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是草坪,不是水泥地,否则那可真是壮观了!饶是如此,我也已经感觉摔到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痛。
这些还算小事,当我真正把袜子拉低细看脚踝时,顿时傻眼了。——这这这,这还是我的脚吗?活脱脱一个白云猪蹄啊!还是抹了沙茶酱的白云猪蹄好不好!青紫交错,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就是猪蹄大概也比我这脚漂亮啊!
啊啊啊!虽然我只给了一块钱,好歹也是做善事,老天爷不用这么玩我吧!
正在欲哭无泪之际,眼前忽然一暗。
我狼狈地抬起头,纪云天先生正以无比冷酷无比严肃的神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救星啊!我只差没有扑倒在他西装裤下……
呃,慢着!好像是他把我扔下的啊喂!
我想尽量保持严肃认真,一开口却还是忍不住变成了幽怨:“纪老爷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似乎抽搐了一下,冷冰冰地问:“好玩么?”
我苦着脸:“不好玩……”
“知道错了?”
哈?哪儿错了?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乖乖地道:“我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装模做样地低下头去,极力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可当的样子,
他沉默着,锐利得仿佛有质感的目光停驻在我身上,然后轻哼一声,蹲下来看我的脚。
“还能动吗?”
“唔,痛……”
“见过笨的,没见过笨成你这样的!”他又开始察看我其他的伤处,毫不容情地数落我,“受伤了还走路只会越来越严重不知道吗?你是白痴吗?”
“哦……”明明是你先丢下我,我才只能自己走的好不好?但是,不敢反驳啊!
他的手在我脚上按了几下,我咬紧牙关,不出一声。他扫了我一眼,声音忽然缓和下来:“看样子没伤到骨头,但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哈?不用……”
一记眼刀飞来,我立刻很识相地自动消音。下一秒,身子已经重新落入他怀里。
夜色渐深,胧月西沉,城市的灯火却不知疲倦地璀灿着。
他的怀抱并不厚实,我被他抱在胸前,紧搂着他脖子,手臂甚至能感觉到他肩部骨头的突起。我知道他的高大威猛只是表象,却不知道这个瘦削的男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够抱着份量不轻的我,走了那么远的一段路。
光影交错,忽明忽暗。
我听着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和强健有力的心跳,鼻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药香。忽然,就觉得很安心。
为什么呢?
两年来的辛酸苦辣似乎在同时涌上心头,我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紧偎了一下。也许,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这样的怀抱可以依靠……
“很疼?”他几乎马上就感觉到了。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
胸腔里响起一声叹息,微微地震动,轻柔得像是我的幻觉:“你这人,平时看起来也还算聪明,怎么关健时刻却完全没有一点危险意识?刚才那么僻静的地方,又那么暗,如果对方有什么恶意,我们一定吃亏。”
我作声不得,当时确实是没想太多,半晌闷闷地道:“我看他只是个乞丐么!”
“他年纪不大,又四肢健全,为什么不能自力更生,却要来做乞丐?我看十之j□j就是个好吃懒做,出来骗钱的。像这种人,根本理都不要理,见到也绕开走。你倒好!还给钱!”
“你说的有道理,”我真心实意地道,“可是,如果就这么转身走开,我还是会觉得良心不安啊!这世上,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呢?如果他真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出来乞讨,那我给他钱,就是一分帮助,虽然不多,好歹也够他买两个馒头填饱肚子。如果他是骗子,也不过一块钱而已啊!那么我认栽就是。然而,这毕竟只是一种可能。也许我就是太笨吧!总之,因噎废食的事情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因为这种不确定的可能性,而对伸出的手视若不见。只要在我能力许可的范围内,我愿意去帮助任何人,我也愿意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真善美!否则,人生将是多么灰暗无趣啊!”
他默默地听了,再也没有出声,一直到抱着我走回停车场,把我在车门边放下来。
我以为他要打开车门,然后开车走人,但他没有。他站在副驾的车门外,我的身前,低下头凝视我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专注而认真的神情,令我心头一颤。
“对不起!”他很诚恳地说。
我一怔,笑起来:“什么啊……”
“其实,早就应该和你道歉的,但是……总之……”他抿了抿唇,目光飘向别处,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恼,像是不知道再怎么说下去。
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意,这个别扭的男人啊!也许,长这么大,还没有和人说过几次“对不起”吧?
我故意哀怨地嚷起来:“啊啊,脚好痛!”
果然,他的注意力立刻被我这句话转移,眉头一蹙,沉声道:“走吧!你先忍忍。”说着按下车钥解锁键,伸手去拉车门。
没想到,我也正伸出手去。于是,不约而同地,神使鬼差地,两只手,在车门上,交叠成一只。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凝滞。
一瞬间,就像有电流从指尖通过,心跳突然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我们俩同时猛地抽回手,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飞快地移开视线。
气氛变得很是异样,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我的脸颊无法控制地发起烫来。纪云天轻咳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绕过车头。乘着这功夫,我急忙打开车门坐进去。
一路风驰电聘到医院,直到看完急诊回到家,我们俩再也没有交谈过一句。
这么一番折腾,到家的时间已经大大超过方筱苓规定的九点钟。幸亏她已经熬不住去睡了,否则看到我受伤,只怕又要一阵忙乱。
没伤到骨头,在医院放了点血,肿消了很多,但还是得有两天离不开拐杖了。
下车的时候,纪云天看了我一眼,态度似乎有点踌躇。我冲他咧嘴一笑,自己撑着拐杖便往家走。他好像舒了一口气,在我身后慢慢地跟着。
可是,走到楼梯下的时候,我也开始踌躇了。这个这个,要拄着拐杖爬三楼,还真是,真是有点难度啊!
我咽了下口水,然而,不知为何,竟心虚得不敢回头。
正要硬着头皮上,后面传来轻轻的一声:“喂!”
作者有话要说:
☆、打回原形
“嗯?”我还是没有回头,只低低地应了一声。片刻的安静之后,身子忽然一轻,已被他腾空抱起。
我没有出声,他也依然一语不发,彼此好像已经达成某种默契。他一步步地往楼上走,缓慢又沉稳,紧抱着我的双手小心而有力。我低垂着眼,不敢抬头,只能任他略微急促的心跳,一声声敲打在耳际。
在房门外把我放下的时候,我盯着地板,说了句“谢谢”,声音却低微得连我自己也听不太清。
他“嗯”了一声,没动。
我觉得他好像还要再说什么,但等了一会儿没下文,只得又道:“那么,晚安!”说着,转身开门。
这时,他才缓缓地道:“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让桂姨做就好了。”
我说:“哦。”然后,努力保持镇定地走进房间。
一关上门,我就倒在门板上,大口地呼吸,脸上热得厉害,用手摸上胸口,那里面,一颗心正跳得飞快,好像已经不是我自己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这这这,这未免太过矫情了吧!
之前不是摸也摸过了,亲也亲过了吗?那时明明一点感觉也没有,为什么现在连碰一下也会这么大反应?
我睁大眼睛,呆呆地瞪视着房中的一片漆黑。
有什么东西好像要脱轨了,这种感觉非常不妙啊非常不妙!
事实证明我完全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第二天一早,脚已经基本消肿,活动度也大了很多,于是我照旧起来做饭。纪云天看到我的时候怔了怔,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脚上。我若无其事地如往常一样微笑,说“早安”,可他只是淡淡一瞥,没有问候,没有笑容,擦身而过,便把我完全无视了。
我的笑容僵了一下。
怎么回事?
原以为经过昨天的相处,我和他的关系就算不能更融洽,至少也能像普通的朋友一样,可是,眼前他的态度,分明却像是一夜之间又打回原形。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若不是脚上的伤还在,我几乎要认为昨天的一切,不过是做了个梦。
也罢,纪老爷的脾气本来就不可捉摸。也许我们之间还是保持这样的相处模式更为合适。这样一来,昨晚害我差点失眠的问题如今似乎也迎刃而解了。只是,又开始被他视做透明的感觉,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失落……
我的脚一天天好起来,纪云天对着我的脸色却一天天冷下去。我们好像真的又回到我初入纪家的日子,我依然尽职尽责努力讨好,而他视若不见。然而,虽然冷淡,却又与从前有所不同。
我做的东西他照吃,我问他的话,偶尔也答上两句,但他从不肯主动和我说话。就算是方筱苓有时数落他对我太过冷漠,他也完全当作没听见。
说起方筱苓,我不得不说,她对我的关心,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的。如果说,将来要离开纪家,会有什么东西让我觉得不舍,那一定是方筱苓的爱护。看到我脚受伤的时候,她那种心疼与着急,完完全全没有半点作假的成分。
她一面埋怨我太不小心,一面又把纪云天唠叨了好几遍,接着严令我在脚伤痊愈之前不准再做任何家务,还特地叮嘱了桂姨要看紧我。
她的关怀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已经好久没见面的老妈。但老妈的爱一向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式的,而她的爱,却是明快如温暖的阳光,无论你是否接受,都毫不保留地洒下。我何其有幸,萍水相逢,却能遇到这么好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