“别起来,别起来。”清秋将他手一拨道: “冰冷的手,不要乱摸。”燕西道:“刚才你说我的手冰冷,还给我暖和暖和,这会子你又怕冷。”清秋道:“不和你说这些,你睡不睡?你要睡,我就起来,你不睡,我躺一会子。”燕西道:“你忍心让我熬着不睡吗?”清秋道:“你不会到书房里睡去?”燕西道: “书房里的铺盖,早收拾起来了,这会子你叫我去睡空床吗?”清秋见他如此说,一面披衣,一面起身下床。燕西道:“你真不睡了吗?”清秋笑道:“你睡你的,我睡不睡,关你什么事?”燕西伸了一个懒腰,笑道:“你真不睡,我就用不着客气了。”于是清秋起来,燕西就睡上。下房里的李妈、刘妈听到上房有说话的声音,逆料燕西夫妇都起来了,便来伺候茶水。一进房门,看见清秋对着窗子坐了,李妈道:“哟,七少奶奶,怎么了?你眼睛火气上来了吧?”清秋微笑道:“可不是!这几天都没有睡好,熬下火来了。我眼睛红得很厉害吗?”李妈道:“厉害是不厉害,不过有一点红丝丝,闭着眼养养神,就会好的。天气还早,你还躺一会儿罢。”清秋笑道:“起来了又睡,那不是发了癫吗?”李妈道:“就不睡,你也在屋子里坐一会儿罢,先别到太太那儿去了。”清秋听她这样说,以为自己眼睛不好,又拿镜子来照了一照,一看之下,果然眼睛的红色,一些儿也没有退。便笑道:“你到太太房里去一趟,若是太太问起我来,就说我脑袋儿有点晕,已经睡了。”李妈笑道:“一点事没有,我怎样去哩?”清秋道:“那就不去也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再去说明就是了。”清秋这样说了,果然她上午就没有出房门,只是在屋子里坐着。燕西先没有睡着,还只管翻来覆去。到后来一睡着了,觉得十分地香,一直到十二点钟,还不知道醒。清秋因为自己没有出房门,燕西又没起来,很不合适,就到床面前叫了燕西几回。哪里叫得醒?心想,他是熬夜的人,让他去睡罢。又拿镜子照了一照,眼睛里的红丝,已经退了许多,不如还是自己出去罢。因此,擦了一把脸,拢了一拢头发,便到金太太这边来吃午饭。恰好佩芳为了凤举的事,又来和婆婆诉苦,金太太劝说了一顿,叫她就在这里吃饭。清秋来了,金太太先道:“我刚才听说你不很大舒服,怎么又来了?”清秋道:“是昨天晚上睡得晚一点,今天又起来得早,没有睡足,头有点晕,不觉得怎样。”佩芳笑道:“我听到李妈说,老七昨晚上没有回来,你等了大半夜,一清早回来,就把你吵醒了。你也傻,他不回来,你睡你的得了,何必等呢?要是象凤举,那倒好了。整夜不归,整夜地等,别睡觉了。哟!眼睛都熬红了,这是怎么弄的?”佩芳本是一句无心的话,清秋听了,脸上倒是一红。笑道:“我真是无用,随便熬着一点,眼睛就会红的。”清秋说着话,就在金太太面前坐下。金太太就近一看,果然她的眼睛有些红。心里想,那也难怪,新婚不到几天,丈夫就整晚不在家,大概昨晚上又急又气,又想家,哭了一顿了。便道:“老七这孩子。非要他父亲天天去管束不可。有一天不管他,他就要作怪了。他又到哪里去了?”清秋笑道:“据说昨晚上他就是不肯在外面打牌的,因为

佩芳谈了几句话,就回房去了。她这时虽然不乐意清秋,可是仔细一想,燕西对于清秋,他实在钟情,无怪她这样卫护。再看自己丈夫凤举是怎么样?弄了一个人不算,还要大张旗鼓地另立门户。他既不钟情于我,我又何必钟情于他?一个女子要去委曲求全地去仰仗丈夫,那太没有人格,我非和他办一个最后的交涉不可。决裂了,我就和他离婚,回娘家过去。看他将来有什么好结果?他要弄出什么笑话来了,我乐得在旁边笑他一场。心里这样一计划,态度就变了。好好一个人,会在家里生闷气。恰好凤举是脱了西装,要回来换皮袍子。佩芳鼓着脸坐在一边,并不理他。凤举很和平的样子,从从容容地问道:“这两天天气冷得厉害,我想换长衣服穿了。我那件灰鼠皮袍子,不知道在哪只箱子里?”佩芳不作声,只管发闷地坐。凤举又问道:“在哪只箱子里?你把钥匙交给蒋妈,让她给我把箱子打开。”佩芳不但不理,她索性站了起来,对着挂在壁上的镜子去理发。凤举一看这样子,知道她是成心要闹别扭,不敢再和她说话了。就叫了一声蒋妈,佩芳依然是不作声,在玻璃橱抽斗里,拿出一把小象牙梳子,对着镜子,一下一下慢慢地去梳拢她的头发。脸对着镜子,背就朝着房门,蒋妈一进来,佩芳先在镜子里看到了。猛然地将身子掉转来问道:“你来作什么?”蒋妈听到是凤举叫的,现在佩芳说出这种话来,分明是佩芳不同意的。就笑道: “没有事吗?”说着,身子向后一缩,就退出去了。凤举看这样子,佩芳今天是有些来意不善。下午正约了人去吃馆子,举行消寒会,若是一吵起来,就去不成功,只得忍耐一点,便含着微笑,坐在一边。佩芳见他不作声,也不好作声。坐了一会,凤举便站了起来,去取衣架上的大衣。佩芳突然问道:“到哪里去?”凤举道:“我有一个约会,要去应酬一下子,你问我作什么?”佩芳道:“是哪里的约会?我愿闻其详。”凤举道:“是李次长家里请吃饭。我们顶头的上司,也好不去吗?”佩芳道:“顶头上司怎么样?你用上司来出名,就能压服我吗?今天无论是谁请,你都不能去,你若是去了,我们以后就不要见面。”凤举道: “你不要我出去也可以,你有什么理由把我留住?”佩芳将头一偏道:“没有理由。”凤举见她这样蛮不讲理,心里气忿极了,便瞪着眼睛,将大衣取在手上,将脚一顿道:“个人行动自由,哪个管得着?”佩芳跑了过来,就扯住他的大衣,说道:“今天你非把话说明白了,我不能要你走。”凤举无名火高三千丈,恨不得双手将她一下推开,但是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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