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道喜,火影剑眉一扬,「…是真心的吗?」
「当然。」
「…变了。」火影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从前的…,绝不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从前的我,太过幼稚。」水月别过头,长年冰凉的颊奇异地有些回暖,「我现在明白,跟你针锋相对,并没多大意思。」
「是吗?」火影背靠着石柱打量她,「…的意思是,跟我斗嘴很无趣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长大了,没必要还跟孩提时候一样。」她认真回道。
孩提时候啊──经她这么一提,火影微…起眸,忆起久远的往事。
风、花、水、火,乃千樱国四大氏族,身为同辈,他、花信、水月和风劲从小便经常见面,虽说个别之间不一定交情特好,多少也培养出一些情谊,只是长大以后,各自有各自心思,反倒比从前疏远多了。
尤其在风劲受命摄政后,他们四人便分裂成两派,他和花信是至交,水月却和风劲走得近,彼此之间虽不明言,却已逐渐埋下心结。
「…说的没错,现下的我们,不比小时候了。」火影沉声道,眸色深沉。
水月低眸,听出他语中深刻的况味,微微黯然。沧海桑田,曾几何时,他们都变了──
「这一年来…都去了哪里?」火影转变话题。
「西方大陆。」
「西方大陆?」火影惊愕,「…渡海了?」
在这孤悬于海中的岛屿西方,有一片广大辽阔的土地,那儿建立了个繁荣强盛的国家,几百年来,他们的文化藉由武力及贸易传播到邻近各地,岛上的羽竹国便深受影响,而与羽竹国相邻的千樱国,也或多或少对西方大陆心存向往,偶尔也有些酷爱冒险的人,会扬帆渡海,一探究竟。
只是他没想到,这袅袅婷婷、看来弱不禁风的女人,竟也会选择渡海造访西方大陆。她受得住海上风浪吗?
「…不是怕水吗?」小时候,她连跳入湖里戏水都不敢呢!「还敢搭船?」
「习惯就好了。初上船时是有些晕沉,过几天也就好了。」她说得自在。
他蹙眉,「…到西方大陆作啥?」
「拜师,学草药。」她淡淡解释,「我身为巫女,总得具备一些医药常识,否则要是有人要我用灵力治病,岂不糟糕?」
「这是在讽刺我吗?」他凝望她,深眸炯炯。
记得小时候,他很看不惯她倨傲冰冷的神态,经常挑衅她,要她有本事便显点巫女的灵力来瞧瞧;有一回,她被他惹怒了,果然念咒召来一阵风雨,当时还年轻的她,受不住灵力过度耗用,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自从成为巫女后,她清心寡欲,很少流露情绪,少数几次发脾气,都是因为他,所以,她才会这么讨厌他吧!
火影眼底闪过自嘲,嘴巴却没停止逗弄她,「…不是说过,…的灵力是用来预知神谕、祈雨降灵,不是拿来医疗治病的?」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
「既然如此,又何必专程到西方大陆学草药?」火影追问,想起当初她悄然出走,仍有些忿怨。
虽说他们俩交情不是特别好,至少也算是朋友,她要离开一年,居然也不事先说一声,害他得到消息时,还像个傻子般策马直追出城门十里外,教花信好生嘲笑了一番。
「这些年来,我总困在宫里,偶尔也想见见外头的世界。」水月淡淡解释。
「是吗?那…见识的感想如何?」
「很不错啊!」她微微扬唇,声调还是一如既往,毫无起伏。
淡极了的语调,冷透了的嗓音,为什么她整个人好似冰雕成的,一点温度也没有?有时候他还真想抓住她狠狠摇一摇,看能不能摇落一些冰屑来。
火影咬牙,命令自己压下蔓延全身的无端懊恼。
不知怎地,每回跟她说话说到后来,他总会失去耐性。
他抬头,不让自己的视线胶着于她苍白似雪的容颜,「有件事我想问。」
「什么事?」
他瞪着夜天那半轮明月,「这回我跟花信陪云霓出宫,在路途遇上有人行刺,…知道这件事吗?」
她没立刻回答,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摄政王久久没得到你们的消息,曾来向我求卦问卜。」
「然后呢?」
「卦象告诉我,你们遭遇了奇险,但最后会逢凶化吉。」
「这么说,…很确定我们会平安归来…?」
「嗯。」
「这很令你们失望吗?」
「什么意思?」还是毫无感情的声嗓。
都到了这时候,她还是不见一丝动摇。火影目光如刃,恼怒地射向她,「…明白我的意思。」
她静静回凝他,「你怀疑这次行刺跟摄政王有关?」
「何必口口声声叫摄政王?」他冷笑,「我们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有必要如此生疏吗?」
「跟他生疏的,是你吧?」她不动声色地说,「你跟花信一向不喜欢他,不是吗?」
「我们是不喜欢他。」他坦承。任何可能威胁到云霓未来的人,他跟花信都不可能喜欢,就算那人从小和他们一块长大也一样,他绷紧下颔,又道:「我也要奉劝…,离他远一点,别因为爱他,就轻易受他利用。」
她惊喘一声,「我没爱他!」
总算动摇了。果然只有风劲才能融化她这座冰雕吗?火影竖眉,冷觑她,「真没有吗?…这谎言可以骗尽全天下的人,可骗不了我。」
「火影!」她急得连唇色也跟脸一样白了。
无名怒火在胸膛里闷烧,他蓦地走向她,灼亮的眸居高临下俯视她。
这冰冷的、内敛的、什么事都往心底藏的女人啊,有时候她真的很令他生气。
他瞪视她,许久,猛然旋身,「我走了。」再不离开,他不确定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
「等等!火影,你──」
「…放心。」他淡漠扬声,步履不停,「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小秘密。」
「不是的,我不是这意思──」她低语,细弱的嗓音消逸于风中。
她在迟疑些什么?他更气了,暗自磨牙,「不论…听不听得下去,我还是要说,风劲不是个好男人,爱上他,…恐怕只会痛苦一生一世。」
「──」
「…好自为之!」他甩甩头,高大的身躯一下子没入黑色夜幕。
她怔然,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在她视界里慢慢消失,她抬起手臂,徒劳地想抓住什么,终究颓然垂落。
爱上风劲,她会痛苦一生一世吗?她闭上眼,唇畔悄然牵动一丝苦笑。
难道他以为,如今身为护国巫女的她,还有能力去爱任何人吗?
或许她曾经迷恋过风劲吧,但现今的她,已不是从前的她了。
现今的她不能爱,也没资格爱。
她叹息,摊开手,痴痴瞧着微颤的指尖。到了雪祭那天,这双手将亲自转动命运之轮,而她可以确信,火影必将因轮轴无情的倾轧,而恨透了她。
那时候的她,该怎么办呢?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银空月牙冷,水影先冻寒。
即将入冬了,初雪应该很快会降下,看来是举行雪祭的时候了。
这些天,天神殿的巫女们都有些忐忑不安,因为她们最敬仰的祭司大人有些不寻常,祈祷静坐也好,主持诵经也罢,她心神总是不宁定,时常莫名其妙发起呆来。
元神出窍了吗?巫女们面面相觑,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对静修的巫女们来说,元神出窍并不是一件坏事,要是能达到心虑澄透、天人合一的境界,那可是最高修为;但也不能太常出窍,元神若总是浮游虚空,总有一天会唤不回来。护国巫女年纪还轻,她们可不希望这么早便要送她离开尘世。
对于巫女们的忧虑,水月自然也有所察觉了,她摇摇头,自嘲地低笑。
「干嘛这样笑?」问话的,是水月在西方大陆结识的好友,紫蝶。
她是个女大夫,一次在山上采药时,救了意外跌伤的水月,两人一见投缘,再加上都来自千樱,顿时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原先两人约好了一起回千樱,可水月在边境遇上了公主的车队后,一个人匆匆赶回王城,本来以为再见之日将遥遥无期,没想到因缘际会之下,紫蝶救了坠落山崖的花信,又跟着他和公主一行人回到宫里,于是,两个人又能经常见面了。
而最近,只有在跟这个好友见面的时候,水月郁沉的心绪才能稍稍得到抒解。
「…最近有些奇怪。」紫蝶颦眉,明澈的眸,细细打量水月。
连紫蝶也这么觉得?水月唇一扯,噙着淡淡苦涩。
「我没事。」她抬容,仰望银月当空。不知怎地,她总觉得最近的月色有些苍白。「天愈来愈冷了,初雪大概快来了吧!」
「是啊,最近天色总是晦涩晦涩的,…瞧,那云层多厚,都快遮去月亮了。」
「嗯。」
「不过这不是重点吧!」紫蝶可没笨到被她转移话题这招所惑,明眸水灵灵的瞧着她,「…还没告诉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没事啊!」
「没事才怪呢!」紫蝶侧过身,双手捧住她冰凉的颊,直视她墨深的眼,「别人或许瞧不出…想什么,我可不一样。我瞧…这双眼正在向我求救。」
「求救?」
「是啊!」紫蝶一本正经地点头,「这双眼告诉我,她好痛苦、好烦恼,再不找人诉诉苦,她就要发疯了。」
水月噗哧一笑,「疯的人是…吧?」她…睨好友一眼,「还是…那老毛病,爱瞎编故事!」
「我瞎编故事?难道…不爱听吗?」紫蝶不服气地捏了捏她的颊,「我们之前一起度过的那些漫漫长夜,是谁讲了一个又一个精彩的故事打发掉的?要不是我,…早无聊死了。」
「是是,一切都归功于。」水月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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