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很多人脑部受过撞击后,会有选择性的失意,尤其是对于一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一旁的孙爱月冷声道:“那么看来,你是他不愿意想起来的一部分了!”
静云并不去理会她话语里的嘲讽,只是有些失神,原来,她竟是他不愿意想起的一部分。
可是,好在,他终于醒过来了,记不记得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笑起来,突然就笑起来,静静的笑淌满了脸,说不出的动人与娇媚。
躺在床上的他,眼中似有一道光突然间闪过,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她依旧浅笑着,低低道:“你醒过来了就好。”
医生例行检查了一番,将曾铭国和孙爱月叫出去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了静云,她依旧静静的笑着。他看着她,竟发了呆,眼珠随着她转动,一刻也没有离开。
她有点好笑:“还在想我是谁吗?别想了,多伤脑筋,醒过来就好了,记不记得我无关紧要的。”
他微微裂开嘴,似笑非笑:“我这一觉睡了有多久了?”
“是够久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可以不用睡觉了。”她暗笑自己也有幽默细胞。她看着他,倒真的很认真的想了想:“你真的睡了一个多月了,你有那么犯困吗?不愿醒来,我们都担心坏了。”
他眯了眯眼睛,很快有睁开来,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说真的,一觉醒来,看见一个仙女,吓了一大跳。”
静云听他还有心思说笑话,心里到底大大放了心,一直悬挂着,总算是落了实处。她静静笑起来:“我叫叶静云,领导,我是你的下属,你叫我向东,我就向东,你叫我向西我就向西。所以有什么事情,都尽管吩咐我。”原来心情好起来,连自己也能讲笑话。
孙容泽微微裂开嘴:“我欠揍啊,敢指挥仙女,不要命了?”
两人都笑起来,容泽望着她,微微出了神。她被他看着不好意思起来,没话找话道:“你感觉还好吧?是不是躺了太久,很想马上起来了?”
“知我者莫若你也!”他倒是文绉绉起来:“不过我这头实在是晕得很。”
她想想,说道:“你的头部受到撞击,头晕肯定有的,而且就算是平常,躺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肯定也头晕的。”
他点点头:“有道理!你说得赶得上医生了,是不是在医院里呆久了,也成半个医生了?怪不得人人都说‘久病成医’,看来说得极是。”他又想起来,随口就问她:“你经常在医院照顾我么?我们…”他顿住,看向她,想想又道:“我们的关系,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还是有其他的关系?不对,普通的同事关系你就不会在这里这样照顾我了。”他笑起来,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那样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你千万别告诉我,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我怕自己刚醒过来又要晕过去。”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两颗异常璀璨的星星,忽的就闪出一室的光芒。
她心里好笑,轻轻说道:“我们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他思索半天,摇摇头:“这个话说得,太模棱两可,真不让人满意,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在追你?”忽然恍然大悟般:“难道我们闹了情绪,所以出了车祸,所以我就躺在这儿了?所以你现在还在闹情绪?是不是这样?静云!”
他一路推理去,她原本心里有愧疚,脸上反而现出犹豫之色。只觉得白口难辨,觉得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岂料他突然一把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她一惊,想要抽手回来,谁知他握得紧紧的,她正为难着,曾铭过和孙爱月倒回来了。她不动声色,悄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他一笑,倒也未在意。
曾铭国看着他,一脸笑意:“阿泽,呵呵,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苏醒也是意料中的事。不过我们真是提了一颗心,只怕你万一醒不过来。”
孙容泽呵呵笑了:“怎么会,姑父,我怎么舍得不醒过来。”眼睛却瞟向了静云,颇有含义。
曾铭国却是瞧见了,他心里喟叹,脸上却是不露声色,依旧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呀,起码得大半年恢复。”
孙容泽哎呦了一声:“我迫不及待想起来了,躺不住了。”
孙爱月连忙说道:“你这个孩子,医生说了,千万不要勉强,不要勉强自己下地。要注意营养,可以做些小动作,慢慢的试着下地,不要操之过急。阿泽,你醒过来就好了,你把姑姑急得,你说万一要是醒不过来,姑姑怎么向你爸爸交待?”
孙容泽拍拍孙爱月的手,说:“姑姑,生死有命,阎王爷还不收我呢,你看我还不是好好的。”
孙爱月轻轻拉住他的手,几乎要落泪:“你这个孩子,你可要好好的,就算为了姑姑,也要好好的。”
孙容泽慢慢就点了点头,视线却没有离开静云。孙爱月到底看出来了,在他的手背上一拍,怨怨的说道:“你这个孩子,缺心眼,还死心眼。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静云想自己站在这里,总觉得有些多余,或许是难堪吧。于是对孙容泽说:“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
静云走后,孙爱月恨恨的对容泽说:“我看这个叶静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她那一双眼睛,跟狐狸眼似的。好像楚楚可怜一样,心机倒是重。把相宇迷得团团转,现在又来迷你。”
曾铭国听不下去了,怒喝道:“你能不能留点口德?”
孙爱月眉一横:“我讲她,关你什么事?用得找你这么激动吗?我说她是狐狸精,还说错了吗?你看连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护着她,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曾铭国气到极点,却也无可奈何,拂袖而去:“简直不可理喻!”
孙爱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孙容泽忍不住笑了:“姑姑,你一杠子打死多少男人啊?”
“难道我说得不对?”孙爱月愤愤道。
孙容泽又笑了:“姑姑,你这个醋吃得有点儿大。”突然莫名其妙说:“要是我说,我想娶叶静云,你不会跳起来吧?”
孙爱月果真要跳起来的样子,眼睛一下子等得浑圆,不相信的望着孙容泽:“阿泽,你不是昏了头了吧?你到底想得起想不起她?她都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了?把你给迷得一愣一愣的。”
孙容泽声音软下去:“姑姑,我记不不记得她有什么关系?我难得遇上一个一见倾心的人,我不想错过。”
“我不同意!阿泽,你还当我是姑姑的话,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孙爱月硬邦邦的说,声音里透着凉意,像是大冬天下了一夜的雪,早上起来却是寒冷刺骨。
“姑姑,如果你愿意看到我一辈子打光棍的话,你就一直拗着好了。”孙容泽亦是冷冷的说道。
孙爱月怔忡在那里,只是瞪着他看,好一会儿,才说:“阿泽,你是不是根本就记得她?”
孙容泽坦坦荡荡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却是一片挚诚:“姑姑,我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是认识她的,从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仿佛冥冥在哪里见过她。不管过去我跟她是什么关系,我都下了决心,一定要娶她,今生,我非她不娶。”
孙爱月讶然道:“你魔怔了吗?这个女人,你知道她是谁吗?相宇从前在多伦多有个女人,你知不知道就是她。相宇为了她,三番五次跟倩云闹离婚。妖孽呀,这个女人就是妖孽呀!你别看她搞起来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样子。我看她是城府颇深,一副心机重重的样子。阿泽,你听姑姑说,你别一时昏了头。姑姑不管你记不记得她,都希望你在婚姻大事上能够慎重。你爸妈把你托福给我,我就有这个权利。”
☆、从前
孙容泽叹了口气,只觉得惆怅万分:“姑姑,你为什么对她成见那么深的。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我不管她过去跟相宇有什么,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将来,我有信心。姑姑,求您成全我。我尊重您,所以我请求您。”
这时候,倒见薛相宇从门外进来,见了孙容泽笑起来:“总算见你醒来了,你再不醒来,我就打算开除你了。”
孙容泽呵呵笑起来:“最好不过,开除了,我可就自由了,我先痛痛快快的周游世界,等玩够了,再回来,自己创业,到时候跟你一决高下。”
薛相宇的眉毛往上挑:“拭目以待,等着你来挑战我,说话算数。”
“成交!”
薛相宇看看他:“气色倒不错,可见这几天保养得挺好,不像我,劳碌命一条,整天疲于奔命。”
孙容泽哈哈一笑:“你得了吧,薛董!你这个疲于奔命,多少人羡慕你呢!”
“倒要谢谢你还记得我,听说你忘记某些事了?”薛相宇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我刚才在门口遇上爸了,听他说起。”
孙容泽浅浅一笑:“记得与不记得有什么区别呢?”
一旁的孙爱月冷冷“哼”了一声:“我看你八成脑子给车子撞坏了!”
“我很正常。”孙容泽静静的说道。
薛相宇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只觉得锥心刺骨的痛,漫布全身,从心里面开始痛,一路蔓延开来,在体内扩散开来,像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绝望又疼痛万分,知道死亡临近,却又奈何不得,眼睁睁看着,生命的迹象一丝一寸一缕,渐渐从体内散去,心渐渐冷去…
又是那种孤立无助的感觉,那样熟悉,又从头将他包围。困顿!困顿万分!他像个被困在猎人圈套里的野兽,像要咆哮着呐喊出来。
他呆呆坐在那里,脸上没了半分颜色,惨白的一张脸。他绝望起来,绝无仅有的绝望起来。
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空气冷得像结了霜似的,浓稠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每个人都怀着心事。渐渐的,便静了下去。
薛相宇的手机响起来,他站起来,往外面走。接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进来,对孙容泽说道:“我先走了,有点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