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陶点点头,隐忍道:“肺癌,三期。”
像是被人浇了冷水,从头冰到脚,沉晚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肺癌,竟然又是肺癌!她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怪圈,时时刻刻都被提醒着,肺癌,陆浊就是得这个病死的。
“在哪间病房?”
“特护病房,沉晚,叔叔现在还不知道,大哥要先瞒着。”
“那姜主任怎么说?”
“情况不容乐观,而且”朱子陶停了下去,下面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话连陆清也不知道。他憋在心里已经难受的要疯了。
“什么?”
“叔叔的病因和陆浊是一样的,都是由同一位置的反复性肺炎引起的。”
沉晚明白了朱子陶话里的意思,医学上认定肺癌不会遗传但不排除家族性原因,有这种病史的家族肺癌发生率远远高于普通人。陆浊死于肺癌,现在他的父亲也是肺癌晚期,那么,陆清……她不敢再往下想,为什么会是他们一家人?
“你没告诉大哥?”
“没有,自从叔叔住院阿姨的身体也不好,现在全靠他一个人了。”
“姜主任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先保守治疗,叔叔前两年做过心脏支架手术,现在不适合手术。”
“我能做什么?”她这么问着,其实心里已经明白得很,她什么都不能做。
“沉晚,我们是医生,所以比别人更清楚,可即便我们是医生,也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病人的痛苦。”
沉晚难以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医生真的是个很无能的职业,辛辛苦苦的是为了什么,治得好别人却治不好自己。沉晚起身向外面跑去,在电梯口朱子陶拦住了她,“沉晚,你先别激动,我们再想想办法。”
朱子陶握着她的手暗自用力,真怕她这么跑上去。
沉晚静了下来,她这样跑上去除了让叔叔起疑什么忙也帮不上。点了头,说道:“我就是想上去看看,这么多天了,都没去过。”
朱子陶还是有些不放心,陆清让瞒着她就是怕她接受不了。说道:“我跟你一起上去。”
☆、49
走到门口,沉晚努力敛了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才推门进去。陆清在,意外的萧也也在。沉晚怔了一下,朱子陶在她身后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眉头皱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陆清看到沉晚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看了朱子陶一眼,朱子陶摇摇头,显然这事是瞒不住的。萧也却是一副不认识的表情,脸上依然是大方得体的笑容陪着老人聊天。
陆俊荣看到沉晚却是很高兴,笑着招手让她过去。沉晚笑着走了过去,在老人身前站定,说道:“叔叔生病我竟然不知道,现在才过来看您,不会生我的气吧。”看着他精神气色还好,心里也就稍稍放心些。
陆俊荣慈爱的笑道:“不会不会,又不是什么大病,告诉你们白白让你们担心。”
“不告诉我,我心里更过意不去,知道了,过来看看您没事也能安心啊。”
老人点点头,倒是看不出太多病人的疲态,稍稍打量了沉晚一下,说道:“在国外这两年还好吧,我看你好像是瘦了。是不是没好好照顾自己啊?”
提到出国,屋里几个人都变了脸色,陆清随声望了过来和沉晚的视线碰了个正着,两个人都尴尬的躲开了。陆俊荣毫无察觉,望着沉晚,又和蔼又欣慰,萧也看在眼里脸上没变心里却是冷眼。
沉晚努力压下情绪,笑道:“哪有,可能是最近太忙了。”
“那可要好好休息,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自己,老了可要吃亏的。”
“好。”
“看到你们都这么有出息,我很欣慰。还记得那个时候你们经常到家里来玩,还是那个时候热闹。”陆俊荣瞅了眼屋里的几个孩子,忍不住就地就开始回忆。
“爸,该吃药了。”陆清不想再让父亲提起以前的事,白白伤心。拿了药递到陆俊荣面前,萧也顺手递上水杯,两个人默契的伺候老人吃药。
沉晚往后让开了些,看着他们,心里却止不住的伤心。陆俊荣还不知道自己的病,而这一屋子的人,也是各有心事,谁都不轻松。
“爸,吃过药先睡会儿吧,医生让你多休息,过几天还要再做一次检查。”
“你们也都回去吧,都有工作,忙去吧。这里有的是医生护士,不用陪着我。”
陆清想留下来,朱子陶劝道:“是啊,大哥,你们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跟沉晚照应着,有事给你打电话。”
陆清看看他们,点了点头,想道谢却被朱子陶拦下了。
回办公室时沉晚和朱子陶都卸下了故作轻松的表情,心里发堵,在走廊的窗户透气。正看到陆清和萧也走出大楼,两个人好像是说了什么,陆清看上去表情严肃,又说了什么便转身自己开车走了。萧也站了一会儿也自己走了。
“萧也经常过来么?”
“嗯,隔一两天就会过来。”
“全世界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沉晚”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装作不知道,病的是陆浊的父亲,差点就成为我的父亲。他们一直把我当亲人,即使现在也依然为我着想。”
“那就别难过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跟大哥说,先让他来做个检查。最好还要不惊动他。”
“他知道叔叔的病因吗?”
“知道。”
“他是律师,不会连这点敏感也没有,陆浊的病例就在他手里。他只怕不肯来做检查。”
朱子陶有些不明白她的话,她解释道:“没有谁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能真正的做到坦然,何况,他现在是他父母的全部,他不可能让自己在他们前面发生任何意外。哪怕是潜在的意外,他也宁愿视而不见,不知道就意味着自己还健康,还有希望。”
朱子陶长叹一声,望着进出门诊大楼的芸芸众生,也许是视线的缘故让他们变得很渺小,也许是他们本来就很渺小,疾病给他们重重一击,他们却无力反抗半分。哪怕是他们自己,陆浊就是最好的例子。
“沉晚,我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大哥身上。肺癌遗传根本没有得到论证,它还只是一种猜测。”
“我也不相信。”她比谁都不愿意相信,陆清这样的人该健康的活着,活的幸福。
吴叙和于自雅终于结束了十年的拉锯战,订了婚期,准备结婚过日子。他们是这一群人当中鲜有的能修成正果的一对,其间羡慕的有,惋惜的也有。用吴叙的话说,结不结婚他是无所谓,关键是要给于自雅一个交代,在他看来结婚真的就只是一个形式。可是也只有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才会愿意给这个形式。
婚期将近,吴叙叫来沈家平几个聚会,一群人逮着机会借着恭喜的由头狠狠的灌了他不少酒。吴叙喝了不少,后来沈家平帮他当掉一部分。吴叙就嘿嘿笑着说,结婚那天,伴郎非沈家平不可,不然就不结了。沈家平笑骂着却也接了下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如今也要成家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有难受却更多的是祝福。
吴叙实在撑不下去了,撇了众人去卫生间,折回来时看见沈家平倚着露台旁的栏杆抽烟。吴叙走了过去,伸手从沈家平的衣兜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两个人各自沉默着吸烟,空气中除了安静就只剩了两个人之间的烟雾。
两个人出奇的谁也不说话,就是你一支我一支的吸烟,好像约定好了似的,要把所有的烟吸完。终于,剩了最后一支,沈家平捏着烟盒瞅吴叙,两个人都笑了。
还是吴叙先开了口,叹道:“还记得第一次抽烟吗?”
沈家平笑笑,没说话。
吴叙瞟了他一眼,说道:“谁能想到我生平第一次抽烟竟是被你这个好孩子鼓动的。说出去都没人信,记得当时被我爸抓现行的时候,就一口咬定了是我教唆你学坏。”说到这吴叙一脸无奈,接道,“我当时就想,反正我说什么也洗脱不了我的罪名了,干脆就背下来,大不了就是一顿打,反正平时打的也不止这一次。没想到你就认了,死死拽着我爸的手,就是不让他的皮带落下来。”
沈家平也笑了,说道:“后来,叔叔被我气得直跳脚。也是巧,我爸就来了,问完就是一顿打。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我爸下手真是狠。”
吴叙撇撇嘴,嗤道,“一看就是小时候没挨过打,我就不一样了,被我爸打着长大的。就是前些年,一句话说的不对路了还上来给我一耳刮子呢。”
沈家平拍拍他的肩,叹道:“以后不会了,有了儿媳妇,总要给你留面子的。”
吴叙搓搓冻得有些发凉的手,说道:“哥们这就要跟你们不一样了,以后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语气里有那么些萦绕不开的思绪。
“好好跟自雅过日子,她跟你这么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不容易。”
吴叙点点头,对着沈家平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明白。最后问了句,“为什么要放弃和孙谨红合作,她向你抛橄榄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不该把阿晚也扯进来,那天她看见我和阿晚吃饭就动了别的心思,竟然跑到医院去约阿晚吃饭。阿晚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却也知道她是有求于我。这个项目周绍言志在必得。”
“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为了阿晚?”
“我不想他因为阿晚跟我较劲。”
“那件事还不打算告诉阿晚吗?周家怕是什么都知道了。要说这么多年他们不知道阿晚的存在,我可真不信。”
“他也猜到了,就阿晚不知道。这么些年周家倒是没说什么,想必也是老爷子在压着。其实,还是要看周绍言的态度,他不会放弃的。”
吴叙拍了怕沈家平的肩膀,说道:“还是那句话,好事多磨。你这么让着他,他未必看不到。”
沈家平心里想得是只要他的妹妹不因此受伤害就行了。
沉晚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