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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纪云天带我去立仁律师事务所。
果然,大所就是大所,连门面也气派得很。看得出来,豪华张扬的装修正是大老板顾繁的作风。立仁所在的写字楼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上下三层,几百平米,刑事、民法、商法等部门各居一角,职责分工明确细致。
顾繁早早就等着我们,见我去到,一贯地嬉笑嘴脸。
“哈,真没想到,做得一手好菜的小星同学居然还是Z大法学院的高材生啊!失敬失敬!”
话明明是好话,可从他口里说出来,怎么就是那么不对味呢?
我干笑:“不敢当,不敢当!以后还得请顾老板多多指教!”
顾繁装模作样地摆谱:“指教那是应该的,不过今后少不了假公济私地去你家蹭饭,云天,你可别见怪!”
纪云天瞥他一眼:“你来蹭饭又不是一次两次,我家的碗筷什么时候少备了你的?”
顾繁嘻嘻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桂姨的手艺哪有小星的好?你别嫌我做了电灯泡。”
纪云天不答,指着我道:“她只来上半天班,这样行不行?”
“行啊,当然行!”顾繁无所谓地笑道,“可以理解嘛!毕竟还要做饭给我吃的。”
这次纪云天根本懒得理他,我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有人轻敲房门,得到允许后,一名三十出头的美女推门而入。
她身材火爆,秀发披肩,鹅蛋脸上戴着无框眼镜,成熟与清纯两种气质完美混合。然而,这明显不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花瓶,她精明的目光在我和纪云天身上略略一扫,便礼貌地点头,而后恭声问道:“顾先生,找我有事?”
顾繁却只上下打量着她,笑吟吟地道:“露姐,我早说浅蓝色最衬你的皮肤,果然!你今天这套新裙子既漂亮又得体,走在街上回头率一定很高吧?你老公会舍得让你这样出门?”
我暗想,这家伙对女人是不分年龄,老幼通吃么?
露姐轻咳一声,白皙的脸蛋上微微泛起红晕,随即微笑道:“顾先生说笑了,这套裙子还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呢!”
顾繁“啊”了一声:“露姐的生日到了呀!我居然不知道!”
“这是小事,顾先生。”她不急不徐地回答。
“怎么会是小事呢?”顾繁略不赞同地道,“露姐是我们立仁的大功臣,这两年知产部多亏了你,才能做得这么红红火火。你过生日,我这个做老板的一定要让大家一同帮你庆祝才是!”
“多谢顾先生美意!不过,生日已经过了,还是不必费心。”虽然这样说,但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睛里焕发出一种喜悦的光辉。我十分了解,那是一个人得到重视,受到尊重时自然而然涌起的自豪与光荣感。
“这样吗?”顾繁皱眉想了想,很快又笑起来,“这样的话,这个月多发一个红包给你吧!”
露姐刚要张口,他又挥了挥手:“可不要再推脱,这是你应得的。”
“好,那么多谢顾先生!”她躬身道谢,态度越发恭敬。
至此,我不得不承认,顾繁的确有老幼通吃的能力!这个人,太懂得针对每个人不同的心理投其所好,难怪走到哪里都吃得开。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顾繁转向我,“这一位是我们所里专做知识产权的大行家梁露雨,别看她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做起CASE来可是雷厉风行,决不含糊。这位是沈晴星,纪先生的……”他的目光在我和纪云天的脸上溜了一圈,最后说,“嗯,好朋友!”
他没有介绍纪云天,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梁露雨向我们再次点头微笑,我不动声色,主动和她握了握手。
“小星是Z大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刚刚拿到执照没多久,我想让她跟你学点东西。她只来半天,不算正式员工,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带她。”
“没问题,顾先生放心,我会用心做好。”梁露雨甚至没有再向我多看一眼,立刻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那么,小星,今天你先和露姐熟悉一下环境,明天正式来上班,怎么样?”
我看向纪云天,他冲我点点头:“我在这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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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露雨是个内外兼修的女人,性格外柔内刚,说起话来总是不急不徐,有条有理,温柔之中透出股坚定。顾繁对她分外看重,的确是有道理。
她对我的态度很是得体,严肃又不失温和,亲切却不过分亲昵,完全是一位前辈对待新人的模样。
在整个立仁转了一圈之后,她把我介绍给知产部的同事。知识产权法是近几年才颁布的法律,知产部也是一个新兴的部门,因此,这里的律师多是年轻人,朝气蓬勃,能够敏感而准确地捕捉社会与时代的最新信息。
最后,她把我安排在她自己的私人办公室,今后的日子里,她将成为我的另一位良师益友。
做完这一切,已接近下班时间,我向她打过招呼,自行回到顾繁的办公室去。当走到门口的时候,隐约的对话声从里面传出来,立刻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不知不觉,举起的手僵在半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小星是个很好的女孩。”顾繁的声音,“她很善良,而且足够坚强。”
“嗯,那怎么样?”这是个含糊的回答。
顾繁似乎低低地叹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像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令我意外。“云天,”他说,“是时候该放下从前的事了,我相信这个女孩有这种能力,能让你走出来。”
从前的什么事?走出什么?我好奇地屏息,但听不到任何回答。
屋里是长久的沉默,久到让我以为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然而,正要敲门,顾繁却突然低低地嚷起来:“纪云天!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自己就不嫌讨厌吗?阮明辉根本不值得你念念不忘!”
阮明辉?阮小姐?
心脏猛然不受控制地一跳。
纪云天似乎模糊地说了一句什么,我根本没有听清。而就在这时,我包里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狂响起来。
等我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掏出来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顾繁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着我,如往常一样轻佻的态度,自若的神情,仿佛之前听到的对话全是我的幻觉。但他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让我明白,他可能知道我听到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尴尬或是无措,只能鸵鸟地庆幸开门的不是纪云天。
我对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他耸耸肩,无所谓地往旁一让,纪云天的视线直直落在我身上,又很快地转开。
我极力保持平静,接起电话,是叶爱然。
“小星……”她疲惫而空洞的声音立刻响起。
我心里一惊,快速地皱了皱眉:“爱然?怎么了?”
“小星,我真是……受不了了……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失败!好懦弱!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她开始啜泣,语无伦次。
我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安全感:“爱然,我现在去找你好不好?你在哪里?”
“不,不用,你不用过来……根本就没有用,没有人能帮到我……都是我自作自受!破坏别人家庭果然是会遭报应……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结束……”
“叶爱然!”我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你在哪里!快点告诉我,否则以后都不要做朋友!”
她显然被我少有的怒气镇住,顿了一下,小声地道:“在我们上次相遇的车站……”
“好!那么,你现在立刻去我们上次吃饭的咖啡厅等我,听明白了吗?一定要等着我!一定不能走开或者去别的地方!明白没有?”我强势而严厉地道。
“好……”她嚅嚅地答应。
挂断电话,我发现屋里两个男人都在看着我。不,顾繁是吃惊地瞪着我,而纪云天,却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略带关切的目光注视着我。
“出了什么事?”他问。
心中的忧急使我没法做出太详细的解释,只能简短地说:“我的朋友,有了点麻烦,我得过去一趟。请问,”我抬眼深深地看着他,请求道,“能不能载我一程?我比较急……”
“好。”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立刻长身而起,率先向门口走去。
我急匆匆地跟上,临出门才想起什么,匆忙中硬生生止住脚步,转身礼貌地道:“谢谢你,顾繁。我明天一定准时来上班。”
这一刻,我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与尊重。顾繁已经收起惊讶的表情,对我嘻嘻一笑,很是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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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下班时间,路上的车辆与行人多得像是要挤爆这个城市,红灯的时间那么长,绿灯又是那么短,有时候车子开不过十几米就要停下来等待,这种等待令我倍感煎熬。
“你冷静些,我会尽量快一点。”纪云天好像感觉到我的煎熬,但事实上他一直很认真地盯着路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用力绞着手,指甲掐进肉里,才能努力克制着心中的不安:“我真怕爱然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她这个人,有事总是一味地忍着压着,一旦到了极限,真不知道会有什么行为。她刚才的声音听起糟糕极了……”
忽然,一只冰凉却干燥的手覆过来,轻柔而坚定地将我的手指掰开。
“不会的,你别担心了。”他用深邃镇定的眼神安抚着我,“我相信不会有事。”
我咬了咬唇:“你怎么知道?你根本都不认识她……”
“如果她还知道给你打电话,说明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不是吗?何况,也许她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懦弱。倘若一个人真的能忍受那么多的痛苦,实际上,他已经比很多人都坚强。”
车流又开始移动,他松开手,重新掌握住方向盘,但他的话已使我稍稍感觉好受了些。
我悄悄转过眼去瞄他俊美的侧脸。他说得不错,世界上是有这么一种人,有时候会脆弱得让人心疼,有时候却也坚强得令人安心。他自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