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直指咽喉。眼看着便要溅血五步,不远处,忽地有人轻轻哼了一声。
只是很细微的一声轻哼。一片寂静中,听在凌风尘耳里,却不啻冰刺电击。手上微一颤栗,剑尖便擦着咽喉滑将出去。在这样的舍命相搏中,胜负总是一步之遥。她既错失机会,太阴教那人便占了先手,刀尖蛇头一样跳起,向她的心脏部位直咬过来。
战局于是瞬间颠倒。那突入空门的蛇头,看在凌风尘眼里,妖异得简直是有些美丽了。心里忽有一丝笑意生出来。其实这一刻,也早就知道的了。自入江湖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的了。只是知道了又如何?总是各有各的命吧。好在今日这般死法,须不负了这一路青城剑!
微笑在唇角绽开。蛇头轻灵地咬过来。“叮”的一声,忽有一物打横里伸出,砸在蛇的七寸上。蛇头蓦地软垂下去。凌风尘微微一怔,看见伸过来的那东西,却是一柄剑。
一柄端庄秀丽的青城剑。
东方佳木一剑磕软蛇头,顺势便递出去,抵住那人咽喉。活动了多时的场景,这才就此凝固下来。
“杀了他!”凌风尘回过劲来,这才发觉嗓子已经哑了。
东方佳木眯起眼睛,只是很仔细地看着他剑下的这个人。那人端着架子,勉强摆出副冥不畏死的姿态,只可惜并不明亮的灯火下,也看得出他的脸色已经不由控制,渐渐变灰。
“人生如梦,又何必呢,”东方佳木轻轻叹一口气,收剑归鞘。
那人腾腾腾,立刻倒退三步。
凌风尘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叫道:“你怎么……!?”
关上那公子却鼓掌大笑起来:“好一个人生如梦!木兄,你这一回可真是看开了!”
东方佳木淡淡道:“看开不看开,那也难说得很。秦兄,你这次来,又是要做什么?”
秦朝笑道:“大家兄弟伙儿,明人不说暗话。都是你家掌门未免有些死脑筋,不明时势。须知开罪我们,其实也就是开罪皇上。开罪皇上,那可就是滔天祸事,株灭十族也是有的,朝廷又何惜踏平一个青城派?”
东方佳木这才大吃一惊:“踏平青城派?”
“也只是个想法而已,”秦朝那神情,似乎说的不是“踏平”而是“踏青”,悠然道:“如果贵派每个记名弟子都能有凌姑娘这样的武功,我想,便是把本教总坛全部开来,外加西南堂,那也是踏不平的。
东方佳木一时说不出话,只一呆,关上秦朝忽地重重一哼。东方佳木也觉有异,欲待回头,后心突地一片冰凉,胸口稀奇古怪的,忽然透出一截渗着血的剑尖。剧痛中挣扎着回头去看,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凌风尘自背后刺他一剑,被秦朝一声冷哼,那剑刺歪几分,从他右胸口穿将出来。
东方佳木看看凌风尘,又再看看胸口的剑尖,简直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通红通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槽道,一溜滚出来,后一滴赶前一滴,滴滴答答、淋淋漓漓落在地上。
“奸贼!”凌风尘骂道:“掌门人果然没有看错,你跟魔教勾结,妄图危害本门!好一个奸贼!”一边骂,一边拔出剑来,又待去刺,只这一次却没再能够得手,秦朝身形飘飘,早从关上下来,一指弹开剑刃。
东方佳木退开两步,使劲按着胸口。那剑拔开之后,血更汹涌,怎么捂都捂不住,从手指缝间不断涌将出来。疼痛中脑子转不过来,只是目不转睛看着凌风尘,艰难道:“我……跟……魔教……勾结?”
凌风尘骂道:“你以为你能瞒过掌门人么?哼,青玉剑是你去追的,却为什么到山就不见了?除了你自己把它藏起来,还有谁能从你手中不知觉夺走?你回山的那天晚上,深夜出门,又是为了什么?”
东方佳木咳呛起来:“那天……晚上……”
“是向魔教西南堂报告去了吧?”凌风尘道:“整个青城山,也只有你才能随便进入掌门人的房间吧?你进去放好青玉剑,便又去见秋夜梧,说是已经得手。因此,第二天江风楼上,魔教才会那么嚣张的吧?”
秦朝指弹琵琶,瞬间封住东方佳木伤口附近几处大穴,缓住流血的势头。凌风尘见这情状,自知无幸,向东方佳木冷笑道:“奸贼!刚才你救我一条命,我这就还给你!记住,姑娘我可不欠你的!”话音未落,挥剑往脖子上一抹,一道鲜血顿时喷溅出来。
东方佳木大惊,按着胸口叫道:“凌……师妹!”
冷凝的理想
下午又是暗器课。钟声响过之后,剑馆弟子便贴着墙边一溜木偶人,纷纷站好。冷凝佩着镖囊,挨阿闲站着,听见拖拖拉拉的一串靴声远远响来,便低头去看自己的靴子尖。自从那天夜里在文峰塔内领略一场好风光,再见杞成舟,她便自然而然成了这副情状。这副情状虽则小家子气了点,比起抬头一看人家,哗然而笑,毕竟还是要强得多。既然并不能肯定会不会哗然而笑,那么先作这样的预防,还是比较妥当的。
靴声由远而近,夹着数声轻咳,终于踏上台阶,进了演武大厅。冷凝努力看着靴尖,胳膊肘忽然被阿闲撞了一下。扭头一看,阿闲的嘴巴努得简直抽了筋,疯狂地向靴声停止的那个方向指去。冷凝垂下眼皮,眼珠转个弧形,先从自己的靴尖扫到杞成舟的靴尖,正在思量着要不要继续转上去,脚上一疼,却是阿闲又踩她一脚,在她耳边急急道:“快看!快看!”
冷凝往上一看,顿时就“扑嗤”一声。刚笑出来,情知不妙,慌忙捂住嘴巴。这却迟了,杞成舟早是一声低喝,道:“冷凝!”冷凝头皮一麻,只好站出行列。只听杞成舟道;“左迎香穴,打!”
迎香穴却是个生得刁钻的穴道。左右穴皆藏在鼻翼两侧,平时看准了一剑刺去,还指不定能刺中呢,以剑馆弟子的普遍水准,叫冷凝打这样一个穴道,简直摆明了就是居心叵测。好在冷凝一场大变过后,这一阵天天发奋,也不再是昔日吴下阿蒙,难题既然交待下来,也就尽心去做。在大厅中站好,一支剑花镖稳稳地拿在手中,仔细盯准目标,胳膊一挥,银光脱手,曳着一尾红缨,轻嘶着直奔木偶人而去。
便是“笃”地一声闷响——倒不是射准了迎香穴,而是擦着木偶人的耳朵,笔直地钉入它身后的墙壁。冷凝暗叫一声可惜,抬眼去看杞成舟——刚只一看,就又有忍俊不禁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果然还能叫是杞成舟么?想杞成舟的混号,那可是叫作“乱草丛”呵,素来整张脸上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现在这可成了个什么人?噫吁唏!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杞成舟扎着雪白头巾,昂着刮得发青的下巴,走到墙边拔镖。随着他的走动,扎头巾的两根同样雪白的巾带长长地垂在鬓边,飘然欲飞,整个人顿显玉树临风蓬勃向上之态。也许应该公正的说,如果没有先前那个大家看熟了的乱草丛杞成舟,那么,眼前这个人的出现,似乎就很可以在山城英俊谱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也都会不吝给予其高度评价:什么倜傥风流、美如冠玉、澄江万里、风度翩然啦,等等等等。但是因为这个人的前身分明就是乱草丛,那这一副新形象么,不免就,呃——
杞成舟拔出镖后走过来,道:“镖不是这么打的。若要求准头,着力的范围总是愈小愈好,整条胳膊甩出去的准头,哪及得上只用腕劲?”一边说,一边示范,腕部发力,便听“夺”的一声,那镖准准地扎在木偶的左迎香穴上,镖尾红缨一震,花一样在空中爆开,又自鼻翼处缓缓垂落下去。
“这是腕力,”杞成舟走过去拔了镖,再走回来,欲待说什么,忽地背过身去,就是一阵猛烈咳呛。镖上红缨随着这阵咳嗽,自他指缝丝丝滑落,簌簌抖颤。冷凝心中一动,好象想起什么来,可那想起来的什么东西,偏又虚无缥缈,鬼影子一样,抓也抓不住。
杞成舟咳了一会,渐渐平息下来,又道:“这是腕力。还有指力,当然就更有准头。只是这两样都要求内力配合,普通人内力不够,还是不成的。所以武学环环相扣,要想暗器打得好,内力先就不能差了。”
一番话说完,也没有再作进一步示范的表示,随手把镖还给冷凝。冷凝看他一眼,这时候却又没觉得他这一副新形象有多么好笑了,只满脑子糊里胡涂的,接过镖来。
这一糊涂,没想到就糊涂了桓鱿挛纭;煸谝淮笕航9莸茏又屑洌宰拍九既硕湮魃洌睦镏皇抢聿磺逋沸鳌E级桓雒H唬从肿布⒚鞯难凵瘛D茄凵瘢幌笫窃诳此路鹂吹氖且桓鼋鹱安仕艽缺ソ嗟墓垡舸笫浚缸潘畎萦胙瞿剑褂械愣⒊铡R恢钡鹊嚼淠伎此靡徽笞恿耍抛芩慊毓瘢琶Π蜒凵裉幼摺?font color='#EEFAEE'》的9dfcd5e558dfa04aaf37f137a1d9d3e5
冷凝愈觉得烦。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一路闷闷地家去。走到院子里,差险儿跟小鱼撞在一起。小鱼倒真是个上好的练武胚子,手上还叉着一串东西,说时迟,那时快,往旁一跳,利落已极闪将开去,笑道:“我说姑娘唉,你又在发什么呆?”
“那是什么?”冷凝指着她手上那一串奇怪东西。
“不就是那颗虎心喽!”小鱼道:“老爷吩咐过的,要把它腌起来,弄坏一点,剥我的皮呢!不是我说,这东西还真不好弄,都是姑娘你这一镖,把它给打惨了,瞧!一个孔一个孔的,一不小心,还真会弄坏了呢!幸亏我手艺高,要不,”边说边把腌好的心挂在墙上,再一回头,举着一个空叉子,欲待继续表功,院子里却空荡荡的,连个冷凝的影子都没有了。
冷凝一路狂奔,直到顺河街才把脚步缓下来。心头“扑扑”乱跳,也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干什么。慢慢平静着心情,往前走不多远,便是一圈碎石墙幽幽地生着青苔,斜阳下整整齐齐围起一个小小院落。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