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给我倒一杯汽水,很好喝,苹果味,甜甜的。
看着我不解,她说:“其实文哥还是和受伤前一样,除了有时候阴天下雨行动不便,或者容易生病头痛。但是他当年的女朋友离开他了,都已经谈婚论嫁了呢。”
我觉得心中怅然,女人可以很没良心的。我也许是其中之一,许凡其实就在上个礼拜说他父母要来,想安排我们见面的,结果我喝完一杯奶茶就跟他分手了。
“其实文哥才棒呢,有楼有车有才,对女生又体贴又细心,他从来没有怪我……”
“好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不嫁他?”小妮子向我推销蒋文呢。
“嘻嘻,他从小看着我长大,和哥哥一样啦。”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有些晕,而且两颊发热,好像喝醉酒一样。乐天和蒋文出来了,蒋文坐在轮椅上,我看到他右腿膝盖下的裤腿是空的,心中竟然有一种缓缓的痛。
他还是漠然,我真有些醉,嬉笑着对着乐宜耳边“小声”说:“他什么都好,就是只有一个表情,好闷。”
其实声音已经大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在我不争气地倒地睡去之前,看到蒋文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变化——变得比较生气,还有就是乐天冲过来,抱住我,大声问乐宜:“你给她喝了什么?”
“苹果汁!”乐宜理直气壮地说。
其实,那是苹果酒,差不多有五度。然后我就昏睡了。也没有参加什么派对,也没有吃到什么大餐。
第一次醒来,是凌晨三点,我睡在一个小房间里,身上衣物完整。一张极舒服的大床,一个装满书的书架,床头一支水晶花瓶里插着一大束干花。
我起身走出去上厕所,一边回忆起昏睡之前的事,真是丢脸到家了,居然喝苹果汁到醉倒,还是在陌生人家里。
经过蒋文的门口,听到仿佛里面有痛苦的呻吟声,心中一紧,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确实不是幻听。
我敲敲门,不经同意就进去,看见蒋文抱住头,在床上蜷缩着,还挣扎着试图拉开床头柜。我不知死活地快步走上去,扶住他问:“头痛?要吃药么?”
他也没有精力介意我怎么闯进去的,虚弱地说:“在第二个抽屉里。”
我打开,拿出药,问他:“是这个?”他只能眨眨眼,表示对。
我扶着他的头,把药喂下去。他仍然十分痛苦,当然,又不是仙丹,不能立刻生效。
我看到他柜子上有一瓶薰衣草精油,毫不犹豫地打开,涂在手指上,为他按压太阳穴,希望对缓解头痛有帮助。
他开始因为我的碰触一惊,随即平静下来,任我上下其手。我又按摩他的耳朵,觉得上面的穴位肯定有帮助,还有叩击脑后玉枕穴。
差不多有半个小时,药生效了,他浑身无力地趴在那里,轻喘。我才发现原来我跪在他床上,他趴在我腿上,我的一只胳膊揽着他的头,姿势不知多暧昧。
于是心就狂跳起来,严重程度超过十八岁以前任何一次见到心中暗恋的人。我试图帮他在床上躺好,他也意识到我们的姿势,立刻撑起身体,我按住他,说:“慢慢来。”
让他躺好,大概是薰衣草的作用,他始有睡意,我把被子给他盖好,要离开。他却拉住我的手,说:“我,你,你可不可以等我睡了在走?谢谢。”
那一刻,他苍白的面容上,满是婉约的真诚,我的心好像疼了一下,就停跳一拍。
我当然愿意,我在床边坐下,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大而温暖,有些湿湿的,因为刚才头痛出汗。
很快他睡着了,我起身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离开。
第二次醒来,几乎是中午时分。
客厅里传出钢琴声,我以为是CD。洗漱出来,才发现乐天,乐宜还有一个陌生的小男生三个人闹成一团,又喊又叫。而蒋文,竟然在弹钢琴。
乐天看到我,挣脱了要过来,结果被乐宜拖住脚,又摔倒在地上。我哈哈大笑,眼睛却是看着蒋文,他也看着我,那脸上居然是淡淡的笑容。不得了,大概因为自己是个粗线条直来直去的人,最为这种内敛的常常欲语还休的男人心折。
我不自觉竟然脸红了,乐宜问我:“睡得好么?”
我点头。她带着委屈说:“谁知道有人喝苹果汁都能醉倒,哥哥昨天大骂我。”
“是我自己酒量不好。”真惭愧。
乐天说:“留下来吃午饭吧。”
真佩服这几个人,真拿天下人当兄弟姊妹了。
我说:“还是回去了,身上这套衣服也快馊了。”
乐天忙说:“我送你。”
钢琴声突然停了,我看过去,蒋文转过头看着窗外,背影看上去那么寂寥。
乐宜说:“文哥失望了。本来他中午要做炸酱面给大家的。其实是向你展示厨艺了。”
乐天却说:“胡说八道。”
乐宜还要说,被那个小男生一手捂住嘴。她扮开他的手,给我介绍:“小于,唐小恬。”很明显,是她的小男朋友。
我点一下头,走过去看蒋文。他又穿上义肢,端坐在凳子上。我蹲下,仰着头,咬咬下嘴唇说:“头不痛了?睡得好么?”
他点点头。
我又说:“好好照顾自己,也许你有兴趣一起吃饭什么的,打电话给我。”
他用那样深切的眼神看着我,我又心跳加速了。
他说:“我恐怕脸上表情太闷。”
哈哈哈,我爆笑,小气的男人,他还记恨我这句话。
乐宜跑过来,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已经站起来,说:“我走了,多谢款待。”
乐天要送我,我说不用,他坚持。
在车上,他问:“你是做公关的,那是什么?”
“三言两语讲不清,但是经常见客接活,和媒体打交道。”
他听了,一愣,试探问:“和酒店公关有什么不同?”谁都知道“酒店公关”做什么。
我哈哈大笑,说:“价钱比较贵。”
“比如说?”
“我是按小时算钱,差不多每小时一百美金。酒店公关应该是一晚多少钱。”
他听了,要过一会儿,狠狠地点头。他是个很可爱的人,但是我却想起另一张苍白的脸。
2
周末的约会对象是老妈,和她一起喝茶。老妈是春风满面,穿一套青色的套装,戴蓝宝石耳环。这个女人倒是一直懂得爱惜自己。
看到我,照例批评说:“一条牛仔裤一个月都不洗,邋遢相。”
我坐下来,叉着腿,不理她,大喊大叫要点菜。
老妈皱眉,说:“看你的作派,怎么会是我女儿呢?哪有一点女孩家的样子。”
“也许是医院里抱错了。”我很浑地说。
“混账,我在你这个年纪,你已经四岁了。”她很无奈。
“去年你就这么说,今年应该是我已经五岁了。”老妈二十二岁已经生下我,可是我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的,和父母倒不算亲。
他们一早就离婚,等我长大以后,才和两个人分别成为朋友。互相说说笑笑,根本不像父女,母女。
“最近见到我爸么?”我问。
“碰到一次,又胖了,头发快掉光了。”她显然对他没什么兴趣。
“你不是当初认为他帅的么?”
“所以说爱一个人,千万不要和一个人终老,看着他一天天变老变丑,真不好受。”
我的妈呀,我终于知道我随随便便这么心血来潮是得自于她的遗传了。
我于是告诉她:“我和许凡分手了。”
“就是你今年又嫁不掉了。”
“我为什么要嫁掉,你不也是单身。”
“我最起码结过婚!”
她拿出一支烟,立刻有服务生给她点上,吸一口,风情万种。
看着她,还真有些嫉妒,作为女人,凭什么她这么自在潇洒,还能让人把她当女人看。
我稍微工作努力点,做事豪爽点,别人就觉得我是破马张飞的。
我问:“你有没有倒追过男人?”
“没有,还是男人追我比较好,我容易掌控。”
“一定是因为对方吸引力不够,否则爱根本不受掌控。”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啊?”
“你想倒追的那个。”
老妈认真地看着我,我们在一起,外人都会说我们像两姊妹,也许是她显年轻,我显老。
“随便问问而以。”
“跟他借书吧。”
“什么?”
“《围城》里教的招数,男人和女人互相借书制造机会,尤其是有借就有还。”她笑了,眼角有几道极有韵味的皱纹。
我哈哈大笑,老法子都是好法子,屡试不爽。
可是,借什么书呢,一个连装修都没有做过的人,借一堆专业建筑书籍,司马昭之心,一下子显露无疑。
还没有开始,已经动了这么多心思,恐怕这次是沉到底了。
周叔叔来接老妈了,这才是女人应受的待遇,应有的姿态。可是,到了我这一代,唉,一代不如一代了。女人工作起来像狗一样,思考起来和男人一样,还有什么矜持可言?
真是,惆怅。N久没有这样文学性的情怀了呢。
我倒是没有真的跑去向蒋文借书,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只是觉得工作之外有件事可以想着,念着,悠悠的,算个营生。
周一上班,在茶水间碰到阿媚。
她上下左右打量我,媚笑说:“有点儿不同了呢。”
“什么不同。”
“说不出,就是有点不同了。”
“我和许凡分手了。”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