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无语。如果说,会有这样冷淡的性格,只是因为幼时得到的关心不够多,但现在,有人愿意关心他,他为什么又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默默地注视他。灯光在他脸颊打出柔和的侧影,冲淡了冷漠的感觉,微微抿紧的薄唇,竟有些像是倔强又别扭的孩子。
“纪云天,你不寂寞吗?”未经思索,这句话从我心里直接窜到了嘴边。
他蓦然身子一震,猛地转头盯住我,熟悉的沉黯的火焰又开始在眼中跳跃。“你该死的在说些什么?!”
“把自己封闭起来,对他人的示好与关心视而不见,这样,你的世界不会寂寞吗?”
他的薄唇抿成一线,咬紧的牙关让下颚的肌肉变得坚硬起来,脸色煞白地瞪着我,瞳孔被怒火烧得漆亮。但我继续镇定地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的母亲,也许她从前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如今,她对你的爱,对你的担心,你完全都看不到吗?”我摇摇头,“我不信你的内心真会这样冷漠。你敢说,答应和我结婚,没有一点点的原因,是为了安抚她,让她少替你操点心吗?”
“够了,沈晴星!”他骤然爆出一声低喝,阴沉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咬牙切齿,“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到底知道多少,又了解多少?到底凭什么一定要介入别人的生活?又凭什么可以对别人的事情指手划脚?”
他一边说一边步步逼近,脸色沉黯可怕。
但是,真奇怪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连一丁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他在我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住,我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忽然,他冰冷地笑了一下:“说到底,你就是非要履行职责不可是吗?好!我答应你!”
不及细想,我的身体已被一双铁铸般的胳膊紧紧箍住。下一刻,唇上一阵冰凉,他恶狠狠地吻住了我!
脑子里有一秒钟的空白,然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吃豆腐了!顿时,一阵气恼直冲头顶。
“纪……云天……不……”我下意识地开始挣扎,但他的手纹丝不动,发泄般的不带一丝柔情的吻,像冰冷的石块一样砸在我唇上,使我一阵疼痛。
“你不是,要履行,职责吗?那就,好好履行吧!”含糊却又无情的字句,从他口中断续逸出。毫不怜惜地对我的唇蹂躏一番之后,他渐渐往下,来到耳边,脖子……
这些位置太过敏感!他的唇一碰上去,立刻引起我一阵战栗。
“纪云天!你住手!协议里没这一项!”
回应我的是一串冷笑:“协议里只说不上床,可没说连碰也碰不得!”话音未落,我只觉领口一凉,他竟然已经在动手扯我衣服了!
“你!”我挣不开,躲不过,气愤得简直要爆炸!
然而,神使鬼差的,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看见了他的眼睛。
他离我,是那么地近,近得我能将他低垂的睫毛一根根数清。或许,他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我会突然冷静下来,所以,那双寂寞冰冷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却隐隐流露着悲凉的眸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我的心底。
是的,悲凉!
明明他的手上的动作如此令人不堪,但他眼中流露的,却是那么明显的一种令人心酸的苦涩与自嘲。我不禁怔住。
这一冷静下来,我很快就发现,其实自己的处境根本没那么糟糕。
他确实是扯开了我的领口,但除此之外,却再无进一步举动。他也确实是在不停地吻我,然而,唇瓣却不过是在我肌肤上一触即离。
也许是感觉到我的挣扎停止了,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抬,我们的视线不期而遇。
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神,先是愕然,随即狼狈,最后掀起一股狂暴的风浪。他猛地甩手把我推开,以致于我踉跄几步才站稳脚跟。
“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吧!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保证到此为止!”他恶声恶气,微微喘息。浴袍在这一场“激战”中被弄乱了,腰带散开,一大片胸膛露出来。刚才我只是扫了一眼,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嶙峋的肋骨竟隐约可见,不觉心中一软。——原来这个人果然只是表面强悍罢了!
此刻,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但如今,这对我丝毫不起作用。
我轻叹一声,摸了摸领口,少了粒扣子。低下头,扣子正在地板上无辜地看着我俩。我弯下腰,拾起扣子,也拾起飘落的协议书,随后拿过笔,签上自己的大名。
整了整衣服,我抬眼看他。他一直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你说的没错,协议里并没有规定不能牵手或接吻,所以,我并不介意。只是,能不能下次记得先提醒一下,好让我配合你!”我看着他瞬间发黑的脸,很淡定地微笑,“现在协议我已经签好,接下来的一年,就请多多关照啦!”我极有礼貌地一鞠躬,转身走向门口。
要开门的时候,我停下来,回过头很温柔地道:“对了,牛奶要记得喝,放凉就不好了!另外,”我故意顿了一下,才笑眯眯地说,“你的吻技貌似不怎么好哦,以后要多多加强锻练才行!晚安!”
“……”某人的表情瞬间石化。我迅速闪身而出,反手把门关上。
根本就不认为他会追出来,所以我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静悄悄地站着,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然而,许久许久,里面只是一片沉寂。
终于,就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细微的声音模糊地响起。我仔细回味一下,不觉弯了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食不言,寝不语
如果纪云天以为我沈晴星是一个贞节烈妇,用这种吓吓软妹子的手段就能让我望而却步,那就大错特错啦!
我当然也不是j□jj□j,被人吃了一轮豆腐还无动于衷。可是,如果这个人并不是真心要吃我豆腐,只是虚张声势地吓吓我,我若是因此退缩,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我不会的。被亲两下,摸两下,又不会少块肉。权当和小狗玩的时候被挠了一下吧!
所以,第二天早晨,纪云天从楼上下来,我像前一天一样亲切地和他说“早安”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僵硬。
“既然你喜欢三明治,我今天就给你做了三明治。”我自顾自地说,“不过,为了减少消化系统的负担,我只放了鸡蛋和小青瓜,你不介意吧?”
他淡淡瞥我一眼,一语不发。
不说话就代表默许。嘿,这个我已经学习过啦!
谁料,正要屁颠颠地去倒牛奶,他说话了:“你是闲得蛋疼吗?”
什么?我愕然。
“这么有空做早餐,为什么不花点时间把自己拾缀整齐?难道要我带着个菲佣去领结婚证吗?”
菲,菲佣?说我么?我看看自己,休闲裤,旧T恤,因为在家,所以趿拉着拖鞋,头发也没仔细打理,只用根铅笔在脑后盘了个松垮垮的发髻。
这……这男人真毒舌!
我怨念地瞪他,他却懒得理我,抬腕看了看表,冷冷地道:“给你十分钟,不然我走了。”
“十分钟?”我呆了一下,随即不满地小声嘟囔道,“你能吃完早餐吗?进食太快对消化不好啊喂!”
他蓦然抬眼,锐利的目光直扫过来:“五分钟。”
我“啊”了一声,迈步就往楼上跑,同时还不忘大声喊道:“桂姨,帮我们打包……”
五分钟之后,我穿戴整齐喘着大气冲到大门口,时间刚刚好。这绝对是多亏了我曾经一天做四份兼职从早到晚马不停蹄的功劳!
打开车门,他在车里转过头来,忽然,像是怔了一下,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随即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安地道:“怎么?不妥当吗?”
G市的春日已经相当暖和,我穿了一条挺合身的及膝连衣裙,马尾辫在脑后高高扎起。我知道这种一百多块钱的货色在他眼里可能不上档次,但这已经是我最贵的一件衣服。因为是去领结婚证,呆会儿还得拍结婚照,总不能穿职业装吧!买这条裙子,原是为了应付律师行业里不得不遭遇的应酬,虽然是便宜货,但我穿上感觉还挺好的,我想着,今天大概也可以将就一下。不管怎么说,总比牛仔裤加T恤的好。
可是,这时候被他这么一打量,我有些惴惴了。这家伙的口味,实在不好捉摸啊!
他的眼神却很古怪,不像是轻蔑、不屑,也不像是生气、不满,听到我的问话,更是突然像触电一般迅速地撇开头,随即轻哼一声:“别磨磨蹭蹭的,快点上车。”
我简直莫名其妙,但好歹过关,长吁一口气,赶紧快手快脚地爬进去。
纪家住在远离喧嚣的富人区,去市区的民政局,要走挺长的一段时间。车子在公路上飞奔,沉默充斥了整个车厢。
我们俩并排坐着,他靠在椅背上,正专注地阅读早报。我见他目光从上页移到下页,又从这版看到那版,瘦削而俊朗的脸庞却冷峻依然,仿佛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新闻能令他开怀展颜。
“咳,我说,”我指了指他身侧桂姨打包好的饭盒,“我饿了,能不能先吃点东西?”
他面无表情头也没抬地把饭盒递给我。
“谢谢!”虽然某人态度不怎么好,我还是很高兴能填饱肚子。于是打开饭盒,毫不客气地啃起三明治。
虽然只有鸡蛋和小黄瓜,但鸡蛋却煎得不老不嫩刚刚好,小黄瓜切得很薄,用一点细盐稍稍腌一下,再过水,咸香脆爽,面包片也是刚在微波炉里热过的。我不过刚啃了两口,就听前排的司机笑着道:“好香!少奶奶,桂姨做三明治的手艺见长啊!”
难怪有人说啊,好习惯的养成需要很长时间,坏习惯的养成却可能只要一天!这才不过三天不到的功夫,我对“少奶奶”这三个字,竟然已经没有太大反应了。
“嘿嘿,司机大哥,这不是桂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