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丽眼睛扑闪一亮,穆遥没等她开口,伸手拉她起来:“刚来B市的时候,我在这附近做过不少兼职,我们出去走走,顺便带你看看。”
张美丽的眼睛迅速湿润,低着头跟穆遥走到外面,这里是B市著名的酒吧街,风情各异的酒吧、俱乐部林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一待夜幕降临,各式各样的悲喜剧迫不及待接连上场。
前面不远是阳光男孩酒吧,穆遥牵着张美丽的手到门口,打通YY手机:“拿罐啤酒出来,我在门口。”
“你丫抽筋了?!”YY心情极好地骂,不一会就从门里跑出来,见到穆遥拉着个女孩,诧异了一下,看装束是他同学,打过招呼就没随便说话。
张美丽很吃惊,面前的男孩个子小巧,五官精致漂亮得过分,穿着金色网纹背心和紧身皮裤,极尽妖娆妩媚。张美丽很少来这种地方,但不是傻瓜,一见YY就有了某方面的联想,不由满腹疑团,穆遥怎么会有这种朋友?似乎还挺熟,带她过来这里是什么意思?穆遥跟YY说了几句就道别,拉着张美丽离开。张美丽想问刚才的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穆遥丢了烟头,揭开手里的易拉罐,指着前面对她说:“美丽,那间春光乍泄,我曾在里面做招待,左边的暧昧集中营,干了三个月,刚才那间阳光男孩,是间GAYBAR,我在那里认识了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刚才的YY。”穆遥慢慢把喝干的啤酒罐捏扁,扔进旁边的垃圾箱,他回头看向不可置信般大睁着眼睛的张美丽缓缓一笑:“美丽,现在,你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远方的夜幕下突然乍起璀璨的烟火,五彩缤纷,煞是好看。穆遥买了半打啤酒,沿着张美丽跑走的方向边喝边看,明天不用上课,白天能睡觉,所以并不急于赶回学校。
其实,他在那些酒吧里做招待,也就纯粹是招待。这一路走来,本就脏水泼身,何必还要自添泥污尘垢?记得最后在阳光男孩,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日日纠缠不休,扬言天价包养他,老板也旁敲侧击劝他下水:“做什么不都是做?一年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愁。”穆遥不置可否地笑,当月结了帐悄然离开。
男人、女人他都再无兴趣,如同张美丽,旁人眼里不错的女子,却挑不起他半分热情。妈妈,穆遥轻笑,你真的可以“放心”。
简明今天加班,从公司出来已经9点半,挑了近路回曦园,要经过酒吧街,他在街口放慢车速。迎面走来一个男孩,晃晃悠悠,显见喝了酒,差点碰到他的车。还好速度不快,简明咒了句,正准备开走,却觉得那人面熟,回头看去,想起是以前给自己修电脑的那个孩子。这时候在路边喝酒?简明倒车回去,打开车窗:“穆遥?”
穆遥有了七、八分醉,挑眼看去,随即怔住:“简先生?”
男孩刚才掠过来的眼神,带着丝冷冽的风尘之气,跟过去斯文清雅的气质判若两人。简明稍感诧异:“怎么路上喝酒,差点撞到你,上次没摔够?”
穆遥有点窘:“嗯,刚跟同学聚会出来。”
“上来,”简明开了车门:“去哪?我送你。”
穆遥笑:“不用,天气热我散散步,累了再坐车。”
“你还散得动吗?待会就得贴马路了吧?”简明蹙眉:“上来,车里不热。”
穆遥也确实累了,见他坚持,就坐上车。
“回学校吗?”
“嗯,谢谢。”车里冷气调得低,穆遥发昏的脑子,稍微舒服了些。偏头看旁边开车的男人,那样赏心悦目,如果还有人让他感兴趣,这恐怕是惟一一个,今夜错过了,还能再见吗?他和他的一切都未曾开始就要结束,这个念头突然让他无法忍受。
“简先生,”穆遥轻轻说:“你是GAY吗?”
那声音轻柔婉转,却惊得简明险些急刹车,转头看去,男孩勾着嘴角,尖削的下颌向他斜挑过来,双眸流光溢彩、烟波袅袅,分明是赤裸裸的邀约。
第六章
“你希望我是?”简明停下车,审视这双内容复杂的眼睛:一种豁出去的冲动和令人心悸的爱意翩然流转,其间游荡着若有若无的幻灭前的空茫。倔强地仰起的脸庞苍白中泛起绯红,紧抿的嘴角昭示着危险的脆弱,似乎轻轻哈口气,那张年轻的面孔就会在眼前灰飞烟灭。
这集合着不可思议的矛盾的面孔将简明对他过去的印象全盘打乱,奇怪的是,他并不感觉意外,一种新的,想要安抚与呵护的奇异怜惜仿佛酝酿良久,终于在心底冉冉升起。简明阅人无数,这男孩貌似直接的邀请绝非时下流行的随便。但他不忍揭穿他。
“后悔了?”简明打开烟盒,自己抽出一支,然后递给穆遥:“吸烟吗?”
穆遥接过来,就着点火器点燃。他确实后悔了,刚说完就被自己的话吓住。却又因为自己竟然会被吓住而愤怒:“没有。”穆遥吸了口烟看向窗外。简明既未承认也不像拒绝,刚才凝视他的眼神看不出丝毫情绪。他不由懊悔自己的唐突。
简明看他一眼,掉头朝曦园开去。
穆遥第二次来简明家,心境与上次截然不同。自己的一时冲动和男人含义不明的态度让他困惑不安,他站在玄关进退不得。
简明看着眼前纠结的男孩了然一笑,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推,穆遥前进了两步,房门被关上。没有招呼他,直接找了套衣服出来:“你先冲凉。”
穆遥接过来,快步走进盥洗室。空旷寂静的浴室里回荡着淙淙流水声,醉意逐渐消散。大幅玻璃镜里映出的男孩,俊秀的面孔退去热潮,重新被苍白占据。穆遥烦躁地捂住脸,事情居然发展到这一步。都是酒精惹的祸。对简明一直有好感,但只是单纯的仰慕,况且,他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同性,就冒然提出onenightstand的要求。简明会怎么看他?他静坐了一会,甩甩头擦干身子套上衣服,来都来了,想也没用,穆遥收拾心情开门出去。
简明也换掉了正装,穿着套铅灰色休闲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发脚有湿漉漉的水迹尚未擦干,显然也是刚冲过凉。他似乎对灰色情有独钟,除了正装喜欢厚重的黑,两次见他都穿灰色休闲服,包括刚才拿给自己换的这套浅灰,跟他的人一样涵义复杂、难以分辨。简明的侧面轮廓很深,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薄唇勾勒出冷峻的线条,刀削斧凿般硬朗的气质却会在破颜一笑时幻化成温暖的阳光,这个成熟的男人浑身都充斥着让人难以抵挡的强烈魅力。穆遥突然不再后悔,这一刻,他意识到,他绝对不想站在远处观望他,他渴望走近他,不管用任何方式。
“洗好了?过来把这个喝了。”简明用下巴示意穆遥过来,茶几上放着杯牛奶。
穆遥走过去端起来喝了,奶的温度适中,被酒精扫荡过的胃部舒服地放松下来。穆遥放下杯子,男人的目光让他感觉到局促不安。
简明笑笑:“坐。”随手抽了张面纸,按上穆遥的脖子:“这里怎么了?”
穆遥感觉轻微刺痛:“刚才洗脸不小心让指甲刮的。”
简明的脸靠得很近,呼吸轻柔地拂到他脸上,脖子上的手没有拿开,隔着层纸巾散发的热度让他全身的毛孔都紧张又惬意地绽开。两人之间蓦然升腾起一股暧昧的热流。穆遥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他焦灼而恐惧地等待着。那双切近的深邃黑眸带着温柔的暖意抚过他的面颊,并未继续靠近,保持微妙的距离停在他上方,这充满张力的时刻一秒似乎象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简明突然一笑退开:“总让我看到你在流血。”男人拉开茶几下方的小抽屉,拿出块止血贴撕开包装,对愣着的穆遥扬扬手:“还好有这个,下巴抬起来。”
细小的伤口被小心地贴上胶布,温热的手指擦过他的面颊,耳边响起的声音醇厚而低沉:“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呢。”那温和的责备亲切而自然地流淌进穆遥心里,带出一阵莫名的泪意。男人的手指抚上他的眼角,停顿了一下,收拢双臂将他纳进怀中:“想哭?”穆遥对哭泣这个动作早已生疏,这一刻,却控制不住肆意奔涌的泪水,酣畅淋漓地洒在这本应陌生却又觉得异常熟悉的怀抱里。
哭泣持续了很久,久得让他支撑不住瘫软地向后倒去。简明搂在他背部的手臂收紧,阻止了这个动作,他的手穿过穆遥腿弯,把他横抱起来:“好了,该睡了。”
从客厅到卧室的距离并不远,十几步的过程却象悬疑电影中的慢镜头,穆遥忐忑而恍惚,他紧闭着眼帘,感觉自己被小心地放在床褥上,身上覆上了薄薄的冷气被,被子直拉到他的脖子上。男人退开,关了卧室的灯向外走。
“为什么?”穆遥在黑暗里张开眼睛,看向门口修长的剪影。
“不要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做任何决定,先睡吧。”门轻轻关上了。
穆遥躺在满室岑寂的黑暗里,失落而安心,倦意渐渐袭来。
第二天上午醒来,简明不在。自己昨天换下的衣服已经洗净烘干摆在床沿,穆遥换好衣服在客厅转了两圈,拿不定主意是就这样走还是先打电话给简明。客厅里的电话却适时地响起来,他犹豫了一会,拿起话筒:“喂?”
“我想你应该醒了,冰箱保鲜隔里有早餐,自己去微波炉热来吃。”简明的语气亲切随意,仿佛天天早上都这么说一样自然。
“谢谢你,简先生。”穆遥呐呐地说。
“xxxxxxxxx,”简明报了一串号码:“用你的手机打过来。”穆遥疑惑地打过去,电话被挂掉。
“上次没存你号码,以后叫我的名字。”简明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能哭,眼睛肿吗?拿冰块敷一下。”
“呃……还好。”穆遥涨红了脸,昨晚真是太丢人了。
“不用难为情,谁都会情绪失控。”简明安抚道:“快去吃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