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单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却也不想去躲,只是用深邃不可见底的眼睛望着红豆。
眼看玉箫便要逼近,红豆催动仙气,刚想将玉箫之气偏转到别处,却突然感觉触到一股巨大的力量。
正是从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在感受到玉箫之力后,短短刹那,便力量暴涨,生生将整个仙气打散,弹开。
玉箫之气所到之处,无论巨石草木,皆齐齐斩断。
连红豆最钟爱的那片紫竹林,也都被齐齐斩断,昔日茂密成荫,可如今却只留一节节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下。
看着几近全毁的紫竹林,红豆狠狠将手中玉箫甩在地上。
怕是用了全力,玉箫触到地面便碎成数截,那条火红的锦缎流苏,也了无生气般得贴在地上。
那双杏眼中闪烁着的盛怒还有丝丝点点的伤心,是少年所未曾见过的,但他刹那便明白这片林子对于她不单单是一片林子。
“纵是不愿,何故毁我竹林。”虽然红豆看着少年,但目光却穿透了他一般,直直看着那片竹林。
少年的眉心皱紧又转瞬松开,还未及说话,红豆便化作一缕红色,消失不见。
看着苍穹中云卷云舒,红豆觉得近的仿佛能看到看守南天门的天将。
这里是五芒山至高之处,是最接近天界的地方。可是再接近,最终也是无法触碰,红豆并不留恋仙界,只是有些想念那些身处仙界的日子。
上界还有一个她喜欢的地方,就是南海普陀山。
只是那地方她只去过一次,不过一次就足以她惦念了几千年。
观音诵佛法,那是不常见的盛况。她还是上神的时候赶上过一次,被众仙拖着去了南海普陀山。
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之所以要拖着她,不过是仙界想在菩萨那里争一些面子,佛门向来是不把仙界放在眼里的,这一点她倒也是颇有同感。
仙界到处都是“三无”的仙,“无知、无耻、无聊之极”是她在仙界刚刚待了几天便感悟到的。
说到仙,她脑海中突然有一抹白影滑过。
所以众仙们说尽了好话,其实不知道,她之所以答应去,是想着或许能看到那个人。
于是群仙们打错了算盘,在拜见观音的时候,她早已不见人影,自由活动去了。
转过了各个禅房,她觉得无趣之极,瞥了一眼随风唱诵的紫竹,一道白影转瞬即逝。她也没想仙界到底多少个穿白衣的,就这么跟了上去。
冥冥之中,她只是觉得,一定会在这里遇到他。
最后她在紫竹的深处,看着风吹紫竹摇曳生姿,他一身素锦衣,转身那一刻,腰间玄紫色暗线绣的梅花在她看来倏然间开的妖艳。
遇少年,思旧人,紫竹断留紫竹响(六)
更新时间:2013…5…16 23:15:09 本章字数:1838
他笑,然后微微颔首,随即转身想走。虺璩丣午
“我叫五彩。”如果相逢只有这短短一瞬,她唯一想告诉他的就是这句话。
紫微真君想来是没想到她会说这句,看来有些微怔:“听闻上神喜静,本是怕扰了上神的清净。”
五彩一笑,两步走到他身边:“既是在这里遇到,便同真君走走吧。”
一路上,除了偶有紫竹的叶子飘落,再无声音。
停下脚步,接住飘落的一片紫叶,五彩站在他身前:“相比仙界,我倒是更喜欢人间。”
说这话的时候,五彩偷瞄着他的神情。这不是她第一次说,但大多数三无仙都睁大眼睛望着她,摆着手劝她再莫要提。
他仍然是那淡淡的一笑:“人间倒是热闹了一些。”
“人间你也去过?”本在手中转动的紫叶倏然停了。
“正是,在人间略有些见闻。”他细长的眼中带着祥和的眼神,看不出有多少经历,只是淡淡然。
“妖界、魔界也去过?”扔掉了玩弄的紫叶,五彩满眼写满了好奇。
他弯腰拾起了那片紫叶,轻轻一挥手,叶子便又归于树枝之上:“六界都曾踏遍。”
“你喜欢哪里?”
他抬头望了一下苍穹,低下头对上她期待的眼神:“我既是我,那六界又何谓喜或不喜,同与不同?”
“我、我不太懂。”
看着她写满不解的眸子,他突然笑得好看:“上神虽然有我等不可比拟的神力,但在六界的时间尚浅,总有一天,上神或许能明白今日我所说的。”
临近了竹林的尽头,观音的庭院也隐约浮现眼前。
在极南天与他分别后,她想了很久,到底是什么如此吸引他。此刻她顿时感悟,在她心中,是想成为他那般的人,白衣胜雪淡然与世,心怀之大能纳六界众生,女娲娘娘口中的救世上神,便该是他的模样,回头望了望身后的紫竹林,她倒是希望这片竹林无穷无尽,凡人说爱屋及乌便如是了。
每次在五芒山顶,红豆都会想起一些什么。
她的师父曾经告诉过她,有一些事情就算经历了千万年时间的冲刷,你都无法忘记了。
那时她是不信的,可如今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她才相信了师父说的,仙界无情,那是因为他们所拥有的,并非真情。
仙界的仙大抵都一个摸样,只是他除外。
坐着坐着,日头便西落又东升。
其实她心里清楚,竹林被毁一事,不该迁怒于那少年,或许她之所以这样生气,是因为她与紫微君最后一丝的牵绊就这样被斩断了。
强求到最后,就是失去全部,这她是体会过的,只是到如今也不愿去相信,不愿去放弃这最后一点的惦念。
那些紫竹,是她一株一株亲手种下的,看着它们过了千年后生长的蓊郁茂盛,却一朝又被打回原形。
与她,多像啊。
遇少年,思旧人,紫竹断留紫竹响(七)
更新时间:2013…5…16 23:15:10 本章字数:1998
站起身,一路飘回小筑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虺璩丣午
那抹紫色的身影坐在石桌前,俨然已经入定。石桌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支紫竹箫,那箫尾上的锦缎流苏却也不像先前那样张扬,只是乖巧的爬在桌面上。
被那箫吸引般,想伸手去拿,刚巧对上他张开的眼睛,手就在那里不上不下僵持着。
少年眼中也不见惊慌,将紫竹箫拿起塞进她的手里:“赔你的箫。”
说着是赔给她,但是他那副桀骜不驯的神情,仿佛在赏赐一般。红豆一笑,这样的神情安在这张稚嫩的脸上,真是不和谐至极。
看看手上的紫竹箫,红豆其实不谙音律,那时候在后山见了好玉,便央着有归给磨了只箫。
少年看着她一挑眉:“不试试?”说罢便从不知所措的红豆手中,拿过了那紫竹箫。
红豆想着,或许是她许多年没听过什么丝竹声,又或许是这南海普陀山的紫竹颇有灵性,天生就适合被做成箫,这少年吹出的箫声,怎么能这么美。
那声音不尖锐却也不圆滑,配着紫竹的箫体,仿佛梵音却又带着执拗的主张,那箫声不阴柔亦不磅礴,随着风摆动的锦缎流苏,也飘荡的不再像从前一般张狂。
红豆觉得这五芒山都静下来了,没有了狂风的呼啸,鸟兽的啸叫也统统消失。她眼中满满都是那片紫竹林,在随风颂唱,那是前所未有的祥和,不华丽不枯燥,不妖娆不平凡,不急不缓,每一个音都恰到好处。
“名字?”红豆还沉浸在那乐曲中,可那天籁已经消失殆尽。
少年将紫竹箫轻轻放在桌上:“这曲子还没有名字。”
“我是说你的名字。”
“玄螭。”薄唇轻启,掩不住眉间的桀骜,这两个就带着这股傲气,溢出唇齿。
红豆看着他的眉眼,虽与心中那人截然不同,可是那孤冷的态度却如出一辙,心底回响着一个声音,将他留下吧。
复着手,踱到竹林前,她装腔作势地说:“本仙红豆,乃是这五芒山的地仙。如今,你毁了本仙的竹林,怎么赔啊?”
看着红豆的背影,玄螭凉凉地问:“你想怎么赔。”
红豆转过身,脸上带着的是灿若星光地笑,眉眼间都带着让人喜悦的光芒:“你就陪在我身边,等到它们再蔚然成林的那一天。”
玄螭垂下眼帘,嘴角是微不可察的上翘。再张眼,那眼神少了一许冷漠,多了一丝红豆难以看懂的情感,语气如同他开始的拒绝般坚定,他说:“好。”
指尖拈决,口中轻诵,根根落地的紫竹有序的升起再落下。不多时,一座紫竹搭建的小屋映入眼帘,宽宽的匾额上面写着“紫筑”。
“如此一来,这便是你的安身之处了。”随手抄起石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悠然满了一杯茶,原来真的没了这片紫竹林,她的心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沉重。
闭着眼,玄螭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这又是何苦?”
他就仿佛能看透她心思一般,每一个莫名其妙的发问,都戳在心中深处。
“苦?你是嫌本仙的竹屋你住不惯?”张开眼,红豆用讶异的眼神望着他。
又看穿了她的有意回避,他眼神一移,摇了摇头。
红豆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苦就好,本仙向来不吝啬,从今日起,你便是本仙的邻居了。”对上他清澈的眸子,“我,也不苦。”
遇少年,思旧人,紫竹断留紫竹响(八)
更新时间:2013…5…16 23:15:11 本章字数:1822
她只是亲手种了一片竹林,种的时候也未曾想过,那竹林是否有朝一日将毁于一旦。虺璩丣午
她也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爱的时候也未曾想过,会有一天被他伤得散了万年修为。
做了她想做的事情,又怎么会苦,只是可惜了这结局,并非她能掌控。
皓月当空,在红豆看来,今夜的月分外皎洁明亮,这场无眠,在她的意料之中。
在庭院中,支了一把贵妃椅,她就倚着身看月亮。
“极月,极尽着月亮的光华吗?”红豆伸出手,鞠一把月光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