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时候,罗瑞英来江边找到她,搂着她的肩膀去了申江戏院。
女子戏班 第二十五章2(1)
白长起从报上得知郑世昌因杀人嫌疑被关进了看守所,让他心里一阵兴奋,又一阵悲凉,兴奋的是情敌倒霉了,悲凉的是抗日分子被日本人关进了中国人的监狱。他不用想,王局长肯定是日本人杀的,然后嫁祸给郑世昌。郑世昌要是为此丧命,那是活该,千错万错,就是错在不自量力上,为了青莲,非要留在申城不可,早听他劝,哪至于有如此结果呢?
他坐在老板椅上正在神游,夏三把渡边领了进来:“老板,您的朋友有事找您。”
白长起愣了一下,马上收回心思,起身迎接:“欢迎,请坐!”
“不坐了,白老板要是没有特别要紧的事,请跟我去吃顿便餐。”
“对不起,我正好有特别要紧的事。”白长起不想再往深了趟日本人的浑水。
“哦?”渡边一挑眉毛,投过来疑问的眼神。
“你也看到报上登的消息了吧,我师兄出事了,我得需要到韶华戏班看看我的师妹们。”
“你师兄出事了,是该去看看,不过你要出事了,谁去看呢?”渡边话里有话说。
白长起惊出一身白毛汗,紧张地看了夏三一眼。夏三理解错了,上去就推渡边:“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我们老板能出什么事?出去!”
渡边稍一用力,夏三像颗出堂的炮弹,飞到沙发上。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弹射,但确实飞行了3米。他的流氓精神不允许他在老板面前丢脸,屁股刚一挨到沙发,人就起来了,晃晃悠悠地摆出一副打架的姿势。白长起不想让夏三失去健康或者生命,急忙制止道:“夏三,这儿没你事,出去!”
夏三一听如大赦一般,他清楚上去打架是鸡蛋碰石头,但不能不去碰,否则他就不是流氓了。人虽然出去,但话不能软,临出门前说道:“小子,你等着,瞧我将来怎么收拾你!”
“渡边先生,请你告诉左藤社长,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了。”白长起说得一本正经,一脸严肃。
“白老板,你的意思你最好亲自对左藤社长讲,否则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恐怕是我们彼此都不愿意见到的。”
“你们不就是想登唐记者写的那封信吗?登吧,到时候我就开记者招待会,说那是假的,伪造的,反正唐记者也不在了,事实到底怎么样,鬼才知道。”
“既然这样,也好,我只需要提醒你,你和真美子小姐的合影,我们会派人送到阿标的手里,不知道这个抗日大英雄会如何对付你?”
“你?”白长起能够想象得到,阿标会在他清醒的状态下,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我们知道你怕阿标,但我们不怕,我们也会帮助你不怕他的。”
“什么意思?”
“左藤社长会亲自告诉你的,请!”
就像狼闻到了血腥味儿,白长起随着渡边一路来到了东洋之花餐厅,坐在了满脸笑意的左藤对面。照例是身穿和服的日本姑娘谦恭地斟酒,照例是散发着脂粉清香的艺妓表演,客套的环节过后,左藤朗声笑道:“白老板,我今天请你来,就想问你一句话。”
“请讲!”
“我想知道,你对阿标的位子感不感兴趣?”
“左藤社长,此话我只当您是开玩笑,他的位子不是谁都能轻易坐稳的。”
“那就看你想不想坐了。”
白长起想起阿标的八面威风,呼风唤雨,自然生出羡慕来:“他的位子是人都想坐。”
“不,我们只要你坐。”
“他坐得很稳,我怎么能坐呢?”
“很简单,除掉他,让他把位子给你腾出来。”
“阿标身边的保镖一大堆,怎么除?”
左藤老谋深算,一笑道:“孙子兵法中有调虎离山之计,很可以借鉴的。”
“调虎离山?”
“不错!你只要把阿标约到申江戏院,其余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白长起疑惑道:“申江戏院?为什么选在申江戏院?”
“申江戏院的俞老板对帝国很不友好,他早该去他该去的地方了。”渡边插嘴道。左藤给他下的命令是除掉阿标和俞元乾。
“俞老板是个商人,什么戏赚钱就演什么,这跟友好不友好没关系吧?”白长起企图说服左藤。
“不!俞老板公然对抗大日本帝国,他就该死!你为他辩解,我很不喜欢。”左藤说。
白长起被迫沉默了。他改变不了日本人的决定,他惟一能做的事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怎么?白老板不愿意同我们合作吗?”
“左藤社长,您别误会,这件事太突然,容我好好想想。”
“你不需要想什么,我们已经替你想好了。来,为合作成功,干杯!”左藤说着喝干了杯中酒,举着空杯望着白长起。
左藤手中的空杯像一个明晃晃的圈套,白长起一狠心,闭着眼睛钻了进去。
白长起别无选择,只能按照日本人的安排行事。他来找阿标,双手捧上一张银票:“标哥,这是您该得的钱。”
阿标接过银票一看,瞪起眼睛:“才500块,白老板没搞错吗?”
“标哥,现在人心惶惶的,没人来看戏啊。”
“没人来看戏?俞老板的申江戏院怎么天天爆满?”
“那您应该找俞老板多要钱,以丰补歉嘛。”
女子戏班 第二十五章2(2)
“我要得着吗?你这里有我的股份,我要是该得的,你他妈的要想赖账,我饶不了你!”
“标哥,我就是长十个脑袋也不敢赖标哥您的账啊,咱这行讲的是水涨船高,俞老板钱挣多了保护费自然要提高。您要是因为进了一趟警察局就被吓住,那我就什么也别说了。”
“白老板,跟标哥说话请你注意点!”常乐警告道。
“我说的话有问题吗?标哥是老大,老大当了缩头乌龟,我们在下面的,自然没了底气。”
“你不要激我,我正要去找俞老板。上次我砸他场子,对不住他,我要登门赔礼道歉。”
白长起一听机会来了,连忙换了口气:“标哥的为人特别令我佩服。我跟俞老板因为韶华戏班也有些误会,我陪您一起去吧,有您在身边,我跟俞老板的误会就好消除了。”
“好,明天晚上7点半,申江戏院门口见。”
“不见不散。”
阿标点了点头,白长起心怀鬼胎地退了出来。
女子戏班 第二十五章3(1)
两个军人为俞元乾送来了俞松的相机和阵亡通知书。军人敬礼后悄悄离去,留下俞元乾像泥塑木雕一般僵直地坐在椅子上,两行老泪顺颊而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响起敲门声。他赶紧擦了把眼泪,慌忙将相机和阵亡通知书划拉到抽屉里,镇静了一下情绪,喊道:“请进!”
裘百灵推门走了进来:“伯父,俞松今天来信了吗?”
“啊,你说什么?”俞元乾心里一激灵,听到儿子的名字,他的心像锥扎般疼痛,表情失常是很正常的。
“伯父,您怎么了?我问俞松有没有来信?”
“没有,没有。”俞元乾的眼泪忽然涌上来,差点脱口而出:“他永远也不可能来信了。”
“他怎么还不来信啊?急死我了。”
“百灵,陪我到江边走走好吗?”俞元乾觉得胸口要爆炸了,必须要出去走走才行。
裘百灵这才注意到俞元乾的脸色和平常大不一样,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一点不过分。她担心地问:“伯父,您哪儿不舒服吗?还是别去江边了,我陪您去医院吧?”
“没事,让江风吹吹就好了。”俞元乾起身向外走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裘百灵赶紧伸手搀住了他。让她诧异的是,伯父今天的身子好沉,似乎把半个身子压给了她。
俞元乾一动不动地望着滔滔江水,在心里充满深情地对俞松说着话:“松儿,我和百灵送你来了,你的血流进了这条大江,浇灌着你深爱的土地。你的生命短暂而永恒,你是中华民族的好儿子。作为父亲,我为你感到骄傲。”
江面起风了,掀动着俞元乾的灰白头发,他感到是儿子的魂儿被他呼唤回来了,在和他作最后的告别。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裘百灵偷望他的表情,觉得伯父今天实在异样,不由安慰道:“伯父,您想俞大哥,俞大哥也会想我们的。有我们的祝福,他会平安归来的。”
俞元乾看着裘百灵,迟疑地叫了一声:“百灵!”
“伯父,您要说什么?您今天怪怪的,和平时不一样。”
俞元乾欲言又止:“没事,等你演完戏,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想让你看件东西。”
裘百灵疑惑地:“看什么?”
“等你演完戏再说吧!”
“好吧。伯父,我该回去化妆了。”
“走,回去,在舞台上和小鬼子斗!”俞元乾吼了一句,让裘百灵诧异地看了看他,平常伯父说话总如春雨润物,绝少像今天这样慷慨激昂。
戏快开演前,渡边带着一个杀手拿着戏票进场了,上了二楼。他们没有进剧场,而是悄悄来到经理室门口。俞元乾默默盯着儿子的相机和阵亡通知书,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根本就没听到门响。渡边和杀手进来后,关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抬起头吃惊地望着两个陌生人,问:“你们有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渡边冷笑道。
“你们是什么人?”俞元乾站起来质问。
“日本人。”
俞元乾大惊失色:“啊?你们是日本人?你们想干什么?”
“俞老板,你对大日本帝国非常不友好,我们来送你上路。”
俞元乾抄起桌子上的相机向渡边砸去,渡边身手敏捷地躲过,相机落在地上。渡边和杀手从两边包抄过去,同时把刀子刺进俞元乾的两肋。
白长起比阿标早到一步,站在戏院门口等候,阿标的车准时停在了戏院门口,阿钟先下了车,为阿标打开车门,阿标从车上下来,常乐将车开走了。白长起赶紧笑脸迎上:“标哥!”
阿标瞄了白长起一眼:“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