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秀凛然不惧,不屑道:“西番野蛮残暴,果不其然,然老夫又怎会惧之?前有嵇叔夜一曲广陵散传为千古绝唱,今有谯元彦携全族慨然赴义,即便你灭了老夫九族,也休想老夫向你低头!”
云峰冷冷的目光盯视着谯秀,谯秀瞪大了眼睛与其对视,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好半晌,云峰不动声色道:“老丈且莫急下结论,还是先考虑考虑为好。”说完,转头离开了屋子。可刚一走出,嘴角却抽了下,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头痛,这个老家伙的气节,还真的令人钦佩啊,看来好说是没用了,暗暗想着,再次返回了大殿。
云峰的满脸无奈之色,被苏绮贞尽入眼底,脸上升起了一幅兴灾乐祸的表情。
云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命亲卫取来纸笔,伏笔疾书写了一封贴子,然后唤道:“王桂!”
“末将在!”侍立一旁的王桂施礼道。
云峰把贴子递了过去:“谯秀暂时交你全权处理,限时三月,令他照贴上要求著一书册!”
“啊!将军,这个……恐怕时间太紧了吧?”王桂可没半分把握,人家年纪那么大了又不能用刑,不禁面现为难之色。
“恩?”云峰流露出了一丝不悦。
王桂咬了咬牙,伸手接过道:“末将……领命便是!”并低头看了起来,贴子提了几点要求,书名为《大义觉迷录》,要求谯秀认识到经学对于人性禁锢的危害性,认识到提高女子地位的必要性,认识到云峰所颁行各项政策的正确性,还须严辞驳斥《白虎通义》、董仲舒天人合一学说,把神学从阴阳五行理论中剥离出来。
王桂的脸又重新变成了苦瓜脸,这种文化层次的交锋他是半点头绪也无,简直是没法完成的任务。其实云峰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可他没办法,手头那么多事,总不能天天伺候着这个老家伙吧?
云峰微微笑道:“好了,无须如此紧张,本将传你几招,或许能有些效用。”
“哦?”王桂升出了一丝希望,连忙问道:“请将军明示。”
云峰正色道:“谯秀所居屋舍除留一小门以供进出,其余皆以砖石封死。每日十二个时辰,除午时、子时,其余时段不可令其入睡,若谯秀犯困打盹,务必将他唤醒。
还须置数枝火炬于屋中,令光亮直晃其双目,同时,着人当面大声诵读教材,或讲诉未被本将解救之前的悲惨经历,须真实感人。具体突出哪些方面,你应该有数。
每日除睡眠以外的十个时辰,即使进餐、便溺、洗漱亦不得有片刻停歇,若谯秀开口告饶,便令其撰写《大义觉迷录》,假若不从,则继续下去,直到此人屈服为止。”
王桂带点迟疑的问道:“将军,这法子能管用吗?”
云峰点了点头:“姑且一试便知有无。”接下来,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伏笔书了一张膳方,交给王桂道:“若谯秀一心求死,拒绝进水进食,可照方熬制浓汤强行灌下。记住,交待弟兄们不得打骂于他,若此人身体或精神有不支迹象,立刻暂停,待本将处理后再说。你且去准备罢。”
王桂哭丧着脸,向云峰施了一礼:“末将告退。”说着,转身离开了大殿。
始终没有发言的诸葛菲终于忍不住了,秀眉一蹙,不满道:“将军是否过份了些?奴家观将军所施刑罚虽不伤身体发肤,然残酷性更有甚之,谯老先生年近六旬,精力亏虚,又如何能承受的了?况且教人读书识字,乃是好事,将军为何要禁?”
云峰叹道:“私馆授学于他人或许无妨,然于本将却危害甚大,如此折磨谯老先生,亦是于心不忍啊!可除此之外,再无他法可想,唯愿谯老先生能早日幡然醒悟,届时本将自会向其请罪。”
诸葛菲不解道:“私学究竟有何危害?将军为何非得禁止?”
于是,云峰把他的理由一条条的搬了出来,东林党却没法细说,只是提到了有操纵舆论的可能性。诸葛菲与苏绮贞的脸上也渐渐的现出了了然之色。
其实,云峰还有一个目的没说出来,他需要一批御用文人来为他吹捧政绩,为他歌功颂德,在文化战线上为他摇旗呐喊。可惜的是,北方并无具有影响力的大儒存在,大儒都在南方,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谯秀,他可不会平白放过了,他要把这个老家伙收为已用,成为文化战线上的有力臂助!
这时,一名亲卫来报:“禀将军,户参军事谯献之求见!”
“恩?”云峰眉头一皱,户参军事是簿曹属官,分管户籍,有事不找主官跑来这里干嘛?再一联想这人也姓谯,倒也明白了几分,当即喝道:“传他进来。”
谯献之得到老父被捕的消息之后,就匆匆来到了牙门,四处向同僚打探情况,却没人搞的清楚,云峰直接绕过司法程序交由亲卫处理,官员也无从打听,他只能大着胆来求见云峰。
来到大殿,谯献之施礼道:“属下见过将军。”
云峰看了过去,这人眉目间与谯秀果然有着几分相像,便挥了挥手:“谯参军无须多礼,请坐。”
“多谢将军!”谯献之称谢,然后于末尾就坐,几次想开口,却欲言又止,一幅踌躇难决的表情。
云峰微微笑道:“谯老先生与谯参军是何关系?谯参军可是为谯老先生而来?”
谯献之连忙答道:“回将军,谯先生正是家父,不知何处得罪了将军?属下愿代父亲赔罪。”
云峰也不隐瞒:“得罪谈不上,令父虽性情耿直,本将却非是量浅之辈,不过,谯老先生与本将于义理间颇有分岐,因此才请他来相牙盘桓一二,好随时向老先生讨教讨教。”
“这个……?”谯献之一怔,随后又问道:“那么,请将军允许属下探视家父。”
云峰摇摇头道:“未有结果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
谯秀脸色一阵阴晴变幻,正要再说些什么时,云峰又接着道:“虽不允探视,但可书信往来,你且放心便是,本将虽限制其自由,却不至于伤及谯老先生性命,亦不会涉及家人亲族。”
谯秀松了口气,迟疑道:“那属下可否当堂书写?”
云峰摆了摆手:“你回去写罢,先与你家中诸人商量好,该如何落笔。另本将再赠你书籍一套,与谯老先生分歧尽在其中,你可好生翻阅一番。”说着,令亲卫取来一套教材交与谯献之。
谯献之接过书籍,起身施礼道:“既如此,属下便不再打扰,还望将军念及家父年老体衰,详加照料,属下万分感激,告辞!”
云峰点了点头:“谯参军放心便是,请慢走。”
谯献之深深一躬,快步离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唇枪舌剑
谯秀的表现果然和云峰预料的一样,送去的饭食动也不动,看来是准备绝食而死了。可亲卫们早已准备好了熬制的浓汤,给他强行灌了下去,汤中含有滋补元气的药材,又以文火把肉骨头熬成半胶质,虽是流质食品,营养却非常丰富,如此一来,他想死也不行。
两次一灌,谯秀也学乖了,知道绝食这条路行不通,只得老老实实的吃起饭来。
云峰的心理攻势从当天晚上开始,起先谯秀还面无表情,对亲卫们的大声诵读以及声情并茂的悲惨控诉充耳不闻。可两天之后,表情换成了不屑一顾,又过两天,他的情绪渐渐的焦燥起来。想想也是,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屋内均是灯火通明,吃喝拉撒还有人在耳边大声聒噪,换了谁也吃不消。
谯秀被“请”来做客的第五天清晨,他的三个儿子聚在厅堂焦急里万分,谯秀的家人曾数次送来书信,可是这个老家伙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从来没有回过,令他们忐忑不安,以为云峰在欺骗他们。
谯敏之恨恨道:“父亲这一进去寥无音讯,该不会被云将军暗害了罢?”
谯献之眉头一皱,缓缓道:“大兄,依弟看来,父亲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云将军送来的书籍咱们都翻过了,书中反经学、灭三纲,确是与父亲秉持终生的理念大有不同。据弟猜测,云将军的本意是想令父亲赞同于他,然父亲性情倔强,当不会向权势低头,因此,父亲便被软禁了起来。”
他的猜测虽然合情合理,却万万没有料到,他们家老爷子正享受着史无前例的精神折磨呢!
谯行之沉吟道:“三兄言之有理,只是父亲年纪老迈,这般僵持下去终是不妙啊。”
谯献之叹道:“云将军书中所言乍一看惊世骇俗,然细细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至少于百姓有着几分益处,可父亲…唉,应是不会认同了。”
谯敏之不屑的笑了笑:“有何道理可言?歪理邪说罢了,不过,这歪理邪说倒也不是一般人便能生编硬造,为兄得去会会那云将军,看看此人究竟乃何方神圣。”
“大兄,如此甚好,弟也随你一同前往。”谯行之连忙道。
谯敏之摆了摆手:“为兄一人即可,你们在家各安本份。”说着,独自离开了厅堂。
刚一走出,却看到谯淑瑶站在门外,顿时不悦道:“淑瑶,你怎会在此?”
原来,谯氏自谯周起便成为经学世家,男女之防更甚于常人,男人议事的时候女人是不允许参与的,而谯淑瑶担心着祖父,于是躲在门外偷听起来。
谯淑瑶脸上现出慌乱之色,喃喃道:“那个…伯父,可否带着淑瑶一道?如有…如有可能,淑瑶也想见见祖父。”
看着这个自幼丧父,一幅楚楚可怜模样的侄女,谯敏之喝斥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的出口,他这个侄女只有和祖父相处时才会现出活泼跳脱的一面,平时在家里,处事小心谨慎,连大气都不敢出。谯敏之暗叹一声,点点头道:“也罢,不过你可别胡乱说话。”
谯淑瑶一喜,施了一礼:“淑瑶明白,淑瑶谢过伯父。”
而在此时的州府大殿里,云峰望向渐渐远去的说客,无奈的喘了口粗气,这几天,天天都有说情的,搞的他不胜其烦,不过明天就可以出门躲上个三两天了,军队的整编已接近了尾声。
成都太少两城四万守军加一万宫中禁卫,云峰共留下了两万人,其中禁卫几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