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沧海变成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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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沧海变成桑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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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想到秦昭,脑袋里一团混乱的情绪才好似被冰水一浇,霎时间一阵清醒。果然,这秦昭说得不错,人生如梦复如戏!
  这人生不就是一场做了就醒的梦?而且,还是一场玩了就算的游戏!
  难道不是么?难道不是么?
  在屋外一遍遍地踱着步,踱过来,又踱过去,整个人空茫茫的,好象从万丈山崖上一脚踏空,没有止尽地虚飘下跌。四周都是空气,弥望都是迷雾,没有半点依托,只有不断下跌,下跌,下跌,一直跌到那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涩然开启。
  秦昭应该是被他焦躁的步声所惊醒,披着外衣走出来。夜里的山风既寒且劲,一下子,便把他的青衫吹得哗啦啦直飘起来。东方佳木面无表情,只呆呆地看着他信手拢着衣服,慢慢地走过来。那衣摆在山风中一路挣扎着,时而噼啪一响,便仿如一记重锤,一下一下,直打在他跌得失衡的心上——也许只有明了人生如梦,他的眼光才有可能变得如此清晰,一眼分辨出眼前这不很相称的景象——这么寒冷的天气,这么文弱的书生,却偏偏又这么单薄的衣裳……
  “怎么不进屋?”秦昭微笑道。
  东方佳木呆看他一晌,这才涩然道:“你到底是谁?”
  秦昭微微一怔,复又笑了,道:“是谁并不重要。我早说过人生如梦,大家一场相会,又何如相忘于江湖。”
  “这么说,你是太阴教的人。”
  “你该说是魔教。”
  “青玉剑是你拿走了。”
  “已经还回去了。明儿早上,你师父一觉醒来,便可以见到它好端端地放在案头。”
  东方佳木有些麻木,但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拿这个威慑我师父,明天用来谈判——你是西南堂高手?”
  秦昭微笑摇头:“一定要知道我是谁么?其实我们既不能全盘理解这个尘世,枝枝节节弄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处?何况江湖如此纷纭,大家便权当游戏一夜,又何不可?对我来说,今晚只是个分外美丽的春夜,这样的青城山,这样的月光与溪声,还有这样的你……”
  然而东方佳木依旧麻木而执着:“你到底是谁?”
  秦昭叹一口气,看溪口边一丛迎春花蓬蓬勃勃开得正盛,轻轻伸手折下一枝。只一转眼,劲急的山风忽然息了。月光底下,这人拈花微笑,斜披的青衫上忽然淡淡漾起一圈柔和的佛光。
  “江湖上通常叫我秦拈花。”
  当然东方佳木知道,江湖上还有个更为通行的说法,叫作:二公子拈花一笑,佛祖飘摇。
  那么,他果然不是秦昭,他应该是——
  秦朝。
  
春夜的气息
    “好霸道的镖!”顺河街老猎户陈三使一柄解腕尖刀,小心翼翼剖开虎腹,只看一眼,连声惊叫道:“好霸道的镖!”
  “怎么个霸道法?”站在近边的冷鸿儒忙问。
  陈三双手扒开虎腹,解腕尖刀灵巧地往里一指:“你们看这畜牲的心!”
  外围的一圈人都凑过脑袋来,便见那畜牲心上插着把熟悉的飞镖。被血一染,镖尾的红缨与镖身粘到一起,血糊糊湿答答地,很有些难看。众人自然认得这是剑馆惯用的剑花镖,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纷纷道:“心怎么了?”
  “怎么了?”陈三是太激动,也就忘了使用尊重些的口气,反问道:“你们说怎么了?你们看看这心,千疮百孔的,几乎整个儿粉碎了,这是被镖尖的劲道给炸的!冷老板,不瞒你说,我陈三打了一辈子的猎,也碰见过几个江湖人物,可是这样霸道的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冷鸿儒被这么一说,慌忙凑近去看,果见那颗心烂花花的,血肉都飞溅在腔子里,颇不似寻常一整颗鸡心鸭心猪心的模样。看了半晌,道:“你是说,小女的这一手镖技还有些可观?
  “何止是有些?”陈三细心取下镖,在衣襟上抹了两把,仔细认认镖上字号,果见那镖尖上有个带血的“凝”字,大声道:“凝丫头,就凭这一手,你可以去闯荡江湖了呢!你好,比我那闲丫头好!”
  人群应声裂开一道缝来。冷凝从这道缝中疑疑惑惑地走过去,看见那镖果然是她的,只是浸了血肉,异样的陌生。而从昨天到现在,这整个世界看在她眼里,也都有些异样的陌生了。陌生得让人不太能够置信。她果然还是活在人世?这虎、这人群、还有父亲,果然是真实人世,其实并不是阴曹地府的一种幻象?
  只记得那一刻的最后一个印象是,她仓仓促促,胡乱打出镖去。而这般出手的一支镖,也可以正正好打中老虎心口,并将之炸个粉碎?难道是老天有眼?她命不该绝?十殿阎罗都是她的手帕交,所以从生死薄上涂去了她的名字?
  陈三将那支脏兮兮的沾着死虎秽物的镖递过来。冷凝接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将圈子里一只被人踩翻了的猫食碗抄起来,往前一递。那镖“丁宁”一声,落在碗里。陈三叹道:“可惜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要不,就凭这一手功夫,出去闯荡一番江湖,可有多爽气!”
  冷鸿儒笑道:“陈大哥这可谬赞了。其实这丫头娇惯倒不娇惯的,只是这一次实在不过是碰巧罢了。从前我也常见她打镖的,也就是玩玩而已,哪有个准头的?便是剑馆里杞先生,也没少说过她。这一次,真正是奇怪——大约是老天开眼了吧!”
  “这就叫生死关头,”陈三道:“是英雄是狗熊,往往就看这种关头了。就说二十年前道士冲的那只母豹子,葬送了这行里多少好手?最后死在我手里,并不是说我的本事就有多大,一个要点,就是冲着这生死关头,发挥不发挥得出来。若这时候怯了,平时较量,再多么技艺纯熟,又有什么用?所以我看着,凝丫头是个好样的,是个好样的!”
  冷鸿儒笑道:“哪里哪里,小丫头哪能跟陈大哥你比。你看看,现在不就已经吓得快没有了魂?”
  陈三看看冷凝恍惚的样子,也就笑了。他是老猎人,说话归说话,手下可不慢,转眼间已经将死虎的五脏六腑一一取出来,放在边上的一个瓷盆里。冷鸿儒一转头,往厨房里唤道:“小鱼!”
  便一个青衣小鬟梳着个丫丫头,从人群里挤进来。冷鸿儒指着那盆吩咐:“快把这些东西腌起来,仔细着那颗心!弄坏一点,小心你的皮!”小鱼吐吐舌头,把一盆杂碎都端起来,那人群又裂开一缝,放她过去了。
  陈三又开始剥虎皮。一边剥,一边赞叹那支镖打得真是恰到好处,正中胸口。所以这虎皮当胸剥开,竟不露一点伤痕瑕疵,实在是很少见的了,要卖的话,可以值得不少钱呢。那四周围的街坊邻居,本来看见这只虎,知道是被冷凝小丫头打死的,都当是一大惊奇事。现在听他这一说,想到虎皮之值钱,又都是一片艳羡之声。
  冷鸿儒一边袖手听着,只是微笑。这张虎皮,不用说,当然不卖的了。就算如陈三所言,它珍贵得很,好在家里开了片药铺,在这个山城中,还算得殷实人家,根本不必指靠这个卖钱。更何况,差险险,它还是女儿一条命换来的呢。只合永远做个念想儿,哪里舍得去卖?
  一切弄得清爽,已经是午饭时分。山城规矩,杀猪宰牛都得招呼屠户酒饭,不以现钱计酬,只饭后割数斤新宰的猪牛肉。眼下冷家这剥一个虎皮么,却没有前例可循,好在山里人圆通,自然而然,便依此类推了。当下也不必多说,人群散后,冷鸿儒便单留陈三吃饭,并几个相熟的作了陪客。饭后,照是割几斤虎肉,并几根拆开来的虎骨,让老猎户一并带走。
  客人一走,冷鸿儒便带着几分酒意,敲开冷凝的房间。冷凝还在糊涂着,见他进来,也没什么反应。冷鸿儒脸上喝成了桃红色,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笑咪咪地对着女儿左看右看,半晌,手臂伸得老长,一握拳,蓦地里冲她翘出一根大拇指来。
  冷凝有些哭笑不得:“那只是碰巧!”
  “碰巧?”冷鸿儒打个酒嗝:“你以为碰巧就那么容易!我跟你说个故事吧。汉朝时候,飞将军李广有一天出门打猎,碰见老虎,拉弓一箭射去,正中虎背。奇怪的是那老虎却纹丝不动,跑过去一看,才发现原来只是块象老虎的石头。他这一箭竟深深没入石缝中去了。后来再射,却没一箭再能射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冷凝明知道他的意思,这当儿偏偏懒得回应,道:“不知道!”
  冷鸿儒无奈:“你这丫头!这明明是人到危急关头,能力倍增么!就好象上次胡家失火,胡老大竟把棺材也给扛出来——若在平时,四个人扛,还得喊号子呐!你这一次,当然也一样的道理。但是这种事情毕竟少见,大多数的人到了这时候,腿还都是软的。所以你本事呢!丫头,你陈伯说得不错,你是好样的!”
  冷凝不作声。冷鸿儒又道:“刚刚陪你陈伯喝酒,席上我就想了,假使你危急时候能有这等本事,平时凭什么就不能有?所以,对于你的将来,我又重新作了一番设想。本来想着女孩子嘛,找个好人家,这一辈子不就成了?现在看来,丫头,你可是个人物呢!爹爹虽然只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的,见识可也不小,你既然是个人物,我还能让你给埋没了?”
  冷凝疑惑地看他,却不晓得怎样才能不埋没了她?冷鸿儒又道:“你陈伯说得没错,你既有这个身手,便该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堂来!再说现在的江湖,可不同以往了。以往那一阵子,少林武当独霸天下,江湖上哪有女人的位置?现在太阴教崛起,不说别的,就说那四花公子——簪花、拈花、浣花、葬花这四位在江湖上是何等名头?还不都是那位什么,嗯,茜纱烟罗温柔温教主的座下?这位温教主么,听说可是个绝色女子!所以现在正是女子当道,恰巧逢着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出去闯闯,未免是太可惜了。”
  “怎么闯?”冷凝嘟哝道:“就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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