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岳偷偷抬眼观察起了云峰的神色变化,云峰却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催促道:“邓将军,匆要多想,请即刻下令,每多拖廷一时,就多些无辜的将士们遭难!”
邓岳被道破心事,老脸顿时微微一红,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了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惭愧感,连忙转头道:“传令各门及城中驻军,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传令兵却没有起身,反而畏畏缩缩的看向了云峰。
云峰挥挥手道:“去吧,你是邓将军麾下,无须过问本将!”几名传令兵这才撒腿而去。
“当啷,当啷!”城头响起了连片的兵器落地声,守军们都不自觉的扔下了武器,今天发生的事对他们来说,也是诡异到了极点,有些人都不敢想信自已的眼睛了,伸手一揉再揉!他们可没有邓岳那么多的心思,作为战败一方,能不受任何罚处还发放粮草释放回家,心里除了感激,再没有别的想法。
云峰转头看了看,见到城头的已方军士已越来越多,便向苏绮贞吩咐道:“绮贞,你带着姊妹们给受伤的军士们赶快包紧治疗,定要一视同仁。知道吗?”身边没有女子医护兵。只能以女罗刹充数了,好在她们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遵命!”苏绮贞施礼领命,立刻领着女罗刹们搜罗起了伤员。
云峰又向城下探头唤道:“益生,你看看城下有没有伤亡将士,处理好后再领三千骑去接收东门,安顿受伤士卒等待治疗,勿让流民为祸城里,另把阵亡荆州军的尸体集中起来,经辩认后分开火化,让他们的同袍把骸骨带回家乡安葬!”
“阿兄您放心吧!”姚益生大声应了句。然后吩咐全军清理起了战场。
云峰转过身,向攻上城头的军士们下达了同样把尸骸收殓起来的命令,这才对邓岳示意道:“邓将军,请即速下城召集你军将士。匆要与流民生出误会,本将呆会儿再过来安置,争取今日启行。”
邓岳一怔,随后问道:“老夫就这么离去了?云将军要不要派些人看住老夫?莫非不怕老夫反悔?”
云峰摆摆手道:“邓将军乃信义之士,本将素有耳闻,既已作下承诺,本将自当待君以诚,又岂有猜疑之心?”
邓岳这次再没别的想法了,要说云峰仅为笼络,那他的心里也再无任何反感。当即深深一躬:“云将军高义,老夫拜服!这便下城召集士卒,封存府库,必不教云将军为难便是!”说着,再次施了一礼,匆匆转身而去。
目送着邓岳的身影转瞬消失,庾文君不解道:“将军,您就这么信任他?万一生出乱子来呢?至少也得派几个人看住他吧?”
云峰摇摇头道:“王敦虽被朝庭视为乱臣贼子,可在本将眼里,却胜过朝庭不止一筹。若非注定为敌,倒也是个值得敬重的人物,他虽谈不上体恤民生,却也不侵民扰民,又以诚御下。因此麾下才能聚集诸多忠义之士,如钱凤、沈充、以及刚刚的邓岳。皆为一言九鼎之辈,各有擅长之处,着实令人羡慕啊!”
云峰眼里的王敦,与史书描绘的王敦,完全是两个人,《晋书,列传第六十八,王敦桓温卷》说他蜂目豺声,行事不择手段,纵兵劫掠建康,收罗天下奇珍,又说钱凤渔肉乡里,结党营私,尽是抵毁之辞,与事实严重不符。归根结底,不过是成王败寇在作怪罢了,假如王敦成功禅晋,那就不是蜂目豺声,而是面有异相,胸怀大志,体恤民情,就如成功代晋的刘裕,史书中一片溢美!
“断山,邓岳志气平厚,识经邪正,为师观你应存招揽之心,你怎么不试一试?何况就这样让他带着部下离去,若再投王敦,岂不是自招烦恼?”
被打断思绪,云峰回过头道:“邓岳正如钱凤,王敦未亡,又怎肯为我所用?放了他,也算是结个善缘,他日总有再见的一天,另外弟子会劝说他回返武昌,邓岳虽忠义,却也是个明白人。”
庾文君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将军,陶师伯正在攻打武昌,您放邓岳率众回返,岂不是给陶师伯增加麻烦?”
云峰面现诧异之色,奇道:“咦?庾小娘子你怎能猜的出来?莫非你是本将肚里的蛔虫?”
“砰!”的一声闷响,庾文君还未来的及嗔怪,云峰胸口就挨了重重一拳,荀灌娘一瞬间气的俏面发白,大怒道:“为师就知道没那么简单,看来你不把这天下搅乱了心里便不舒服,是吧?哼!你刚杀了甘师兄,又把心眼耍到陶师兄头上,我华仙门究竟与你有何仇怨?”
云峰倒抽了口凉气,揉着胸口道:“老师,您下手越来越重了,再这样下去,弟子可吃不消了啊,陶侃引俚僚攻武昌,一路为祸,邓岳身为土生土长的荆襄人士,必然看不过眼,引兵回返,虽不至就此大破陶侃,却也能起到些牵制作用,逼使陶侃约束军纪,这是好事一件啊!老师您认为呢?”
“噢!”庾文君抢过来,恍然大悟道:“文君明白了,这就是您说的外王内圣!对内宽和,对外则施以王霸之道!您自入建康以来,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云峰赞许的点了点头,“算你有理!”荀灌娘则冷哼一声,把脑袋拧向了别处。
而在东门,大战正酣,石弹、弩箭漫空飞舞,苏峻部一次次的冲击又一次的被打退,前次攻城造成的重大伤亡,已使双方结下了不解的深仇。
苏峻看着始终毫无进展的战事,情不自禁的打起了退堂鼓,心想是不是缓一缓,等云峰那边的消息传来再决定行止呢?
就在这时,派去的探子匆忙奔来汇报:“禀将军,北城已破,邓岳率部降了那姓云的!”
“哦!”苏峻随口应了声,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正待召回军士,却听到城头有人大喊:“我军已降了云将军,匆再攻打,这就打开城门!”紧接着,北门缓缓向内开启。
“弟兄们,进城!”早已红了眼的流民顿时如一窝蜂般拼命向城内窜去,按照他们以往的习惯,这时就是收获的季节来临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自已动手
“这几个月来,可憋死老子的那根鸟啦,娘的,进城非得好好干他一票!”
“说的不错,老子的右手都快撸出茧子了,小翠那光溜溜的身子也是越来越模糊,都要记不得啥模样了,他娘的!出来时间越变越长,这次得找个真家伙爽一把!”
“快快快,别挡着老子,老子不要女人,只要钱财!”
“老子不要钱,也不要女人,老子的亲弟刚刚死在城下,老子要报仇!咱们先报了仇再去抢钱抢女人!”
流民武装如一群马蜂般乱哄哄的向城内冲去,随风飘来的淫声秽语隐约传入苏峻耳中,令他的面色骤然剧变!他猛然记了起来,与云峰的约定是不取城中一草一木,而且这人最恨的就是淫人妻女!
可是,自已的那帮手下是什么货色苏峻哪还不清楚?心里不禁又恨又急,顿时起了一身冷汗!刘遐才死了多久?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苏峻明白,假如他们真犯在了云峰手里,这人会乐的合不拢嘴,当即连声唤道:“鸣金,鸣金退兵!”
“当当当!”铜锣被敲的震天响,然而,除了少部分依着军令回返,大多数人仅犹豫了下,转头看了看同伴,就接着向内冲去,俗话说的好,法不责众,大伙儿一起违令有什么好怕的?
“都他娘的想死不是?快随本将进城把他们拦住!”苏峻气的向左右连连大吼。随之展开身形。带着亲随及将领疾奔入城。
流民武装一进门就挺起刀枪朝着已投降的守军杀去,当然,也有一部分憋不住了窜向各处街巷,守军见势不妙,自然不会束手就死,重新提起武器迎杀而上,而城头守军也源源不断的赶下来支援同伴,城门内侧竟陷入了混战当中!
当苏峻冲进来时,地面已躺倒了上百具尸体,两边都有。他赶紧大喊道:“住手,都住手!请守军将领约束好属下,本将喊一二三,同时退回各自阵中!一、二、三!”
双方已呈犬牙交错的态势。都杀出了真火,又岂是喊个一二三就能喊停的?谁也不敢率先收回兵器啊!
这种复杂局面苏峻也是头回遇见,关键还在于两军已结下了不解深仇,一旦动起手来,很难轻易喝止!其实,杀降本不算回事,以前也不是没干过,换了以往苏峻会立即调度,组织全军有序向对方攻击,但姑孰由不得他做主。必须要忍,喝令退兵,军士们又不听,一时竟陷入了两难境地。
正当苏峻打算领着亲随冒险上前隔开双方的时候,城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大批骑兵旋风般驰入了城门。
姚益生一眼就看到了满头大汗的苏峻,马鞭一指,责问道:“苏将军,这是怎么是回事?守军既开城出降,你军为何还不依不饶?莫非欲赶尽杀绝?”
姚益生虽不清楚事实真相。可一上来就给苏峻扣了个屎盆子,如今的姚益生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少年了,近两年来的征战,跟在云峰身边也学了些东西,比如眼前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苏峻暗自恼怒。却强行压下怒火,避重就轻的解释道:“两军在之前的作战中伤亡较大。颇有些嫌隙,刚刚进城时又生了误会,以至演变为如今这幅局面,本将也曾试着拦阻,却全无效果,不知姚将军可有法子劝住?”
姚益生也不接话,手一招,冷冷道:“放箭!”
苏峻一惊,急忙喝止:“姚将军你要做什么?快住手!”
羌军却不理会他,纷纷解下弓矢朝前射去,羌人虽然粗野,但是不傻,他们知道云峰对守军并无恶感,于是全都射向了流民。
羌人不愧为马上民族,箭法颇有值得称道之处,就听到一阵惨呼传来,数百名流民被射成了刺猬,而守军仅极个别的倒霉蛋不幸中箭。突如其来的第三方攻击显然起了效果,双方均愕然看了过来,姚益生抓住机会大喝一声:“都退开,再有敢妄动刀兵者,格杀勿论!”羌军则配合的张弓搭箭指向场中。
苏峻再也忍不住的怒道:“姚将军,似不嫌过份了点?你怎能偏坦的如此明目张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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