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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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世家-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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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那算请到了狗头军师了!要靠他来替你扳本,那真是梦想。”燕西笑道:“我在桌上打两盘,你们就把我轰下来,怎样倒怕这狗头军师哩?”说时,他走到玉芬身后坐着,接连着看了几盘。玉芬笑道:“真是狗头军师,你不来我牌还取得好看些。你一来了,好牌都取不到了。”燕西笑道:“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你打得不好,可以说是我军师不会策划。至于你取牌取得不好,是你手上的事,和我什么相干?你若让我打几盘,我若不和,我才肯承认狗头军师的徽号。在场的各位听着,是真把我当狗头军师吗?若是不怕我,就让我上场打几盘。”佩芳道:“不让你打吧,让你说嘴。让你打吧,又中了你的计。”燕西道:“那就听各位的便了。”佩芳说:“就让你打几盘罢。你不和牌,看你有什么脸下场?”燕西听了,连连就催玉芬让开,自己便打起来。只打了一盘,梅丽就来了。说道:“七哥刚在那边下场,怎样又在这里打起来了?”佩芳道:“老七,你在哪里打牌?”梅丽笑道:“谁也想不到是那一班角色。”玉芬道:“大概又是在外头弄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人回来。”梅丽道:“不是不是,是阿囡、秋香、玉儿三个人,躲在他书房后面打。抽了钱,还叫厨房里大送其点心来吃哩。”玉芬道:“是真的吗?老七。”燕西道:“你们都不带我玩,我可不就是这样穷凑合吗?”慧厂道:“玉芬,你提防一点罢。大嫂的一个小怜,让老七今天和她谈自由,明日和她谈平等,结果,让她真去谈平等自由了。现在他又在实行下层工作,去煽惑他们。阿囡呢,不要紧,她是自己有主张的,而且是雇佣的人,反正管不着。玉儿小呢,还不懂恋爱。你家的秋香,可到了时候,只要他一鼓动,又是小怜第二,你可白疼她一阵子。”燕西被慧厂当面说了一顿,脸上倒有些变色,勉强笑道:“二嫂,别人可说这话,你不该说这话。你不是主张解放奴婢制度吗?我就实行下层工作,也是附和你的主义,你不保护我倒也罢了,怎样还揭穿我的黑幕?!”玉芬笑道:“老七,这可是你说的话。我待你不错呀,为什么下这样毒手,煽惑我的人逃跑?刚才我还说,一定借个千儿八百的救你急,这样一来,你别想我一个大了。”燕西急了,不知怎样说好,放下牌来,站起身却对玉芬作了两个长揖,笑着道:“作兄弟的说错了话,这里给嫂嫂陪礼,这还不成吗?”正好这个时候,鹏振由外面进来,便对玉芬道:“凭着许多人当面,要人家陪不是,这未免有点儿说不过去。”佩芳道:“你不懂得,你就别问了。他哪是陪礼,他是问玉芬借钱呢!”鹏振道:“输不起,就别来,为什么这样和人借钱来赌?”佩芳说的时候,玉芬早是不住地对她以目示意。这会子鹏振认为是燕西要借赌博钱,佩芳将错就错,却不往下说。燕西也知道玉芬有钱,是不肯告诉鹏振的,也就含糊一笑,不加辩驳。鹏振道:“要多少钱呢?我借给你罢。”说了,在身上掏出一卷钞票,向桌上一扔,说道:“这是一百。若是扳了本转来,可得就还我。钱在你手上是保不住的,不还我,你也是一半天就胡花掉了。”佩芳笑道:“老三,看你这样子,是赢了钱。”鹏振道:“那也有限,这一百里面,还有我的本钱在内呢。”燕西接了钱,笑着照旧往下打牌。玉芬站在身后,更忍不住笑。慧厂笑道:“人运气来了,发财是很容易的,肥猪拱门这件事,我以为不过是一句笑话罢了,不料天下倒真有这件事。”鹏振看了这种情形,倒有些疑惑,便问燕西道:“你不是自己打牌吧?”玉芬抢着说道:“怎样不是自己打牌,他好赌,和你也差不多。”鹏振道:“你怕我真不晓得呢,我也看出来了。这个位子是你的。你大概输了,叫他替你打几盘,对不对?”玉芬知道瞒不住了,笑道:“不错,是请他替我打牌。你失错把钱拿出来了,还好意思把钱拿回去吗?”鹏振笑道:“我是看见老七输了,好意借钱给他充本,我倒充坏了吗?”玉芬道:“我也没有说你这事做坏。但是我打牌,你借几个钱我充本,那也不算什么,你一定要拿回去,实在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鹏振笑道:“就是那样办罢。可是你要赢了,钱可得退回我。”玉芬笑道:“好罢,你等着罢。”鹏振看那情形,钱是拿不回来了。便笑道:“话说到这里,我也没别法,我只有望赢了,物归原主啦。”说毕,走过卧室对门去。只见屋子里书架上放信件的丝网络里,在纸堆里露出一截湘妃竹扇柄。一看见,心里不觉一动,赶快拿起来,正是陈玉芳送燕西的那一柄折扇。自言自语地道:“老七这东西真是粗心。这柄扇子,怎样放在这里?要是那一位看见了,那还得了!” 拿了那一柄扇子,便要向书堆的缝里塞。忽听得有人在后面说道:“塞什么?我早就看见了。这不是一个小旦送你的

燕西听了这话,当时也不过一笑。后来牌打完了,一人到书房里去睡觉,想着润之的话,倒是有理,你看,大哥虽不怕大嫂,但是在大嫂面前,有些事总得遮遮掩掩。二哥不必说了,见了二嫂,就象蒙学生见了先生一般,一点办法没有。三哥呢,和三嫂感情不错,但是处处碰三嫂的钉子,也是忍受着。我将来和清秋结了婚,难道也是这个样子不成?无论如何,我想自己得先振作起来,不要长了别人的威风。我想丈夫之所以怕夫人,有些是因为妇人无见识,唠叨得厉害,不屑与她争长短。有些是因为心里爱夫人,不愿意让她难堪,宁可自己委屈些。有些是因夫人有本领,想她辅助,不敢得罪她。以上三项,要以第一类为最多,第三类最少,第二类不多不少。若论我呢,就怕失败在这第二层上。他自己这样想着,觉得似乎难免。但是这样事情,也以对手方的态度作为转移,若是对手方并不是悍妇泼妇刁妇懒妇,只要多少有些温顺之德,越是迷恋着她,就越显得感情敦笃,应该要受着男子的感化才是。若是男子对他夫人有很厚的爱情,却落了一个惧内的结果,岂不让天下男人都不敢爱他妻?他转念一想,以为自己的未婚妻很是温柔的,决没有悍泼刁懒这些恶根性。将来我们要结了婚,大可以作个榜样,给哥嫂们看看。哪一天有工夫,我倒要约着清秋到公园里去,把这话和她谈谈,看她怎样说?我想她一定含笑不言的了。他心里藏着这个哑谜,想了一晚。

到了次日,只洗了一把脸,喝一口茶,点心还没有吃,便向落花胡同来。他的汽车是和姊妹共用的,恰好敏之一早起来,坐着车子走了。燕西便叫听差,雇了一辆人力车坐了。到了那里,觉得有两天没有看见那人,心里有些惦记。慢慢地走到冷家这边院子里来,先就喊道:“宋先生在家吗?”宋润卿连忙推着门,伸出半截身子来,笑道:“在家在家。”燕西一面说着话,一面走过来,说道:“昨晚上好大雨,在家里打了一晚的牌。”宋润卿道: “怪道呢,昨天我到你那边去,里面竟是静悄悄的。”燕西道:“失迎得很,有什么事吗?”宋润卿道:“天一天二,我打算到天津去一趟,大概有上十天的耽搁。舍下这边的事,还要望老兄多多照应。”燕西道:“这还用得说吗?宋先生哪天走呢?”宋润卿道: “本来是打算今天走,因为衙门里的假还没有请好,恐怕要到后天走了。”燕西笑道:“那末,应该替宋先生饯行了。”宋润卿道:“去个几天就回来,饯什么行?”燕西道:“也不要说饯行,今天在我那边吃便饭,大家喝两盅。你看如何?”宋润卿道:“那我倒可以奉陪。”燕西道:“要不然,叫他们把菜送到这边来,请冷伯母也喝两盅。”宋润卿道:“倒不必那样费事。”燕西道:“并不费事,不过叫厨子多添两样菜罢了。”燕西说着,便走到院子里去喊道:“伯母!我今天晚上,预备了一点菜,请吃便饭。也不必到我那边去,我叫他们送过来。”一面说着,一面向里看,见清秋正坐在玻璃窗下看书。听到说话,抬头望了一望,燕西正向着她笑呢。她并不理会,又低下头去了。燕西想:怪呀!这样子,她十分冷落,有什么事生气吗?那冷太太却在帘子里答道:“金七爷,你怎么又费事?”燕西道: “不费事,吃便饭罢了。”口里说着,脚故意向前移,一直就走到廊檐下来。那边清秋越是知道他走近,越是不肯抬头。燕西站立了一会子,觉得无聊,只好走开。因见韩妈在院子里洗衣服,和她丢了一个眼色,让她走向前来。燕西站在小门下等着,对韩妈点头。韩妈用身上的蓝布围襟擦着手笑着轻轻地说道:“她生气了,你知道吗?我说,七爷,你这个事,得早些往大路上办,也免得我牵肠挂肚。”燕西笑道:“今天你怎么陡然提起这句话来了哩?”韩妈道:“人家也是这样惦记着哩。我看她那样子,就很发愁。你想想,到了这一分儿情形,这个事还搁得住吗?”燕西道:“她若再要发愁,你就可以对她说,我正在想法子呢,不久就要说开来了。”韩妈道:“那敢情好,我得喝你的喜酒哩。”燕西笑了一笑,问道:“她就是为这个事发愁吗?”韩妈道:“总是吧,家里是没有谁得罪了她。”燕西道: “那就是了,回头在一处吃了晚饭,就会好的,那倒不要紧。”韩妈见他如此说,仍旧去洗衣服。燕西低着头,慢慢地踱回去了。

到了晚上六点多钟,燕西那边的厨子,就把酒菜向这边送来。宋润卿对于吃喝,至少是来者不拒,便叫厨子一直送到上面正屋子里去。韩妈揩抹了桌面,将酒菜一齐安排在桌上,厨子自退去。燕西也就走了过来,一迭连声地请伯母坐。冷太太只好走出来,口里却说道: “怎好三番两次地叨扰?”燕西道:“伯母快不要说这话,连这一点小事,还要这样说,倒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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