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这繁华中的寂静。虽然身后仍旧有人声和乐声,但此刻的这间小屋却让人感觉无比的安宁。我慢慢的走到窗前,感觉初夏夜晚的凉风拂到脸上,吹乱了我的发丝。迈步踏出户外,脚下的木质地板发出了轻轻的“嘎吱”声。
“谁?”一个声音在暗夜里问。
怎么这里还有人吗?我的心在胸膛里狠狠的一跃——为什么这声音这么熟悉?
我悠悠的转过脸,看着那个笼罩在朦胧光线下的人影。他就坐在我身侧靠墙的位置,隔着一张小小的铁艺圆桌,和我只有咫尺之遥。此时他已经将脸对住了我的方向,我顿时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天哪,他发现我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愣的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两条腿就好像被钉子钉住,僵立在地板上。
阳台上一下子恢复了寂静。我看见面前的人抬手揉了揉微蹙的眉头,微微换了个坐姿,又重新将手臂搁到了桌面上。
我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哦,是的,他看不见我——我的意识开始恢复。我知道自己应该逃走,应该马上从这里跑出去,可一双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紧紧盯着他的脸。四年了——我们分别已经四年了!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心还是会痛得这么厉害?
是的,已经四年了。眼前的这张脸依旧是我熟悉的样子,宽阔的额头,英挺的眉宇,高直的鼻梁,还有轮廓分明的嘴唇。这四年他好像一点也没有变,只是眉间已经带上了几条川字型的浅浅沟壑。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人比从前已经显得更加成熟和稳健——是啊,他已经做了丈夫和父亲,这样的变化又有什么奇怪?只是——他的生活不是应该很幸福吗?为什么此刻,他的脸上却写满深深的落寞?
“呵……”他忽然对着夜空长叹了口气,那一声长叹里满含着凄楚和无奈。这深深的叹息传入我的耳际,竟让我有感同身受的痛苦,我感觉眼底一热,不由得抬起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垂下头来闭住眼睛,将那心中翻腾的酸涩强咽下去。
就在这一抬手的功夫,我感觉手上有什么东西一滑,然后腕上一轻——“咚!”那条缠着白兰花的腕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此刻一下子掉在了面前的铁艺圆桌上,微微一弹,居然落在了韩力的手边。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我惊诧的瞪大眼,手已经不加思考的伸了过去。可是另一双手却以比我还快的速度触到了我的指尖,然后一把擒住了我的手腕。
“是谁?”他从喉间低吼了一声,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手上一用力,我被拉得往前踉跄两步,一下子对住了他的脸。
“说话!”他的声音恼怒起来,手上的力道增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我疼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却狠狠的咬住下嘴唇,一声也不敢吭。
一阵晚风拂来,带来我鬓角的白兰花香。韩力的表情突然一滞,语气变得柔和许多。“你是谁?”
我依旧沉默。他却缓缓的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柔的抚上我的发间和额头。我的身体微微发抖,感觉他的手指一路向下,顺着鼻梁和眼角一直摸到我的嘴唇。在这探寻的瞬间,韩力的表情显得无比的专注,原本深沉莫测的一张脸,就好像无波的湖心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木木,是你……”他嘴里喃喃着,脸上的微笑越变越大,越来越深,在他手指停止动作的一刻,已经化作难以抑制的狂喜——
“木木!真的是你!”他大喊,嗓音激动得发颤。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紧紧的把我揽在了怀里。
韩力的怀抱依旧温暖,他身上散发的体味依旧让我感觉无比熟悉。一种难以描述的亲近感伴着灵魂的契合一下子从我心房里涌出来,就好像我们从来不曾分离。四年了!四年以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我被心里无边无际的空虚吓醒,只有老天知道,在那样的时刻,我是多么渴望他的怀抱——什么都可以伪装,但身体永远只忠实于自己的内心。我或许恨你怨你,但却从没有停止过想你。
在他热烈的怀抱里,我的理智一下子土崩瓦解。我伸出双臂用力的揽住了他的腰,任由他将头深深埋进我的颈项轻轻摩挲。韩力的唇在我耳后和肩头轻吻,嘴里不停的喃喃:“哦,木木……”
我闭住眼,在他温柔的低语中感觉全身酥/软,耳边听见他轻声的问了一句:“你过得好吗?”
你过得好吗?
他听似无意的一句问候穿透我的耳膜,一下子将我从梦境拉回现实。许许多多痛苦的回忆突然回归到脑海,大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反应——我的身子一凛,松开手臂脚步后退,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怀抱。
我过得好吗?我冷冷的看着韩力,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你居然问我过得好吗?四年了,四年的等待就换来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有妻有子,你幸福快乐,我过得好不好,你又何尝真的关心?你的问候,你的怀念都太虚伪,不过是在表达良心上的愧疚罢了。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问我过得好不好,唯独你没有资格!
“木木,你怎么了?”韩力的脸一下子浮现许多困惑,右手向着我的方向探过来,我却后退一大步,任由他在空气中徒劳无功的摸索。
“木木,你在哪儿?求求你,说句话!”他挥着手臂不管不顾的向前扑过来,脚一下子绊在圆桌腿上,整个人支持不住的栽倒在地,膝盖在地板上砸出可怕的声响。我的心一阵绞痛,不由自主的蹲下去,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就在同一秒,他已经紧紧的揪住我,嘴里一叠声的喊:“木木,别走开!”
他凄恻的喊声让我心里一软。此刻我不得不承认,尽管已经分别了四年,也怨恨了四年,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深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惩罚他就等于惩罚我自己,看着他如此痛苦,我的心里也一样难受。不管他当初做了怎样的选择,我相信在这一刻,他的愧疚全都发自内心——罢了,罢了,还是让一切都过去吧……
“韩力……”我叹口气,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站稳,“听我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已经忘记了……”
“不,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他揪住我的胳膊,“其实我……”
“够了!”我冷冷的打断他,“韩力,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我有不错的工作,也有很多人追求,过不了多久,我也会结婚,也会生孩子,会有自己的家庭。过去的是是非非我已经不在乎了,所以,我劝你也还是忘了的好。”我微微叹口气,“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珍惜眼前人吧。”
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话,我的心就像针扎似的疼。韩力听着,脸色煞白,嘴唇翕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不等他发出声音,我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在于秘书的身后,居然跟着Helene和Jason!
此时此刻,突然走过来的三个人看见我和韩力拉扯在一起,全都瞪大了眼睛。我不由得赶快甩开韩力的手,退开一步,佯装镇定的对他们笑笑。
“林小姐……”于秘书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我冲他点点头,跟在后面的Helene已经大声问道:“Emma,你和Alex认识吗?”
“嗯,是的。”我扫一眼韩力,回头对Helene故作轻松的一笑:“很久以前的老朋友了。”不等她有机会发问,我已经转换话题:“你们怎么过来了?”
“哦,Jason在找你。”Helene把Jason往前一推,“这傻小子还以为把你给丢了,急得要命,呵呵,我跟他说,你肯定是在阳台上。你看,没错吧?”
我只好对Jason笑笑:“对不起,没打招呼就走开了。”
Jason盯着我的眼睛,表情里带着探究。“没关系,”他走过来挽住我,“你们聊完了吗?已经开始上菜了。”
那一晚,坐在餐桌前,我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于秘书领着韩力离开,他们没有参加晚宴。宴会结束后,坐在车里,Jason突然幽幽的问:“你和那个Alex Han很熟吗?”
“你也认识他?”我反问。
“不,只是上次在工商联看见有记者在采访他。据说他是个传奇人物,获过国际大奖的盲人品酒师。”他顿了顿,“你们是恋人?”
我吃惊的看他一眼,他却一脸平静,湛蓝的眼睛带着睿智穿透我的内心。我只好垂下头,淡淡的回答:“是的,在很久以前——你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他回答。“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 不知道。”我长长的叹口气。“他已经结婚了,而且,有孩子。”
“或许你应该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Jason看看我,“譬如,和我。”
我瞪大眼睛盯住他,Jason的眸子里满是认真和诚恳。我凝视他半晌,慢慢的道:“不,Jason,我不爱你,这样对你不公平。”
他失望的垂下头。“Emma,我一直欣赏你的理智,只是现在,我却不得不讨厌它。”
作者有话要说:重逢了。不知道和大家的想象差距多少。虽然是偶然,但也不能太玄乎,对吧?接下来大家觉得该怎么发展呢?
☆、(42)新仇旧恨
周一早晨,我刚进办公室,一眼就看见新到的《商报》摆在桌上。在报纸扉页非常显著的位置,一张印得无比清晰拍得无比艺术的照片赫然在目。旁边还非常应景的配了几个大字,我随便扫上一眼,依稀看见“盲人品酒师的传奇人生”云云。
真快,那天才听Jason提了一句,今天就已经见报了。这四年以来,我刻意的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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