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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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世家-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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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可使不得,你和人家闹,别让人家捉住错处。”晚香的手控着话筒,听她母亲说,想了一想,因道:“不打电话也行,反正在电影院里也碰得着他。”他母亲道:“你这孩子就自在一点罢。这事若是闹大了,咱们也不见得有什么面子。”晚香并不理会她母亲的话,换了衣服,就看电影去了。一直到一点钟才回家来。她母亲道:“电影不是十二点以前就散吗?”晚香道:“散是早散了,瞧完了电影,陪着朋友去吃了一回点心,这也不算什么啊!”她母亲道:“我才管不着呢,你别跟我嚷!”晚香道:“我不跟你嚷,你也别管我的事。你要管我的事,你就回家去,我这里容你不得。”她母亲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敢作声了。从这一天起,晚香就越发地放浪。

到了第四天,朱逸士却来了。站在院子里,先就乱嚷了一阵嫂子与大奶奶。这时一点钟了,晚香对着镜子烫短头发,在窗户里看见朱逸士,便道:“稀客稀客。”朱逸士笑着,走进上面的小堂屋。晚香走出来道:“真对不起,我就没有打算我们家里还有客来,屋子也没有拾掇。”朱逸士笑道:“嫂子别见怪,我早就要来,因为公事忙,抽不开身来。”晚香道:“就是从前大爷在北京,你也不过是一个礼拜来一回,我倒也不怪你。惟有那些天天来的人,突然一下不来了,真有点邪门。”于是把过年以来,和凤举生气,一直到几天无人理会为止,说了一个透彻。朱逸士究竟和她很熟,一面为旁人解释,一面又把话劝她。晚香鼻子哼了一声,笑道:“我早就知道你的来意了。”朱逸士笑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反正我的来意算不坏。我这里还有一点东西,给你看看。”说着,就在身边掏出一封信来,交给她道:“这是大爷从上海寄了一封快信给我,里面附着有这封信。晚香将信接到手一看,是一个薄薄洋式信封,便道:“又是空信,谁要他千里迢迢地灌我几句无味的米汤?” 说着,将信封向沙发椅上一扔。这一扔却把信封扔得覆在椅子上,背朝了外,一看那信封口究竟不曾粘上的。因又拿起信封,在里抽出一张信纸来,交给朱逸士道:“劳驾,请你念给我听听。咱们反正是公开。有什么话,全用不着瞒人。”朱逸士笑道:“所以我早就劝你认了字,要是认得字,就用不着要人念信了。”晚香道:“反正是过一天算一天,要认识字作什么?”朱逸士捧了这张信纸,先看了一看,望了晚香摆头笑道:“信上的话,都是他笔下写的,由我嘴里说出来罢了,我可不负什么责任的。”晚香道:“咳!你说出来就是了,又来这么些个花头!”朱逸士便捧着信念道:“晚香吾……”晚香道:“念啦,无什么?”朱逸士笑道:“开头一句,他称你为妹,我怕你说我讨便宜,所以我不敢望下念。”晚香道: “谁管这个?你念别的就是了。”朱逸士这才念道:

我连给你三封信,谅你都收到了,我想你回我的信也就快到了。对不对呢?

晚香的嘴一撇道:“不对,我也象你一样……”朱逸士道:“太太,怎么了?我不是声明在先吗?这是他笔头写的,我代表说的,你又何必向我着急呢?”晚香道:“我也是答应信上的话,谁管你呢?你念罢。”朱逸士笑了一笑,又念道:我本来要寄一点款子来的,无奈公费不多,我不敢挪动。好在是我已经托了朱先生刘先生多多照应。就是老七,他也再三对我说了,钱上面决不让你有一天为难。因为这样,所以我寄钱,也是多此一举,不如免了。我有事要和你商量的,就是我不在京,请你在家看守,不要出去,免得让外人议论是非。你要玩,让我回京以后,多多陪你就是了。

晚香不等朱逸士念完,劈手一把将信纸抢了去,两手拿着,一阵乱撕,撕得粉碎,然后向痰盂里一掷。又对朱逸士笑道:“朱先生,你别多心,我不是和你生气。”朱逸士的脸色,由黄变红,由红变白,正不知如何是好?见晚香先笑起来,才道:“你可吓我一跳!这是什么玩意儿?”晚香道:“你想,这信好在是朱先生念的,朱先生不是外人,早就知道我的事的。这封信若是让别人念了,还不知道我在外面怎样胡作非为,要他千里迢迢回信来骂我呢。这事怎样叫人不生气?”朱逸士本想根据信发挥几句,这样子就不用提了。但是僵着不作声,又觉自己下不了台。因笑道:“人都离开了,你生气也是白生气啊,他哪里知道呢?”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搭讪着看看这屋子里悬挂的字画。因看到壁上有一架一尺多大的镜框子,里面嵌着凤举晚香两人的合影。在相片上,有一行横字,乃写的是“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横头写着“中秋日偕宜秋轩主摄于公园,凤举识。”朱逸士便拿了那镜框子在手,笑道:“你别生气,你看了这一张相片,也就不要生气了哇。这上面的话,真是山盟海誓,说不尽那种深的恩情呢。”晚香道:“你提起这个吗?不看见倒也罢了,看见了,格外让人生气。男子汉都是这样的,爱那女子,便当着天神顶在头上。有一天,不爱了,就看成了臭狗屎,把她当脚底下泥来踩。我现在是臭狗屎了,想起了当年做天神的那种精神,现在叫我格外难过。”朱逸士道:“既然看着难过,为什么还挂在屋子里呢?这话有些靠不住啊。你看这相片上的人,是多么亲密!两个人齐齐地站着。”说时,就把那镜框送到晚香面前。晚香道:“你不提起,我倒忘了,这东西是没有用,我还要它作什么?”说时,拿了过来,高高举起,砰的一声,就向地板上一砸,把那镜子上的玻璃,砸得粉也似的碎,一点好的也没有。朱逸士一见,不由得脸上变了色。正想说一句什么,一时又想不起一句相当话来。那晚香更用不着他来插嘴,拿相片出来,三把两把,扯了个七八块。朱逸士为了自己的面子生气,又替凤举抱不平。一声儿也不言语,就背转身出门了。

出得门来,坐上自己的包车,一直就到金宅来。走进门,正碰到金荣,便问你们七爷哪里去了?金荣见他脸上带有怒色。倒不敢直言相告,便道:“刚才看见他由里往外走,也许出门了。”朱逸士道:“我在书房里等他。你到里面去找找他看,看他在家里没有?我有要紧的话和他说。”金荣让朱逸士到书房里去,便一直走到上房来找燕西。四处找着,都不曾看见。正要到书房里回朱逸士的信,却见小丫头玉儿由外面进来。笑道:“金大哥,劳你驾,到七爷书房里找一个洋信封来。我瞧那里有客,不好去的。”金荣道:“有客要什么紧?他会吃了你吗?”玉儿将脚一伸道:“不是别的,你瞧。”金荣一看,她脚上穿着旧棉鞋,鞋头上破了两个洞。金荣笑道:“了不得,你多大一点儿年纪了,就要在人前要一个漂亮?”玉儿掉头就走,口里笑着说道:“你就拿来罢,七爷在三姨太太那里写信,还等着要呢。”金荣倒不想燕西在这里,就先来报信。走到院子里,先叫了一声七爷。燕西道:“有什么事,还一直找到这地方来?”金荣道:“朱四爷来了,他有话,等着要和七爷说。看那样子倒好像是生气。”燕西道:“他说了什么没有?”一面说着,一面向外面走了出来。翠姨原站在桌子边,看着燕西替她写家信。燕西一扔笔要走,她就道:“什么朱四爷朱八爷?迟不来,早不来。我求人好多回了,求得今日来写一封信,还不曾写完,偏是要走。”说着,抢着堵住了房门口,两手一伸,平空拦住。燕西笑道:“人家有客来了,总得去陪。” 翠姨道:“我知道,那是不相干的朋友。让他等一会儿,那也不要紧,你先给我把这封信写完,我才能够让你走。”燕西笑道:“没有法子,我就和你写完了再走罢。金荣,你去对朱四爷说,稍微等一等我就来的。你还在书房里送个信封来。”于是又蹲下身来,二次和翠姨写信。信封来了,又给翠姨写好了,才站起来道:“这只剩贴邮票了,大概用不着我了吧?”翠姨笑道:“要你作这一点小事,还是勉强的,你还说上这些个话,将来你就没有请求我的时候吗?”燕西笑道:“要写信,我便写了,还有什么不是?”翠姨道:“你为什么还要说两句俏皮话哩?意思好像我要你作这一点事,你已经让我麻烦够了似的。”燕西笑道:“算我说错了就是了。你有帐和我算,现在且记下,我要陪客去了。”一面说着,一面向外飞跑。跑出了院子门,复又跑回来,玉儿却从屋子里迎上前,手里高举一件坎肩道: “是丢了这个,回头拿的不是?”燕西笑道:“对了,算你机灵。”顺手接过坎肩,一壁穿,一壁向外走。

到了书房里,朱逸士道:“不是新婚燕尔啦,什么事绊住了脚不能出来,让我老等?” 燕西笑道:“我料你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所以在里面办完了一点小事才出来。”朱逸士道:“问题倒不算大问题,只是我气得难受。”因就把晚香撕信和撕相片子的事,说了一遍。燕西道:“这个人我真看不出,倒有这样大的脾气。”朱逸士道:“脾气哪个没有呢?可也看着对谁发啊?我到金府上来,大小总是一个客,怎么我说什么,就把什么扫我的面子?我是不敢在那里再往下呆,再要坐个几分钟,恐怕还要赏我两个嘴巴呢。”燕西笑道: “这件事她确是不对。但是我也没有法子,只好等着老大回来了再说。”朱逸士道:“我并不是来告诉你,要你和她出气。不过我看她这种情形,难望维持下去。你得赶快写信到上海去,叫他早回来,不要出了什么乱子,事后补救就来不及了。我听说她现在不分昼夜地总是在外面跑,这是什么意思呢?”燕西道:“你听到谁说的?”朱逸士笑道:“你想这些娱乐场所,还短得了我们的朋友吗?只要人家看见,谁禁得住不说?况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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