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琴还是看着她,满脸忧色。静云手已经放在门把上,突然又回头,对叶若琴道:“妈,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声,我答应孙容泽的求婚了。”
叶若琴怔在那里,好半天,才一字一字将她的话想明白过来。
静云用家里的电话给孙容泽打了个电话,他已经叫起来,隔着电话线,她犹见他焦急的样子:“静云,你没事吧?我听他们说——”
她打断他的话:“我没事,我回家了,我的包还在公司里,我明天不想去上班,你能不能给我送过来。”
他连声答应:“我等下就给你送过去。”她放下电话,长叹一口气,躺在床上,竟是睡过去了,好久没有这样沉沉睡过觉了。或许是因为屋外的风雨,反而平添了一股安静,待在房间里,倒觉得格外的静心。
孙容泽果然将包送过来了。多多一见他,就迫不及待地表功了:“孙叔叔,我今天老师表扬我了,我们班的胖胖欺负女同学,我教训他了,老师说我是男子汉呢!”
孙容泽用手指刮刮他的鼻子:“叔叔眼里,你本来就是男子汉呀?今天打雷的时候,多多有没有害怕啊?叔叔也吓了一大跳呢!”
小家伙一拍胸脯,铿锵有力说道:“没有,不就打雷嘛,我可不怕。”
叶若琴留了孙容泽吃晚饭,容泽赞道:“阿姨果然好厨艺,从前听静云讲过,今天品尝了,果然有大师级水平。”
“今天太匆忙了,也没什么菜,哪天正式请你过来吃饭。”
孙容泽忙点头。叶若琴看着他道:“我听静云说,你们准备——”孙容泽已经接上去说道:“是的,阿姨,我已经准备了戒指,本来今天晚上请静云吃饭时候给的,临时有点事,而且下了这么大的雨。”他说完,从兜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静云:“静云,我下午的时候去买的,本来想定制,可一想,定制需要时间太久。”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有点心急,有点迫不及待,所以就直接给买过来了,希望你会喜欢。”
多多看见锦盒里的戒指,叫起来:“叔叔,电视里的叔叔跟阿姨求婚的时候都是跪下去的,这个戒指是给我妈妈的吗?你是向我妈妈求婚吗?”
容泽看看静云,笑着说:“要不我也跪下去?”静云连忙说:“你别听小孩子胡说八道,这些都是形式,我没那么在乎。”
容泽已经将戒指拿出来,往静云手上一套,谁知竟是大了,很是懊恼:“我按照最小的尺寸拿了,要不明天我拿过去改一下?”
静云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不忍,赶紧将戒指拿了过来:“没事儿,哪天我自己拿去改下。”
灯光照射下,那枚戒指静静躺在锦盒里,蓦地就折射出一道光,似天边的那条雷,发出触目惊心的光来。
呼啦啦就从心上劈过去。
多多问孙容泽:“叔叔,你这个是几克拉的呀?”
叶若琴不由笑道:“你这个家伙,才多大呀?人小鬼大,你知道什么几克拉呀?”
多多撅撅嘴巴:“电视里都有放的呀,而且小朋友也有说的呀,我们班的李木然说他妈妈的戒指是两克拉的。妈妈,那我明天是不是可以跟小朋友说,我妈妈也有个好大好大的戒指。”
静云对他摇摇头:“男孩子这么虚荣可不好,要脚踏实地的,不要跟小朋友比较这些东西,一点儿实际意义也没有。”
多多点点头:“我知道了,只有自己学好了本领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他转头看孙容泽:“叔叔,你是不是要跟我妈妈结婚呀?那结婚了我是不是要叫你爸爸呀?”
“对呀!”孙容泽笑道。
“那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呀?”多多一派天真的问道。
气氛顿时有些沉默下去,微微有尴尬在众人心头滋生,像是杂乱的蒿草,蓦地就在心头长出来。
孙容泽蹲□去,看着多多:“多多,叔叔娶了妈妈,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叔叔当然就是多多爸爸了!”
多多乐哈哈大笑:“太好了!多多也有爸爸了!”
静云只觉得心酸,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就说:“多多,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啊,睡晚了就长不高了。”
“好!”
静云见多多跟母亲进了卫生间,就跟孙容泽说:“你说要辞职是不是?我也想辞职,我明天不想去了。等你公司都弄好了,你聘请我吧!”
“我求之不得!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夫唱妇随?”孙容泽笑得颇有含义。
静云无心跟他应和,只低下头去,并不去看他。灯光照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浅浅的光,倒是平添了几分圣洁的样子。
他愣愣地看着她,不由就握住了她的手,早有绯红飞上她的脸颊,忙抽回手,怪道:“孩子看到不好。”
他讪讪笑起来,环顾四周:“我想让你跟孩子,阿姨都搬到我那里,这里环境不好。”
静云以为他说得是大正对面,她从前住过的那套房子,不由说:“那里那么小,这么多人住着,只怕不方便。”
“不是那里,我另外有地方。”
“怕不方便,我妈妈还有多多,我怕你不习惯。”
“不会,我怎么会不习惯,我从前也不是金尊玉贵的,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他试探地看她:“你爸爸那套房子,还是不要搬过去了。多多就跟我们住在一起,我喜欢热闹,我一直喜欢家里有个小孩子跑来跑去,那才叫生活。”
多多已经洗好出来,见孙容泽还在,很高兴:“叔叔,今天能不能你给我讲故事啊?”
叶若琴嗔道:“多多,叔叔上了一天的班了,很累了。”
孙容泽却已经说道:“没问题,叔叔给你讲个故事,保证你喜欢听。”
等多多睡着了,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孙容泽见时间不早,便说:“我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了。”
静云送他到门口,他临走时又嘱咐她:“公司你就不要去了,辞职信我帮你交上去。你就在家里先休息一段时间,等着做我的新娘。”
她扯了扯嘴巴,算是回应,他挥挥手,就往外走了,
静云回头见叶若琴还立在客厅里,轻声说:“妈,天也不早了,你也早点睡。”
叶若琴看看她,眉梢却是深深的担忧:“囡囡,你这个决定,妈妈不是很赞成,虽说孙容泽待多多也还好,甚至可以说视同己出,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天底下的男人,能有几个有这样的大度?”
静云只觉得累,就说:“妈,我真是累了,我今天不想谈这些事情。我先睡了,你也早些睡,不要东想西想了。或者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妈是过来人,不要有侥幸的心里。”却见静云一副累到极点的样子,就说:“你去睡吧。”
叶若琴等静云回自己房间后,还长时间坐在客厅里,望着头顶上的那盏不甚光亮的灯只是发愣。心里琢磨着静云该睡着了,轻轻推开静云的房门,见漆黑一片,就试探着叫了一声:“静云。”没人应她,她这才返身,又轻轻关上房门,拿起客厅里的电话,拨了出去。
曾铭国很快接起电话,压低了声音说道:“等一下我给你拨过去。”叶若琴放下电话,她想,他可能不方便接电话吧,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家里吧?应该是跟家人在一起吧?
家人?这两个字眼刺痛了她,是那种细细密密的痛,像是坐得太久,腿脚麻痹了,并不钻心疼,却也难受得要命,站又不能站起来,坐着又要纹丝不动,生生遭着罪。
他很快回电话过来。铃声想起来,倒把叶若琴吓了一跳,用极快的速度接起电话,唯恐惊醒房间里的静云。
他自己先解释了:“刚才旁边有人,出了什么事吗?你难得打电话给我的。”她想了一下,终于是说:“你最近有没有空?能否来我这儿一趟,我有点事先跟你谈一下。”
“我明天就过去,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声音里像是透出微微的紧张。
“是静云的事,等见了面再说吧。”
“好。”他轻声应道,却没有放下电话,她于是又说:“那我就挂电话了?”
他又说:“若琴,我很高兴你能打电话找我,真的很高兴!”她没用做声,看着一卷卷的电话线发愣。
好半天,电话里只是寂静无声。
他问:“若琴?”
她应了一声。他笑道:“我以为你走开了,那好吧,我明天早上去你那儿。”
叶若琴突然又想起来,就说:“你还是别来家里了,静云明天应该在家里,还是你出来了给我打个电话,我们去外面聊。”
“好。”他应道,像个一个极其听话的孩子:“你先挂电话吧。”
她突然就想起来,很久以前,她还没用嫁给他,那时候电话并没用普及,他跑到邮局给她打电话,最后挂电话的时候,总是说,你先挂电话,我怕你听到‘嘟嘟’的声音会难受。
她那时候想,这么细心的男人,想必将来是很疼老婆的,于是便生了一条心,死活要嫁给他。
最初几年也确实是好的,只差要将她捧到天上去了。
可是后来,到底出了那样的事。
到底是负了她。
多少年前的事了,转身已是满头华发,再多的恨,再多的怨,早已随着时日,渐行渐远而去。平了恨,静了心。这颗心,早已被生活磨得浑圆,连一丝棱角都没有。
从前是那样痛不可抑,总以为两个人的爱里,怎么都掺不进第三者,否则,便若眼睛进了沙硕,总是要生生的疼。
这一转眼,竟是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他们的女儿也已长大成人,也已为人母了。
他们的女儿?叶若琴在心里嚼着这几个字,一切都像是梦里,唯有静云是真真切切的,让她觉得,她也曾经拥有过那样铺天盖地的爱,也曾经承担过他不求回报的付出。
☆、狭路相逢
叶若琴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却又很早起来给多多做早餐了。吃过早餐,她嘱咐静云送多多上幼儿园。
碗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