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眸子一紧,那原本清冷的脸,此刻一下子黑沉,一双大手紧紧地攥着,静寂的房间里,似乎都可以听到他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
容老爷子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剑眉微微一拧,沉声道:“怎么,你不服气?难不成……你还想爬到省里甚至更高的部门吗?”
“……”容澈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握紧双手伫立在那里,仿佛容老爷子说的话跟他毫无关系。
“说话!”容老爷子用力拍了一上摇椅的扶手,声音透着些许的不满。
几秒钟的沉寂后,容澈终于开口,“爷爷,您能跟我说实话吗?我是您的亲孙子吗?”
“什么?”容老爷子一愣,声音更加凌厉,“混帐,你真是越来越混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 一刻,不知道容澈是怎么想的,可他却再也不想隐忍了,冲口而出,“爷爷,您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这些年……我已经受够了,到了今天,我不想再忍耐下 去。请您回答我,同样是您的孙子,对容湛您就是百般疼爱,看他什么都好;对我却是冷若冰霜,做什么都入不了您的眼呢?我容澈究竟哪里不如容湛?请您明白地 告诉我。”
容澈一字一句地逼问让容国安愣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去看容澈那张冰冷而阴沉的脸,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见容国安久久不开口,容澈忍不住再问:“爷爷,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您如此讨厌?就算是判死刑,也要给犯人一个理由,更何况……我还是您的孙子!”
容国安避开他紧紧盯着的双眼,故作不满地说道:“哼,你还知道是我孙子?刚刚不是还不承认吗?”
容国安显然在回避他的问题,容澈冷笑一声,“爷爷,我倒是很想不承认,可母亲偏偏把她的一双儿子生得如此相像,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话让容国安端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虎目怒视,眼中布满了震惊与不置信,半晌和抖着嘴巴说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容国安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扯了扯薄唇,笑容无奈又苦涩,“爷爷,事到如今,您还在瞒什么呢?天底下,哪有长得如此相像的堂兄弟?即便是亲兄弟怕也有很大出入,独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同卵双胞胎,否则……我和容湛绝不会这么相像。”
“你……”容国安指着他,“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呵 呵……爷爷,您戎马一生,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就在这个事情上犯了糊涂呢?我不懂,您为什么一直刻意掩饰着我和容湛的关系,可是您想过没有,谁也不是三岁小 孩子,别说我和容湛这个当事人,就算是外人也觉得我们是双胞兄弟,您觉得……这种事……真的能瞒住吗?”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容澈不想就此打住,他想 一次性问个明白。
“……”容国安手里的拐杖“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容澈说的不错,一切都是他的自欺欺人,是啊,他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哪怕是稍微留意一下,就不会相信他们是堂兄弟,可这样的谎言,他竟一说就是二十几年。
容国安的样子让容澈更加自信地问道:“爷爷,我只想要个理由,为什么同是您的孙子,您却要差别对待?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容国安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管是长得多么相像的双生子,性格和处事方式也不可能完全相同,你知道你和阿湛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容澈不知,所以才请爷爷明示!”容澈一瞬不瞬地与容国安对视。
“呵…… 怪只怪,你太精明,性子也太争强好胜,如果你能够像阿湛那样内敛一点,甚至乖顺一点,我也不会越来越讨厌你!容澈,永远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就算你现在贵为 T市的市长,可是,如果没有容家给你做后盾,你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容国安摇头叹气,“只可惜……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总觉得你很优秀,你今天 得来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不得不说,你的自大让我觉得可笑。”
容澈皱了皱眉,下一秒突然就大声地笑了起来,“爷爷,您还 当我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吗?这种借口我会信吗?就算您总结的这些个性都对,但是,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正是青春叛逆期,谁又不争强好胜呢?难道容 湛没有跟我较着劲地比过考试成绩吗?您为什么不讨厌他呢?”
“我……我指的是现在,又不是以前!”容国安不满地说道。
“呵呵……爷爷,您健忘,我可记得清楚,你是从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讨厌我了!”他扯了下嘴角,“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是因为那件事吧?”
容国安微喝,“什么事?”
容澈再一次将手握得咯咯作响,“因为那年我无意撞破了沈玥茜和容光达的歼。情。自此之后……您就对我冷漠又厌恶。”
“你……”容国安鹰眸一扫,看向他的时候带着说不出的凌厉,“容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爷 爷,我那时候已经十几岁了,不再是个一无所知的孩子,当然……在男女之事上,我还是懵懂的,不过当看到一对男女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多少还是 知道一些的,总不至于认为他们是在聊天吧?”容澈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纵容他们,大伯和弟妹有歼。情,如此龌龊之事也会发生在容家,实 在让我不能理解。可让我更加不明白的是,您居然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仅没有阻止他们,反而对我生出了厌恶,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容国安有些激动,一下子站了起来,说话的时候,浑身都颤抖着,“我不是告诉你,要忘掉的吗?不许记住,也不能记住!谁让你记得的?”
容 澈轻轻一笑,“爷爷,在我们这个家里,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明明就是一件丑事,您却要为他们遮掩,还有……我和容湛既是亲兄弟,又为什么让我们以 堂兄弟相称?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蹊跷?还有……为什么从一开始,被嫌弃和唾弃的那个人就是我?为什么他可以保有自己的身份,我却要被送给大伯,扮演堂兄的角 色?为什么……为什么?”。
“混帐,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口气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容国安怒斥。
容澈冷笑一声,“呵……没错,爷爷,我的确没有资格质问您,但是……这事关我的人生,我的秘密,至少……我有知情权吧?为什么离开亲生父母的那一个是我,而不讨长辈欢喜的那一个还是我?就算是死……您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容 国安神情呆滞了一下,随即,一抹愧疚之色浮上脸庞,他蹙着眉,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语气缓合了很多,“澈儿,爷爷跟你道歉,这些 年……是我太忽略你了,可你要相信,我那么做……绝不是厌恶你,一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听爷爷一句劝,别再问了,以后……我会对你和阿湛一视同仁 的。”
容澈笑了笑,似乎并不为所动,而是固执地说道:“爷爷,我只想要个为什么,您就不能告诉我吗?”
容国安的大手紧握着,苍老的手背下青筋格外的清晰,他似乎很为难,也似乎很犹豫,踌躇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澈儿,别问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好。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我的孙儿,我不会害你们!”
“爷爷……”
他 似乎是知道容澈还要开口,直接挥了挥手,阻止道:“行了,我累了!你出去吧!关于今天的谈话,我希望到此为止,除了你,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当然,这些事 情……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仿佛连耳朵也就此堵上,任容澈再说什么,他也不会理会了。
容澈蹙眉看着容国安,对于自己的爷爷,他太了解了,如果他不想说,他怎么问都是无济于事的,老爷子显然在下逐客令,他即使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
可是,他仍然在容国安的身边伫立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房门传来一声闷响,一直闭着眼睛的容国安才睁开眼睛,凝视着那紧闭的房门,目光变得越发深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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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澈挫败地从容国安的房间里走出来,这个家,这个从少年到成年都让他觉得无限压抑,无限痛苦的家,他一分钟也呆不下去,哪怕多呆一秒,他都觉得无法呼吸。
用最快的步伐冲出别墅,走进花园里的那一刻,容澈才觉得自己可以呼吸,他站在花圃间的空地上,仰头闭着眼睛,拼命地大口呼吸着,仿佛是在缺氧的水底憋了很久的鱼,如果不用力呼吸,下一秒就会死去。
在夜风中站立了很久,容澈才颓废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手刚拉到车门,一只大手就扣在了他的腕上,用了很大的力道,静寂的夜里,他仿佛听到骨裂的声音,身侧一个高大的身影,粗重的呼吸与他近在咫尺。
那个身影,那个气息是容澈再熟悉不过的,两人血脉相融却又争斗了十几年,他怎么可能对他的敌人不熟悉呢?
容澈微微转身,目光戒备地看向身边的人,下一秒缓缓开口,“容湛,你做什么?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陪你娇美的未婚妻身边吗?怎么,难不成还在为我之前的话而耿耿于怀?”
容湛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气息急促而粗重,“容澈,你把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之前?”容澈愣了一下。
容湛不给他任何喘息机会,直接说道:“在爷爷房里……”缓缓的几个字,他提醒着他。
“……”容澈一愣,目光满是探索地看向他,闪过一瞬间的惊异和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