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挑子一头热的事。刘存亮离了女人,塌下心来又找了个餐厅服务员的工作,每月工资五百块钱,管吃管住。刘存亮是个性格软弱但胸怀大志的人,五百元工资省吃俭用,每月还要省出五十元钱去买彩票,渴望一夜暴富,连暴富后钱都用来干什么也提前规划了若干方案,那些方案反过来又成为支撑刘存亮生活信念的美好憧憬。连李臣都在他的怂恿鼓动下跟着“玩彩”,只是忽断忽续不能坚持。
李臣在那家名叫“焰火之都”的夜总会里混得不错,每月小费收入不下三千,领班的职位也遥遥在望,所以每天上班都得小心翼翼,不敢出现半点闪失。李臣因此备感劳累,何况在“娱乐场所”干活儿的人生物钟全都乱了,李臣一旦走在白天的阳光下,脸上总是镀着一层病态的青灰。
但和刘存亮相比,李臣的见识和他的钱包一样,倒是越来越膨胀了,夜总会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李臣也就无所不见无所不闻。保良慢慢知道,李臣脸上的青灰不仅仅是上夜班熬的,更多是陪客人喝酒喝的。酒这东西真伤身体,李臣本来五大三粗,在夜总会没干多久,就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一副瘪耳吮腮的样子。
那一阵保良不得不从健康及未来的角度,反复劝戒李臣自控自爱,李臣听了只是无可奈何地笑笑,表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是盯包房的服务生,客人让你于杯你能不干吗,你不干老板先得跟你急了,老板挣的就是这份酒钱!服务生挣的就是这份小费!叫干不干还想拿小费?当然妄想!不但拿不着小费,惹得客人不高兴了,连工作都未准保得住呢,所以真是身不由己。保良有时不得不痛苦地想到,鉴宁三雄,从小的兄弟,也许总有一天,会桥路分道,各奔东西。
大学第一年的课程繁重而又紧张,尤其是公院,对学生的生活管理也很严格。每天早起出操,睡前点名,就像军队一样。周末假日也常常组织活动,共青团、学生会和系里的各种活动,一概要求新生积极参加。因此保良并不是每周都能回家,和李臣刘存亮的来往,也就自然而然地渐渐稀少。至于女孩菲菲,有一阵保良几乎把她忘在脑后,当有一天菲菲突然跑到学校来找他时,保良不仅大为意外,而且心里也多多少少地,有那么一点不快。
菲菲来的时候,正是晚上自习的时间,学院的门卫把菲菲拦在学院的东门,然后打电话到侦察系的宿舍楼里。一个热情的同学从宿舍跑到教室来叫保良,等保良赶到学院的东门,菲菲已在口喷热气的寒风里,等候了将近一个小时。
菲菲站在学校东门正面的最显眼处,见到保良从里边出来便远远招呼:“保良!保良!”弄得从校门进出的学生纷纷回头,而且这一天菲菲正好穿着一件淡黄色的上衣,这上衣是菲菲最值钱的一件行头,可惜这种刻意的打扮反而让她显得俗艳不堪,至少以保良的审美情趣来看,那外套的颜色和裤子的样式与季节都不协调。那外套的轻飘和绷圆了屁股的裤子引得往来进出的同学老师无不侧目相.看,审视的目光让保良的脸颊一阵阵发烧。
于是保良对菲菲的口气,也就流露着几分不爽:“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责问菲菲:“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菲菲探头向学院大门里好奇地张望,公安学院大门的气派让她重新另眼打量保良。这大概是菲菲头一次看到保良身穿警服,大门的巍峨和警服的威武,让菲菲不由不眼热心跳。
“你们这儿真牛,保良你就在这里边上课呀,你们上课都穿警服吗?”
保良把菲菲引至大门一侧,进入离灯光稍远的一处阴影,皱眉问她:“你到底干什么来了?有事没事,我还要晚自习呢。”
菲菲说:“没事,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不行吗。保良你带我进去看看怎么样,你在里边学开车吗?”
保良匆匆看了看手表,匆匆说了打发的话:“我们学院不让外面的人进去,你要没事就赶快回去吧,我还得回教室上课去呢,你以后没事就别来了。”
保良说着要往校门里走,菲菲才想起来似的在后面叫他:“哎,谁说我没事啊,我有事,没事我来找你干什么。”
保良只好站住,耐着性子问她:“什么事,快说。”
非非说:”不是我的事,是李臣的事,是李臣让我找你来的。”
“李臣?”保良问,“李臣找我有什么事,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了?”
保良记得他第一次穿着崭新的警服到李臣的住处炫耀时李臣确实说过这话,他说保良你小子也当上警察了,等哪天我万一犯了事求你帮忙,你可别两眼一翻不来捞我!
保良两眼直瞪瞪地瞅着菲菲,心里预感到李臣肯定出了事情,于是急着催问:“李臣到底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就是今天见到他的,”菲菲说,“他让我过来告诉你,他打明到你姐姐了!”
保良当天晚上向辅导员请了事假,跟着菲菲一起进城。他们赶到李臣工作的焰火之都夜总会时已是晚十点多钟。晚上十点正是夜总会开始热闹的时候,李臣盯的包房里也上了客人,保良和菲菲在夜总会门口等到十一点过后,李臣才一身酒气地从里面抽空出来,见了保良一通诉苦,说今天来的都是熟客,非要让他挨个敬酒,他要再不出来八成就得以身殉职不可。
保良还没轮上开口,李臣果然呕吐起来,吐在了夜总会门侧的路边。吐过之后才露出轻松的苦笑:“行了,没事了,吐出来就舒服多了,保良你是来问你姐姐的事吧?”
保良急切地问道:“你知道我姐在哪儿了?”
吐过之后的李臣,面色由白变红,口齿也变得清楚:“在哪儿我不知道,昨天我盯的包房里来了几个客人,其中有从鉴宁来的,他们喝酒聊天的时候说起你二伯了……”
“我二伯?”
“就是权力呀!还说了你姐夫权虎,说权虎在鉴河的一个地方跑运输呢。我一听,这帮人肯定认识权虎呀。今天下午我跟菲菲一说,菲菲就说要去找你……”
菲菲插嘴上来,也是一通诉苦:“你们学校可难找呢,我跟交警打听交警都说不清楚……”
保良愣着,心里不知是希望还是失望。尽管姐姐仍然下落不明,但好歹有了一丝线索,这毕竟是姐姐失踪后第一次有人提到鉴宁权家,提到姐夫权虎,提到权虎的大致去向。
他问李臣:“那些客人你认识吗?”
李臣说:“有一个马老板我牛熟不熟,以前到我们这里来过。”
“你知道到哪里能找到他吗?”
“不知道,估计他以后还能来吧。来了我马上告诉你。”
李臣话到此处,怕客人或经理找他,不敢久留,匆匆跑回夜总会里去了。保良冲他顷刻消失的背影喊了一声:“哎!”却不知喊他还想说些什么。
菲菲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姐姐肯定在鉴河哪个地方跟你姐夫在一起呢。你要不要去找?我陪你一起去啊!咱们就顺着鉴河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肯定找得到的!”
保良低头思索:“鉴河,好几百里长呢!”
保良知道,现在惟一能够找到姐姐的地方,不是延绵数百里的鉴河沿岸,而是这座“焰火之都”!那个可能认识权虎的马老板,也许还会来这里喝酒取乐。
有了这个线索,保良每天晚上都要给李臣去个电话,询问那个马老板是否再次光顾。他回家把这事向父亲说了,父亲听罢,沉思半天没有吭声。保良在父亲那张闷声不响的面孔上,看不出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周日的晚饭以后,保良回学校去,父亲送他出了院子,又一直送到公共汽车站,说是饭后顷便走走。路上,和保良的预料有所不同,父亲并示说起姐姐,父子二人始终彼此沉默,只是在保良上车之前,父亲才在他的身后嘱咐了一句:“别影响学习!”
但是一连三个星期,保良还是要在每晚熄灯之前,用宿舍楼口的插卡电话,给李臣拨去不厌其烦的问询。一连三周,李臣的回答都是一样:“没来!”
第四周,周日晚上,保良在饭后从家回学院的公交车上,第一次接到了李臣主动打来的电话。为了能和李臣随时保持联系,这个周末保良找父亲要钱买了一部手机。父亲说你一个学生,要手机有什么用处?保良说老师和学生会的头头找不到他总耽误事情。父亲没再多问,拿出一千三百块钱,给保良买了个旧款的松下手机,那手机样式虽已过时,但很好用。而且就像命中注定似的,保良买下这部手机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李臣的电话,李臣的电话当然只有一个内容,就是告诉他那个马老板又到“焰火”来了。保良立即下车,换了返程的公交车赶回城里,因为担心去晚了那个马老板从“焰火”走掉,保良行至半道又改乖了出租汽车。他赶到焰火之都夜总会找到李臣后知道马老板幸好没走,还在一间包房里和人喝酒唱歌。因为不是李臣盯的包房,所以李臣把房叼和马老板的衣着外貌悄悄告诉了保良,随后假装与保良素不想识地匆匆离开,照顾自己包房的客人去了。保良找到马老板的包房推门就进,看到屋里至少坐了十多个男男女女,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气氛热烈也还算文明。保良照直冲一个前额微歇的中年男人走了过去,还礼貌地等他和身边的一个少妇说完话才开口询问:“请问您是马老板吗?我是权虎的亲戚,我能打搅您一会儿跟随您说几句话吗?”
马老板似手并没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仰头看着保良,怔了一下才出声反问:“你是谁?你是权虎的什么人啊?”
保良恭敬答道:“权虎是我姐夫,我好久没跟我姐姐联系了,她还跟随我姐夫在一起吗,您能告诉我到哪儿能找到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