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何姗姗已经躺在沙发上在那儿看着一部台湾的九流连续剧,边嗑着瓜子边对着那个小白脸式的男主角傻笑着。那样子毫无一点平日的优雅状,竟可以说是粗俗的了。再联想到平日里她在外人面前动不动就宣称什么“哎呀,不是王家卫的电影我才懒得看呢”的那种小资状,项毅就抑制不住一阵厌烦起来。
项毅觉得这男女之间的情形,实在是很符合王尔德那句因误会走到一起,因了解而分开的名言。他与姗姗就是这样,他们刚在一块儿的时候,何姗姗是显得那样的温柔体贴,并常常赞赏他的厚道、朴实的,可现在则变成了耳提面命地责怪他不会钻营、不思进取、胸无大志……而他,开始还能尽量以扬长避短的心态去看待姗姗身上的那些毛病,可处的时间越久,在她日复一日地挑剔中,他是越来越难以忍受她的肤浅、刻薄、自私……他们的关系有好几次都僵到了冰点,争执过后、冷战之中,姗姗可没有少下分手之类的最后通牒,虽然最终都是因项毅的妥协不了了之,但两个人的那些矛盾并没有真正得到化解,反而是何姗姗对他是越来越任性,他看她则是越来越厌烦了。
一转头,再看见在那满地的瓜子壳里自己的行李还原封不动地放着,项毅的心里就更是来气。
“喂!”他对她喊:“你就不能收拾一下吗?”
“别打岔!”何姗姗头都不扭一下。“正关键呢!”
“这种破电视,也就你一个人看了。”项毅嘲笑地,“品味就不能高一点?”
这一下何姗姗有了反应。“你品味高!是什么社会名流啊?!”
她的语气很刺耳,但项毅还是忍住了不和她吵,毕竟是自己先挑起争端的。可姗姗似乎已经没心思看电视了,跟他抬上杠来。开始津津有味地历数他们的熟人中某某升职啦、某某发达啦、某某又出国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在提醒你项毅现在有多落魄。
项毅是知道姗姗的性格最是斤斤计较不过的,你说她一句不是,她就有十句还你。她这样说分明就是在故意气自己,本来不想中计的,但她那神色、那口吻还是惹起他的不快来。“别人都那么好,你去找他们去呀!”
“哎呀,你吃哪门子的醋啊?”姗姗看他急了,语气也缓和了一点。“我怎么会去找别人呢?”
项毅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一句:“你找谁我也是无所谓的。”
说罢,他不禁一惊。这种话他向来是不愿意说的,觉得有些伤感情,可今天却很随便就说了出来,并且他心里还真是如此认为的,莫非……
姗姗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以为他这不过是在赌气,反而自得地笑了。“你干嘛气成这副样子?真是可笑!”
项毅当然不能解释,只有闷声不响地整理着衣物。何姗姗也不再理会他,又陷入电视里那些“你爱我,我不爱你”的游戏中去了。
满耳的爱情对白让项毅觉得很无趣,可也没心情和姗姗聊天或看书什么的。听了一阵子,宁可的影子又浮上了他的心头,这令他有了几分莫名的不安,开始坐立不住起来了。“我出去走走。”
他不等姗姗有所反应,抓起一件外套胡乱地往身上一披就逃跑似的冲出了门。
“发神经呀!”他听到姗姗在身后嘀咕。
项毅也感到自己是在发神经,都这个时候了,该到哪里去走走呢?站在马路上,他只犹豫几分钟就跳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茶庐”而去。
“茶庐”已经在准备关门了,除了工作人员以外再无别的客人,见到项毅,所有的人都是一呆。
那个经理迎了上来。“对不起,先生请明天再来吧!”
“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来找人。”项毅一边解释着,一边四处张望,还是没有看见宁可。
“你找谁?”经理殷勤地问。
“宁可。”
“她啊?”他的脸色变了,“不在!不在!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怎么……”
项毅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车身走进了后堂,不见人影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呢?宁可出什么问题了吗?他又是疑惑又是担心,心跳都快了起来。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向谁去打听才好,他虽然是“茶庐”的常客,但除了宁可他就并不认识其他的人了。正无奈之际,就看见那个他先前询问过的女孩在柜台那边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是在找宁可吧?”那女孩的笑容很有些文章。
项毅有点窘。这也难怪了,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地特地跑来找一个女人本来就够引人遐思的了,何况他还是去而复返呢!
“宁可好几天以前就不在这里做了。”
“什么?”他心里一凉,立刻又问:“那她去哪里了?”
女孩淡漠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该怎么联系她呢?”他连问:“她的电话?她住在哪里?”
“不知道。”女孩只是摇头,然后暧昧地补了句:“这个,你应该很清楚呀!”
项毅苦笑。他清楚什么啊?他和宁可之间的关系一定是被那些人猜测得很有些“那个”的,可实际上是他们连对方最基本的私人情况都是不知道的。他不是不好奇,但更满意他们这种君子之交的感情,不想和宁可也牵牵扯扯地弄得那么复杂,谁知道现在会成这样的情形呢?
“那———她为什么要走呢?”他想也只能弄清楚这一个问题了。“她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受不了呗!”
“受不了?”项毅有些不信,宁可虽然有几分冷傲,但还是个挺能够忍耐的人。
女孩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后堂,压低了声音。“性骚扰。”
正文 第十五章 相逢无期
第十五章相逢无期
项毅吃惊地,“你是说———”
“不就是那么……”她才说了几个字,却突然住了口,忙低头收拾起茶具来了。
项毅一转眼,正看见那个经理走了出来。“是他吗?”
“我可没说什么啊,你自己去想吧!”女孩撇清地。
项毅还想问清楚一些,可那个女孩明显是想到了“祸从口出”的古训,就再也不肯多言了。
“她没有留下什么话吗?”他还是不甘心。
经他这一问,那女孩忽然间就想到了什么。“好象是留了一封信,是给项毅的吧。”
项毅惊喜莫名。“我就是项毅啊!”
“我知道。”女孩笑了,“你等等,我找找看。”
看着她在那里慢腾腾地翻来翻去,项毅恨不得代替她去找了。宁可在信里写了些什么呢?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久,女孩才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来。“是这个了。”
信封上写着“项毅”两个字,却是并没有封严的,一眼就看得到淡蓝色的信笺纸。不知是宁可本来就没有封口呢,还是被别的人拆开的。但项毅从那一页折痕过多的信纸和女孩了然的神色上看得出后者的可能性要居多一些,毋庸置疑,这封信即便不是在“茶庐”广泛传阅过,也是拥有过众多读者的了。
展开信,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只有两行娟秀的字迹:
“风中柳絮水中萍,聚散两无情。
请君自珍重,一切皆随缘。“
就这么多了吗?项毅很有几分不甘地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再多一个字也是没有的了。他又抖了抖信封,还是没有他希望的电话号码或地址掉出来。看来,宁可是抱定了“一切皆随缘”的心态了,她是不打算纠缠得过深的,这倒是很符合她与他“淡如水”的交往原则,可项毅的心中却充满了说不出的失落,莫非,宁可就这么不再出现了吗?“风中柳絮水中萍”,就真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吗?
蓦然间,项毅记起那次他们在谈到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时,宁可就说她最欣赏的是随意的那一种,并叹息着说:“徐志摩的那首《偶然》就说得很好。”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到你的波心“、”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忘掉。“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含有太多的偶然性和不稳定性了,所以就不要太牵强了。”
“这样说来,你认为我们生活中遇见的人就只是插曲、过客了?”
“我也说不好。”她笑笑。“但我想,每个人都像是一颗独立的星球,有它自己运行的轨道,在浩瀚的宇宙中或许会有相遇的一刻,也会交汇彼此的光亮,但如果注定了不能相遇,还要去刻意为之那就等于是一种失控地撞击了,不仅没有什么美丽可言,甚至还会带来毁灭。”
这,就是她不留下任何联系方法的原因了吧!当时他还认为她这样的观点挺洒脱的,现在却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了。他无可奈何,可也只能咽下所有的疑问,离开了“茶庐”。
那一刻,项毅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诀别的味道。他虽然并不清楚宁可离开这里的具体细节,但也大致上猜得出个七八分来:必定是那个经理对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才令她忍无可忍地走了的。事情是这样一种的情形的话,以宁可的个性来说是不可能再回到“茶庐”来了。那么,这个地方也将不再吸引得住他了,他还来干什么呢?
出了“茶庐”,项毅没有再坐出租车,而是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他希望夜风可以驱散一些这突如其来的惆怅。果然,那清凉的气息似乎让他好受了一点。可一想到似乎是再也没有与宁可品茗清谈的机会了,他的心又沉甸甸起来。
回到家,电视还开着,垃圾还是一地都是,姗姗却不见了人影,想是等得不耐烦就回自己的住所去了。看着眼前的一切,项毅心情又烦又乱,更多的是若有所失,但究竟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他就不是那么清楚了。
时间遵循着它自己不变的规律前进着,并不在乎谁的生活中多了些什么或少了些什么。
宁可的消失令项毅落寞了好长一段日子,但他并没有去找寻过她。虽然这个城市并不太大,可要找一个只知道姓名的人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他也没有非要找到宁可的理由。他并不是她的什么人,即使见了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