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程妍一起回了华辰豪庭。
“我今天晚上的飞机,要去一个星期,你要不要我家钥匙?”程妍边收拾着行李,边准备给涂霖打电话。
邵修睿坐在客厅沙发里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再低头看了眼脚上的拖鞋,这是上次他买过来的,那天晚上她还在餐桌上放了五百块粉红大钞,问他那些钱够不够买他购物袋里东西的费用。
他当时觉得懊恼和讽刺极了,无力的摔门而出。
可是,她却没有把鞋子丢掉。
程妍刚从阳台收了两件衣服进来,察觉到他目光的方向,轻轻吸了一口气,“丢了浪费。”她当时真是这么想的。
邵修睿眸色微滞,起身走到她身后,伸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伏在她耳畔轻声道,“你那天给我喂鸡汤时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程妍转头,衣服还抱在手上,“什么话?”
“是我女朋友,而不是……床/伴。”后面的两个字,他说得极低,却重重的、沉沉的敲在了程妍的心头。
她转过身,干净衣服掉在了地上,手臂环上他精瘦的腰身,脑袋轻蹭在他的胸前,“是……女朋友。”螓着微抬,“修睿,对不起。”
柔嫩嘴唇被封住,是他清新的绿茶气息。太熟悉,太安心,脑海里不会有任何别的身影。
这个吻只是浅尝辄止,程妍便退了开去,拉下他就要覆上自己胸脯的大手,“你身体还没好,我现在得准备去机场,你在家好好养病,没时间做饭就去外面吃,我知道有家药膳餐馆,等会儿把电话给你。不可以抽烟,不可以喝酒,不可以在外面鬼混,要记得按时吃饭,按时吃药。”
邵修睿噗哧一笑,她从来没有这样跟他叮嘱过,再一次把她搂进怀里,“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样子,是老婆在管教老公?”
程妍脸腾的一红,扭着身想要挣开,“什么啊,你放开,我真的要来不及了。”
“我想去送你。”他松开手,把掉在地上的衣服给她捡起。
“不用了,你还是在家里上网看电视吧。”程妍接过他手上的衣服,抬步走向卧室。忽然又像想起什么,折回去客厅电视柜前,拉开抽屉,一根黑檀木佛珠手链便跃入眼帘。
她拿了出来,勾在指尖,伸到他面前,“帮我戴。”
邵修睿黑眸微睁,“我还以为你丢了呢,好贵的。”
“知道好贵才没丢,琢磨着什么时候拿去卖个好价钱。”她眸子里溢着狡黠的光。
“小财迷。”他佯装敲她的头,接过珠链给她仔细的绕上。
之前叫好的出租车已经等在了楼下,程妍拖着红色简易行李箱,上了车子去机场跟涂霖汇合。
偌大的房子里就剩下邵修睿一个,沙发边简约茶几上静静躺着银亮亮的一片钥匙,邵修睿摇摇头有些想笑,他堂堂一个副检察长,怎么感觉被一个女人玩起了“金屋藏娇”?
拍拍额头,往厨房里走去,看见他从云山县带回来的竹笋和桔子皮都被她搁放在角落里,看样子是没有再吃过。
心头又一次浮现出那抹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他?
可能不是同情,但也许只是感动。
患得患失的人啊,总是爱得更累更恐慌。
第三十三章 震撼
米兰。
意大利第二大城市,世界公认的四大时尚之都之一。
米兰时装周,也有着世界时装设计和消费潮流的“晴雨表”之称。
程妍曾经来过一次,与骆清燕一起,那时的她很受提携,如今她也提携了自己的助理。每个人都藏有不可估量的潜力,都能做出与众不同的创作,需要的是适当的激发,以及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她和涂霖出了马尔奔萨国际机场,直接去往事先预定好的酒店。
时装周第二天才开始,这个季节的米兰时间要比北京时间早六个小时,她给邵修睿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这是她以前很少做的事情,从前都是邵修睿先打给她,或者是被千叮咛万嘱咐后,才会主动打给他的。
邵修睿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那写在脸上的温柔与喜悦让郑帆生生打了一个踉跄。他前两天去医院看这位上司时,终于亲眼见到了程妍这号人物,果然是比新闻和杂志上还要拔萃出众,难怪这个向来严肃清冷的副检察长会为了她神魂颠倒。
日子一晃就是三四天,邵修睿每天都会算好时间跟日思夜想的人儿讲上好一会儿国际长途,听她说时装周上发布了哪些品牌,都流行什么风格,也告诉她自己今天忙不忙,在那家药膳餐馆吃了什么。
恍惚间,程妍觉得这都不像自己,似乎这才是她真正开始在谈恋爱,而邵修睿却觉得这一切都有点不真实,她真的很少这么心平气和的跟他在电话里聊这么久“毫无营养”的话题。
程妍离开的第四天下午,正值下班时间,邵修睿锁好办公室的门,准备去超市里买些食材回去自己做,顺便锻炼一下厨艺,他已经把对面租住房子里的东西都搬去了程妍那里。
还没有走进电梯,手机响了,上面的来电显示让他微微一愣,是方郁晚。
那天校庆捐赠仪式后的晚宴上,他拿过她的名片之后就把号码存了起来,可他记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告诉对方他的号码。
“喂,你好。”邵修睿与方郁晚其实并不是很熟络。
“你好,我是方郁晚,现在方不方便讲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清缓。
“我已经下班。”他进了电梯。
那边轻轻嗯了一声,“我现在在你们单位门口,想跟你聊一聊程妍。”她直接说出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邵修睿握着手机的手指蓦的一紧,“好,我马上就出来。”
他出了一楼,远远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订制迈巴赫,后座车窗摇了下来,方郁晚正对着他轻轻点头。
迈巴赫后面是一辆黑色宝马,邵修睿估摸着里面是保镖之类的人物。
他迈步走了过去,车门被打开,方郁晚示意他上车。
“校庆之后我们出国了一趟,刚刚才下的飞机,所以一直没有机会找你。我要说的时间也不会太久,所以,不知道邵副检察长介不介意就在这车子里面谈?”她微笑着向他解释和建议。
“没问题。”邵修睿点点头。
后排还坐着顾越泽,他轻揽方郁晚的肩,对她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别聊太久。”
顾越泽和司机下了车。
方郁晚与邵修睿隔了一肘的距离,她靠在车座椅背上,微微侧过身,看着邵修睿的眼睛缓缓出声,“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程妍她没有打掉你的孩子。”
邵修睿闻言墨黑的瞳仁如针刺般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因为,她并没有怀孕。”然而那滞在心口还没来得消化的震惊,却被她这句接下来的话震撼得更是无法置信。
“她……没有怀孕?可监控录相里明明……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她……”邵修睿的脑子已经有些混乱,甚至是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方郁晚淡淡的望着他,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你母亲给的那一百六十万,其中一半被她给了江子灏,另一半捐给了希望工程。”方郁晚继续,“她当初答应和你在一起,实际上是有目的接受或者说是,报复。”
“报复”两个字被她说得很轻。
邵修睿彻底的迷惑怔住,“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至于其中的原因,我等会儿会简单的告诉你。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是认为你是真的很爱她,而她对你也并非没有感情,或许程妍没有遇见你,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去谈恋爱。但是如果你们要心无芥蒂,关系平等的在一起,你就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和义务,而这个真相,可能程妍她自己永远都不会告诉你。”
方郁晚平静的把这一番话说完,良久后,才听到邵修睿深吸一口气,“你说吧。”
他们在车里没有说很久,大约十分后,方郁晚目送邵修睿离开,看他进了检察院的停车场。
司机为顾越泽拉开车门,男人坐了进来,轻轻抓起方郁晚的手,“刚刚听说邵修睿胃出血住院一星期,程妍每天晚上到陪他。”
方郁晚微愣,“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顾越泽轻笑,“一个男人送心爱的前女友回家,你说能发生什么?”
女人嗔了他一眼,即时娇态百出。
顾越泽忍不住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为什么这么急着找他,都还没回去倒时差。”
方郁晚靠在他肩膀上,“因为,遇见一个人很容易,但也很难,一辈子很长,却也很短,不想他们两个再浪费时间。”
男人微怔,将她搂得更紧,“那要不要跟你朋友说一下?”
“回去再给她打电话。”
邵修睿从迈巴赫上下来,觉得整个天空都是灰暗的,所有景物都失去了颜色,唯有黑白。
脚下的步子像是注了铅,寸步难移,短短的一段路,他僵硬的走了很久。
停车场里的车子只剩下两三辆,他解开车锁上了车,没有发动,闭着眼睛仰靠在车座椅上。
她接受自己是为了报复,因为自己母亲的见死不救。
她怨他母亲间接杀害了她妈妈和江子灏父亲。
她故意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挑拨自己与家里人的关系!
那些钱,她用来送江子灏去念韩国艺术学校,还匿名捐给了贫困地区失学儿童!
所有事情都有了说得通的理由,曾经有多少次,他因为坚持要跟她在一起,与父母亲针锋相对,绝不妥协,而她那时就会对他娇态百出,逢迎讨好;曾经又有多少次,她说的话里面都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把这一切恍然发觉。
她最后放下了一切选择离开,却带给了他太大的伤害,但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放弃等待,是不是应该感谢命运让她再次归来?
睁开眼睛拧亮车顶的阅读灯,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咖啡色钱包,缓缓打开,柠檬黄色暖暖的一束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