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早上六点。我放下书,走到浴室去洗了洗脸,把卷曲的长发随意的盘在头上,用个简单的发簪固定住,然后打开行李箱,找出件外套套在睡裙上。我走到韩力窗前,给他把被子掖了掖,看看床头柜前放着的那副墨镜,想了一想,随即伸手拿起放在外套口袋里,然后关上灯,轻轻走了出去。
下到厨房,我看见Katherine已经在忙碌着准备早饭。
“Hi,早!”
“早,木木,你这么早就醒了?”
“是的。你在做什么?”
“早餐吃的面包。”Katherine指指手下揉着的面团。
“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做面包吗?”
“是的,乡村生活就是这样,什么都要自己干。韩力现在怎么样了?”
“哦,他还在睡觉,已经好多了。”
我和Katherine闲聊着:“你这里有大米吗?”
“有点,我找找,你要做什么?”
“白粥。”
Katherine从橱柜里找出一点白米,又示意我从底下找出只不锈钢煮锅。我把白米粥用极细的小火熬上,然后和Katherine一起做羊角面包,时不时的还用勺子在锅里搅一搅。米粒在锅中翻腾着,慢慢的变成了极烂极绵的稀粥。屋子里也开始升腾起羊角面包好闻的香味。
“你们中国的食品吗?”Katherine好奇的问,“需不需要配果酱和牛奶?我们欧洲人会在很稠的稀饭里加牛奶和果酱,比你这个稠多了。”
我从橱柜里翻出个尺寸合适的碗,用大汤勺一点点把米粥舀进去。“不,我们中国人直接喝这个,对肠胃很好。”我把锅盖盖上,“一会儿顾和鲁醒了,也让他们喝一点。”
端着大碗,我忍着烫走到楼上,用手肘将门把手压住推开,却一眼看见韩力背对着门站在窗口的位置。他已经穿上了干净的衬衣和裤子,头发也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洗过澡。我抬眼看看时钟,才7点半。
听见我进来,他并不回头,手还在床头柜上一点一点摸索。
“Hi,这么早就醒了吗?”我对他徒劳无功的寻找视而不见,自顾自的把手里滚烫的粥碗放在小桌子上。“我给你熬了白粥,还烫着呢,要不要现在喝点?”
他完全不搭理我善意的邀请,只是冷冷的问:“我的墨镜呢?”
我走到他面前,把摊开的手掌塞进他手里,“粥碗好烫,我手都烫红了。你给我吹吹。”
他想把我的手甩开,我眼珠一转,换了个无赖的口吻:“真的很疼的!你给我吹吹,我就把眼镜还你。”
韩力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轻轻握住我的手。大概是真的发现我的手烫得厉害,他把我的小手凑到嘴边,柔柔的吹了起来。“知道烫怎么不戴上隔热手套!还疼不疼?”
尽管口气恶劣,可我知道,他果然还是心疼我的。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由得无声的笑了。
我的沉默引起了他的警觉。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他脸色又开始有点恼怒起来,松开我的手问:“我的墨镜呢?”
我们两个站在窗前,他的身后不远处就是我通宵看书坐过的那把靠背椅子。我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放在手边的床头柜上,脱下外套扔在地上,然后轻轻把双手搭在他的胸口,放低声音柔柔的说:“墨镜就在我这里——”
我一步一进,韩力被逼得连连后退,随着我两手稍一用力,他已经跌坐在了那把椅子里。
我很随意的撩起睡裙,叉/开/双/腿骑在他身上,双手松松的环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胸前。他一动不动的任由我做着这一切,身体就像一块僵直的木头,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双手一直紧紧的抓着座椅的边缘。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顿了几秒,再开口时,我的声音已经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和伤感:“韩力,对不起,我知道我昨天的反应伤到你了。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情来得太突然,我只是觉得很意外,也……很心疼。”我仰起头看他一眼,“你原谅我好吗?”
我感到他僵硬的身体微微抖了一抖,手却还是不肯碰到我的身体,不由得在心里摇了摇头,拿起床头柜上的墨镜,握起他的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喏,还给你,如果你打算在我面前永远戴着墨镜,就拿去吧。”
韩力握住墨镜,垂下手,不说话。他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我突然感觉自己好挫败,费尽浑身解数也没有办法走进他的内心。唯有强忍住抽泣,撑着他的肩膀站起身来。
一滴眼泪从我眼眶滑落,打在了他的额头上。他好像是被通红的烙铁烫到,喉间发出一声低吟,长臂一揽,我又跌坐到了他的怀里。
我把头贴在他胸口,眼泪打湿了他的前襟。韩力紧紧的抱着我,就好像要把我嵌到他身体里去。“木木,对不起,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只是气我自己……”
我抬头吻住他的唇,不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他开始热烈的回吻我,在我的舌尖猛力吸吮,就好像要把我吞到肚子里去。这个吻充满着占有的欲望,宛如一个暴君在宣示他对自己领土的绝对权力。
吻我吧,我是你的——我疯狂的回应他的一切索取。我的唇有多痛,他的心伤得就有多深。只要能抚平你内心的伤痛,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的唇间传来一阵刺痛,嘴里泛起淡淡的甜腥味,然后,韩力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手,用手指轻触我的唇,那红肿溃破的伤口让我不由得轻呼了一声。
“很疼吗?”他的脸上尽是心疼和内疚。
“不,一点也不。”我伸手抚一抚他皱起的眉头。
早晨的阳光照进我们的窗口,侧坐在窗前的两个人都沐浴在金色的柔和光线下。我冰凉的手指从他浓黑的眉毛上划过,然后轻轻落在他深陷的眼窝上。
韩力抱着我的手一抖,紧闭的眼皮下眼睛开始剧烈的颤动。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忍和疼痛,不由得把嘴唇凑上去,用我最深情的吻来安抚他们。
在我的唇碰到他眼皮的一刹那,韩力发出一声隐忍的低呼,那呼声里有强烈的痛楚,也带着深切的渴望。
我吻他的左眼,然后是右眼,终于,我停止了对他甜蜜的折磨,慢慢抬起头来。我发现韩力的表情非常复杂,既享受又痛苦,或者还有许多别的情绪。
“睁开眼睛让我看看。”我温柔的命令道。
他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很难看,会吓到你。”
我不再管他的反应,再一次俯下头,伸出舌尖舔/舐他紧闭的双眼。他脆弱的眼皮禁不起我温柔的撩拨,终于放弃了抵抗,将那双无助的眼睛呈现在我面前。
尽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当这双眼睛完完全全打开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无比的心疼和怜惜。他的眼球凹陷在眼窝里,蒙着厚厚的一层白翳,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仁在白翳的掩盖下只看见淡淡的灰色轮廓。眼睛一眨,灰色的瞳仁就茫然的在眼眶里左右滑动,宛如两个无处安放的灵魂。
我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心里涌动着非常复杂的情绪。那种情绪既不是害怕,也不是同情,更不是厌恶——这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对他的残疾一点一点也不介意。
去掉了墨镜,仔细打量下我才发现,韩力罗马式的鼻子高耸着,和深陷的眼窝搭配在一起不但不难看,反而相当有男子气概。他的脸型稍有点长,方形的下巴略微外翘,厚实的嘴唇棱角分明,让我不禁回想到它停留在我身上的温柔触感。尽管脸上的那双眼睛是这样的黯淡无光,却依然无损这张面孔的英俊与帅气。
发现我久久的不发一言,韩力不安的闭上了眼,哑着嗓子道:“是不是吓坏了?”
“没有,”我伸出手指抚摸他的鼻梁和嘴唇,依旧温柔的亲吻他的眼睛,“他们很可爱,一点也不吓人。”
韩力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胸口却起伏得很厉害。我忽然从心里升腾出一个无比荒唐的欲望,抬起手摘下了肩上的吊带。
真丝睡裙顺着我的身体滑落在腰间。我揽住他的脖子,立起身,稍一向上,我胸前的丰盈一下子填满了他空洞的眼窝。他喉间不由得发出不可遏制的低呼。
韩力滚烫的大手紧紧托起我盈盈一握的腰/肢,任由我胸/前粉色的鸟喙调皮的在他眼皮上撩动嬉戏。我们忽快忽慢地律/动着,就好像在椅子上跳着一支无声的圆舞曲。我们跳着,跳着,从地面一直跳到云端。当两个人终于都精疲力竭的坠落,我只听见韩力在我耳边说:
“你真是个妖精——”
☆、(21)关于我,关于你
“木木,九点了,起来吃早饭。”
“不要吵——!让我睡——”
“木木,十二点了,起来吃午饭。”
“不要吵——,让我睡——”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以后。一根香香的又痒痒的东西在我脸上没完没了的挠着,我不由得响亮的打了一个喷嚏:“啊切!”
“现在醒了么?”一个声音问。
我睁开眼睛,眼前一张帅脸带着坏笑,手上还举着跟薰衣草。再看看四周,不对——“我怎么躺到车里来了?”
“大小姐,你不是忘了我们今天还得赶路吧。”韩力脸上笑吟吟的,“你怎么都不愿意醒,我只好让你上车继续睡。”
难怪我做了个梦被人迷迷糊糊架起来呢。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昨天买的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