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让人无法感受到任何美好的压抑感,来自于大宅之中的准新郎。
池铭和花映月一进房间,便感觉到了一种沉沉的压迫感。来往的佣人几乎是踮着脚走路,生怕发出丁点的声响,保镖们脸上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看到两人的时候,目光有些闪烁,虽然笑着引他们去见何念儒,但是,那笑容比昨天做作多了。
池铭察颜观色,便知道事情不对,花映月也觉得汗毛直竖,觉得他们两人就像被捕猎了的兽。
何念儒独自在宽大的露台站着,面对着不远处的粼粼大海,风吹过来,把他的薄绸衫吹得鼓了起来,像是涨满的风帆。衣服是短袖的,他的胳膊露了大半截出来,皮肤紧致,肌肉强健,光看背影,根本不像个老人。
“何叔,风这么大,不活动的话,不适合吹太久。”
何念儒慢慢的转身,淡淡的笑:“怎么,阿铭觉得我已经老了,吹不得风了?”
池铭心一紧,脸上却不表露出来:“何叔这话可是冤枉我了,静止的站在风口上太久,我也不敢这样做的。”
“好了,我哪儿能跟你们比,年龄不饶人,身体机能退化是必然的,我知道,人老了,脑子也容易糊涂,以前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儿,现在半天都发现不了,就一直被瞒着……”何念儒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微笑,看了两人一眼,慢慢的往房间走,“进来坐吧。”
池铭心咯噔一沉,何念儒这是什么意思?
他自认为一切都做得很周密了,何念儒如果早就发现了什么的话,再怎么说也该露出点端倪。如果说,是在岛上露出了破绽,这也说不过去。他与何彦昨天是见了面,但是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外人的监控之下,只在送何彦回住处的短短时间里说了几句机密的话,当时路旁边即使藏了人,也没法隔着那么长的距离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他知道岛上的网络都是被监控的,所以,他早就给手下打了招呼,这几日他不会接收或者传输任何涉及何念儒的机密信息。
难道是何彦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看现在的情形,很可能。按照正常的情况,何彦应该已经在宅子里,帮着何念儒忙前忙后了。
池铭脑子飞速转动,想了很多,可是短时间也没法深想,何念儒既然没撕破脸,就姑且认为他是捕风捉影,自己越不当回事,越有利。
他微笑,做出好奇的样子:“谁有事瞒着何叔了?”
何念儒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阿铭分析给我听听。”
“不会是底下的人自作主张,不知轻重,私自处理了重要的事情吧?”池铭思忖片刻,答道,“上次我底下的人也犯了类似的错误,听说了政策调整的风声就立刻改了方案,然后施行,结果那所谓的政策调整只是空穴来风的谣言,最后那个项目不得不停下整改,损失不少。”
门被推开,风雅走了进来,声如银铃,十分的悦耳:“原来你也遇到了这样的事啊。”
何念儒站起来,上前几步,扶住她的胳膊:“睡醒了?胃还难受不?”
“你说呢?我现在可懒了,有点不舒服就不会下床的。”风雅柔柔的看向他,又轻轻一抚小腹,一副夫妻和睦的幸福样。池铭看得心里发堵,这女人真是会演,对着一个能当父亲的老人做出这样诚挚的柔情蜜意样,心里却觊觎着老人的儿子。
花映月的不适感更甚。风雅的这张脸一出现,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刺激,何锦绣善良高贵,面前这个口蜜腹剑毫无底线的妩媚女人,简直是亵渎了和母亲一样的漂亮容貌。
何念儒道:“早上你就说吃不下东西,喝了点粥就去睡了,这怎么可以?你现在吃东西养的是两个人,不能因为胃口不好就不吃,我让人再给你做点?”
“我吃过了才来的。好了,你别紧张,我刚刚吃了不少,不信去问问下人。那个红醋拌青瓜挺下饭的,我吃了不少呢。”
池铭微微眯眼,笑道:“酸儿辣女,风小姐喜欢酸的,何叔肯定很高兴。”
“这个说法做不得准的,再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讲什么重男轻女。风雅生男孩我高兴,生女孩我也高兴,女孩子哪儿不好了?你看风雅事业做得这么大,有几个男人能和她比肩?”何念儒顿了顿,说道,“最重要的是,孩子得孝顺父母,不能成为那种坏了良心,为了利益算计父母的东西。”
池铭心一紧,何念儒后面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指代何彦。
风雅抿着嘴笑:“念儒,闲聊而已,干嘛这么严肃。”
何念儒目光淡淡扫过池铭,漫不经心道:“怎么轻松得下来?”
这两人意有所指,每个字都给人极大的压力,更不用说那如同网一样罩过来的目光了。池铭不想再和他们绕下去,他现在耐心有限,持久战,他玩不到最后,必须得尽快解决事情。与其看他们不停的打擦边球,不如自己把话题引过去,先占据主动权,然后来个死不认账。
他笑了笑,说道:“何叔,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不如这件事重要。名流云集,应酬多,带着压力可不好,有什么事,不如说来听听,先排遣排遣。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出点微末主意。彦哥思维更加缜密,提的建议肯定比我的还好……咦,话说,彦哥怎么还没来?”
何念儒仿佛没料到他爽爽快快的提起何彦,明显的愣了一下,目光更加仔细的扫过他的脸,却只看到一片坦诚。
池铭皱了皱眉:“他住得离你们更近,就在山脚下,照理说,他应该比我先来……”说着,他神色微变,“彦哥一直在养病,难道今天情况又严重了?”
何念儒深深看了他片刻,说道:“阿铭,你昨天才看见他,他像是还在生病?”
池铭心里发堵。
昨天何念儒为了避免何彦与风雅的单独相处,命令他跟着一起去钟南那边劝架。何彦是病好了,但是伤得那么重,元气并未恢复。在***辣的太阳下晒着,很快就出了一身大汗,而岛上又在吹风,汗湿的身体被那样一吹,即使是健康人,也容易生病,况且一个失了血又伤了心的人?
何念儒动枪之后,有后悔的反应,可是这点悔意和心疼,比起自己的绝对权威,又算得了什么?
他那样做,一个极大的原因恐怕是告诉何彦,我让你往东你就别想往西,你的命脉掌握在我手里,最好老实点,休想起什么异心,别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会心慈手软。
这样一个父亲,又怎么配说出刚才那一番“孩子必须孝顺,不能算计父母”的话呢?
池铭已经有点心浮气躁了,发怔的时间长了点,花映月捏了一把冷汗,想提醒他,可是又不敢随便做小动作。
“阿铭?”
池铭一惊,回过神,说道:“我拿不准,因为昨天对彦哥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印象,仔细想了想,好像是瘦了点。”
“既然没印象,说明他的身体和平时也差不离,病什么病。”
“也许是昨天中暑了?下午太阳挺大,晒得人头晕。”
何念儒目光一冷,脸上却缓缓的绽开笑容,说道:“这倒是有可能。阿铭,走,一起去看看阿彦吧。”
池铭定了定神,站起来道:“好。”
风雅也跟着起身,何念儒道:“你就在屋里休息,身体要紧,明天婚礼只怕会累着你,趁着今天养养神吧。”
风雅嫣然一笑:“哪儿有那么娇气了。再说医生也说过,孕妇生活过于静止,对宝宝发育没什么好处,还是适度的走一走比较好。又不是多长的路,上午也不热。马上就成你何家的人了,关心下你的孩子,也是我分内的事。”
花映月心里发寒,风雅笑得如此灿烂,眼中的光芒让人想起“胜利”这个词,难道是她率先发现了什么,然后勾‘引何彦不成,心生恨意,意欲毁了他?
池铭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还傻坐着干什么?”
她赶紧起身。
撕破脸之前,戏还得继续演,他露出不愿她去见何彦,却不得不让她跟随的不满样,可她在他眼里读到了担忧的信息。
不管会在何彦的住处遇到什么事,两人都必须硬着头皮过去。
风雅走得很慢,通往何彦在山下居所的路边显得尤其漫长,池铭凝视着那一栋精巧安静的建筑,觉得摆在窗台上的那几盆开得如火如荼的红花就像晕开的大片血迹,让他心跳加速。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花映月,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失策,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变故,他一定会编造理由,想方设法的把她留在国内,送去楚骁或者陆维钧那里。
进门之后,池铭的心就彻底的沉了下去。
每一道房门前都有人站着,客厅的沙发上也坐着人,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精壮汉子,目光锐利,身子挺拔,一看就充满了爆发力。
这是什么意思?重兵守卫?
何彦成囚徒了?
池铭抿紧唇,手指弯曲了一下,又舒展开,努力做出不解的样子:“何叔,这是什么意思?”
何念儒继续往前走:“过来。”
一众人直接进了何彦的卧室,里面有两个保镖道:“少爷一直很安静,只是关小姐情绪有些激动。”
何彦穿着整齐,神情冷漠,脸色苍白,静静的坐在床上,听到声音,扭头看了看,又淡漠的回过头,凝视着窗外,冷冷道:“都疑心到阿铭头上了?现在你还有几个人是信任的?”
何念儒让风雅坐下,踱到儿子面前,死死盯着他:“你个逆子,先是对继母欲行不轨之事,现在又联合外人,想置我于死地!这种外表清高,内心恶毒的样子,不愧是那贱人留下的种!”
何彦平静的双眸陡然迸出寒光:“把你侮辱我妈的话收回去!她不是你可以亵渎的!”
何念儒一抬手,狠狠打在他脸上。
花映月惊呼一声,站在一旁的关瑶瑶扑过来就推他:“不许你碰他!”
何念儒怎会把一个女孩子放眼里,一把揪住她胳膊,用力甩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