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北不嗔不恼,以深情的嗓音,深情的目光回馈戾气氤氲的姑娘。“我以为你喜欢比自己小的男人,这才斗胆叫你姐姐,既然你不高兴姐姐这样的称呼,叫你佩佩可以吗?”
作陪衬的一干歪瓜裂枣闻言,有了集体呕吐的迹象:这一万块钱一人的表演费好拿的么?化一脸腌臜的妆容,表演最粗俗最鄙陋的形象,忍受各种精神上的意想不到的摧残——只为衬托唐二少的极致魅力。
领了唐家的薪水,就算二少叫他们围绕这母夜叉裸奔也认了!
“我的乳名是你这个秃驴可以随便叫的?给我滚远点儿!现在我只想替自己讨回公道!靳圣——你丫的还我青春!还我幸福!!!”
唐念北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待她喊完,语重心长地说:“一佩,我觉得你报复靳圣是假,跟自己怄气是真。他严重冒犯过你,成为你的发泄对象情有可原。但作为分开多年的一家人,不见面的时间远远超过了见面的时间,你跟他之间还能有多少仇恨剩下?早该淡忘了吧,除非你刻意强化恨意,以此替自己的生活不如意寻找宣泄的借口。你是不是想过改变自己却缺乏改变的勇气,每天一睁眼只有自卑和孤寂相伴,于是懊糟得发疯、极想自我毁灭?”
他拿自己的心里路程去试探顾一佩的心,不啻为一种冒险,但他宁愿冒险,拯救一个迷失的灵魂远比毁灭它更有意义。这是他这两天刚悟出来的道理。
顾一佩再次怔住:经他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细数过往,她把靳圣整得够呛,泼他一身脏水坏他名声,还把他逼的多年回不成北京,只能在农村发展(对她来说三环之外都是农村)。
其实她早已以牙还牙、报仇雪恨了,甚至报过了头,把自己也搭进去,一路黑撞,直至走上绝路!
今天,靳圣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跪下,只为救下他心爱的女人!那个女人真特么幸福!而她尚不曾体验被异性视若珍宝的滋味,转眼数个春秋消逝,便沦为再也没人疼没人爱的大龄剩女!
她的人生,写满不如意!从哇哇坠地那刻起,便注定了会从一个不被待见的小婴儿进化为如今人见人厌的危险分子!
“我猜对了?”唐念北心领神会的笑容深深诱惑着顾一佩,一种遇见知音般的感动在她胸臆间澎湃。而她原本打算拽着靳圣最心爱的女人一起下地狱、让靳圣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声势造这么大,恶人招牌业已高挂,岂能单凭一个陌生男人对她说几句温存贴己的话便草草收场?
“你特么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想什么你知道个P!”顾一佩抛却臆想,冷眼相向。
“你可以跟我说啊,你一说我不就都知道了么?”唐念北斯斯文文地跟她讲道理,不见半点恼怒。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顾一佩嘴上冷硬,心底紧绷着的那根弦却不由自主地有所松动。
“因为这就是我站在你面前的理由,倾听你的心声,住进你的心里,和你一同寻找幸福。不是很美好么?”
“唐念经!我根本不认识你丫的!少在我跟前装腔作势!他们付了你多少钱转移我的注意力?”顾一佩警觉地看向四周。可不能中了美男计!
“佩佩好机灵!”唐念北毫不吝啬地赞美,脸上净是欣赏之色,“我确实想转移你的注意力,不过,不是他们付我钱,而是我付他们钱。你们说是不是啊?”
围着他的歪瓜裂枣们立即矮了半截身子,端着丑态百出的面孔齐声应和,有人更狗腿地说:“你不惜出卖色相,只为得到这位姑娘的垂爱,我们都被你感动得流鼻涕了!”
顾一佩竭力忍住呕吐的欲望,却也越发觉得中间那一袭洁白出奇的高贵性感。心,便也再次砰然跃动。
唐念北趁热打铁:“一佩,不妨听我一声劝:放眼过去某个点,你我生得随意,放眼未来某个点,你我走得随机。既然过去未来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何不着眼于现在,活得随缘些?”
已经完全充当道具的程诺闻言,倏地挺起背脊:你妹的,这不是我跟他说过的台词么,居然给他剽窃去借花献佛了!
好吧,看在他牺牲色相、舍己救人的份上,剽窃就剽窃吧。反正她也没申请专利。
不过,广告做得再好,都不如疗效好。 顾一佩能不能接受他才是最重要的。
抬眼看去,顾一佩正深深的凝望着唐念北,目光里除了震撼,还有一丝爱慕在悄然流淌。
但她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社会阅历和年龄在这儿摆着呢,仍带了丝戒备之色问唐念北:“怎么着眼于现在?怎么活得随缘些?”
“我不对你的过去刨根问底,只在乎眼下你是否能接受我的感情。我这人大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小日子也不怕平淡无聊。八年的牢狱生涯导致我的情感经历一片空白,我很差劲,自私又脆弱,好在我已经摆脱少年人不切实际,飘忽不定的情怀,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哪怕细微到一个小小的心愿。如果你接受我的爱,我们便是情侣,我会爱你到海枯石烂。我很随和,你希望我爱你多一点,我就爱你多一些,你希望我走远,我一定默默地走远,当然,这是在确定你当真厌烦我的前提下。如果你不接受我的爱,我们可以做朋友,毕竟爱情是随缘的事,强求不得,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顾一佩听得入迷,见他顿住,不由催促:“继续,我想听你说更多。”
唐念北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相信自己能在独自一人和两情相悦里游刃有余,既不会因为没有你陪伴就自怨自怜,寻欢作乐,也不会因为有你陪伴就贪得无厌,索取更多。我已经学会了担当,敢于迎接所有的风浪,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放下了一切仇恨、脱胎换骨的自己,不再背负沉甸甸的罪恶感、不再犹疑徘徊的自己。一佩,我祈求上苍,把我的温暖和真诚带给你,让你有勇气与我携手相伴一生。”
唐念北向她伸出一只手,双脚也慢慢向她靠近。
顾一佩雕塑般静静地站着,呼吸细密,泪水在眼中打转。
忽然,不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响,将这美好的宁静打破。顾一佩眼角余光扫见几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爬进了,意图靠近人质,心倏地一沉,怒火顿起。
“丫的都别动!”手里的打火机啪的被她点燃,对准地上的汽油。“想陪葬的过来!来呀!”
暴露了形迹的特警们懊恼地顿住,都不敢再往前爬。混在特警里的靳圣急得一巴掌扇向弄出动静的某个特警。
顾一佩仇恨的目光胶着在唐念北脸上:“麻痹的唐念经你骗我!说一大堆废话就为了掩护他们救程诺!”
“我不叫唐念经,我也没有骗你,一佩!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希望成为你的好人!”
“好啊,你过来!”顾一佩冷笑着将打火机对准他。“和我一起死你愿意么?”
“只要你肯放过程程和那个女人,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唐念北站住,没有把握能不能一瞬间夺下她手里那个小小的却很危险的东西。
“你也喜欢程程!你丫的是为了她才跟我周旋的对不对?!”顾一佩哭着叫喊。她怎么能相信这个漂亮的男人是为了她才出现的呢?她差点儿就上当了!
“草啊!你怎么比我还疑神疑鬼?”唐念北斯文地爆粗口,心脏因为紧张跳得越来越剧烈。
“我不想临死了还被人骗!我宁可轰轰烈烈地死,下辈子再做个好人!”顾一佩握紧打火机,往地下蹲去。
火舌即将舔上汽油的瞬间,唐念北扑至,将她往上抱起来的同时,一只手紧紧握住她拿着打火机的手,也握住了火舌,痛得他眉心跳了几跳。
几乎同时,顾一佩的牙齿带着恨意落上他的唇。血腥弥漫。
唐念北死死扣住她的手和她的身体,任她咬自己,那边,靳圣一跃而起,和特警们飞速冲到程诺和瞿晓君那里,将她俩带离危险区域。
“你的目的达到了!你他妈的杀了我吧,杀了我吧!”顾一佩凶狠而疯狂地拿脑袋撞唐念北,他任她施为,任她发泄,一动不动。
嗤啦一声响,顾一佩怔愣。
唐念北也怔愣,想不到这女人一发怒,手劲儿这么大,把他的衣服都扯裂了一大块。
破裂处,袒露着唐念北少见阳光、宛若白瓷的肌肤。
所有的疯狂戛然而止,顾一佩的脑子里似有一股热流激荡,她略一低头,贴上他裸露的胸口,又一个齿印落下,但这次,她没有像疯狗一样啃咬他,很快便松了口,小心翼翼地拿唇擦拭、吸吮那处咬痕,仿佛苏醒了的欲望正在探寻一个安全的交往模式。
“……这算什么,究竟是你在色诱我还是我对你施展美男计?”唐念北叹了口气,喉咙里的压抑得以释放。他将她手里的打火机抠出来,一个远抛,过隆冬接住,随即朝他做了个下手的手势。他摇摇头,将顾一佩紧紧搂在怀里。
靳圣明白了他的意思,揪住过隆冬胳膊,下巴朝出口一抬,撤!
人撤得干净,只剩下魂不守舍的唐念北和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顾一佩。
“问什么不把我交给他们?”顾一佩舔了舔沾上唐念北血的唇角,目光迷蒙地看向他。
“想知道答案?”唐念北被咬破的唇已经高高肿起,但他箍紧顾一佩的腰,朝她的唇压了下去,在抵开她的齿缝后,对她说,“因为我想你成为我的女人,我喜欢你的味道。”
顾一佩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个混乱而激情的长梦,她一直想拥有却无缘拥有的感情,竟在她最绝望、最具毁灭性的一刻实现了。然而他心跳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如此有力,如此贴近。
他怎么可以对她一个低劣不堪、罪孽深重的女人,如此温柔?
“我不信!我很坏!我很……”她没能说完,舌便被唐念北拖了过去,他大力吸吮着她的舌,如同在品尝一道美味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