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闵脸色焦灼,最后只是解释了一句:“我以为秦晋要用注射器刺他。”
可是那支注射器正落在秦晋伸直手臂也够不到的地方。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解释很没有意思,便退开了。
褚青蘅被抬到担架上,又道:“找一找莫雅歌,她之前跟秦晋在一起。”
刑闵接话道:“就在前面,我是看到她昏迷在那里,才找到这里来。”
她看着他,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可是她什么都不想再想了,最好安静地睡一觉醒来,她才能慢慢地、冷静地重新思考。
结果他们在年三十这样家家户户团圆的节日,是在新市的三甲医院里度过的,满目的白色墙壁和床单,还有满满的消毒水味道。她断了根肋骨,还有身上无数皮外伤,甚至还有轻微脑震荡,总之这次真的付出了惨重代价。
褚青蘅看着窗外那一地冒着白烟的烟花残骸,其实她是无所谓的,反正也没剩下什么亲人,过年是在医院还是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站在窗口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意识到窗子还开着一半,外面透进来的风都快把她吹成冰棍了。她正要关窗,忽然听见上方的窗户发出了一声碰撞的轻响,她忙探出头去看,只见萧九韶穿着病号服敏捷地落在窗台上,顺手打开登山绳的安全扣,踏进她的单人病房。
褚青蘅张口结舌一阵,指着他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他指了指在半空中摇曳的绳子:“这个牌子的0。5厘米登山绳,承重力很不错。”
褚青蘅觉得她还未愈合的肋骨都痛了:“你神经病啊!半夜当蜘蛛侠爬楼,我记得你的病房在九楼!”而她的单人病房是在四楼,她真是上辈子杀人放火做了很多坏事才能认识这么个男人。
萧九韶走到她的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她的被子里泡了热水袋,正好温暖他快要冻僵的身体。隔了一会儿,他回答她:“我来陪你过节。”
褚青蘅顿时怒气尽消,把窗子关上,也坐回到床上。
他们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褚青蘅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个是时候春节晚会开始了。”医院的护士和医生在这个时间也早早查完房,外面的烟火鞭炮声也停止了,大家都坐在家里看那个每年都被吐槽但是还会继续看下去然后继续吐槽一直这样恶性循环的节目。
萧九韶转过头,看着她:“想看的话,可以开电视机。”
“……不用了。”褚青蘅躺进被窝里,跟他面对面,“你没把伤口弄破吧?”
“没有。”他很快回答。
褚青蘅松了口气,滑到他怀里:“我觉得我们真像乱世里无家可归的两个人。”她知道自己曾还对他是否是暗花有过一点怀疑,对此她十分歉疚。他如此对她,她居然还有所保留。只是这句道歉她不会说出口,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
“想家了么?”萧九韶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的骨架纤瘦,每次抱在怀里总是让他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她离不开他,可是他也知道,她过去最艰难的时刻都能一个人度过,她的性格并不如看上去那么柔软。
“还好。”
“嗯……其实我可以给你一个家的。”
褚青蘅被他逗笑了:“拜托你,上次求婚也是这么潦草,你现在又想在病房里第二次求婚吗?”
“别笑,这么严肃的事你好歹也认真一点。”
“好了,我不笑了,”褚青蘅把脸颊贴在他胸前,“那就睡一会儿吧,我都困了。”
“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睡,睡得不累吗?”萧九韶对她的表现匪夷所思,伸手去捏她的鼻尖,“别睡了,跟我聊天。”
“……哦,你要聊什么?”
萧九韶松开手,又觉得自己是发神经才从九楼爬下来,她居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睡觉,还是静态的那种睡觉。
第五十五章
褚青蘅最后是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的;她痛苦地捂住耳朵:“吵死了。”这家医院是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坏处也就是太繁华了。
萧九韶睁开眼;语气平淡:“我还以为就是把你扔到河里,你都不会醒的。”
“别污蔑我;我很久没有质量这么好的睡眠了。”她看着窗外;外面不断有绚丽的烟花绽放开来,映得这黑丝绒般的夜色都明如白昼。
萧九韶道:“很像从海底望上去的样子。”
“嗯?什么?”
“那天,我慢慢沉向海底,睁开眼的时候好像看到各种会发光的微生物;很美。”
褚青蘅忍不住拉开他的病号服去看他身上留下过的痕迹,其实那伤痕已经很淡了,像是美丽的勋章。萧九韶忙把衣服扣回去;一直扣到最上面那颗衣扣。她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就看一看;你这个举动很像怕我强~暴你似的。”
萧九韶按住她的头:“你说反了。现在我两次救了你的命,你就算以身相许也还不完。”
褚青蘅笑了一阵,回答:“那没办法了,要不你接受肉债肉偿,按次数计?”
“……嗯。”他发出了一声单音,然后就没了下文。褚青蘅还以为他起码会像从前那样假正经地指责她说话粗俗,结果这回倒没有。她推了推他:“你又在想什么?”
萧九韶闷笑道:“我在算次数。”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换个安全点的话题:“……你说,等下会不会有人再查房?”
“我在被子里塞了四个枕头。而事实上,今天恐怕没人有心思查房。”
“明早呢?”
“原路返回。”
“不行。这么高的楼层,你的伤口也没有好。”
“那等着被捉奸在床?”
烟花的光芒在窗外一闪即逝,映得他的容貌微微发亮。他抬起蝴蝶羽睫般的睫毛,眼睛里带着笑。褚青蘅不由心道,这个时候就忘记暗花,或者暗花的中间人秦晋,至少她打算给自己放一个假,在这个短暂的假期里,她要放下所有的重负。
她看着手机上的计时,十一点五十九分。窗外的鞭炮声音更加嘈杂,把别的所有声音都吞没。
十二点整,她听见外面有人群在欢呼,可能是清醒的,也可能是喝醉了的,但是那欢呼是欢欣的。外面的烟花此起彼落,天空中升腾起白茫茫的雾气。
萧九韶拉起被子盖住他们的头,在她耳边道:“新年快乐,小蘅。”
最后当然什么事都没有,他们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很快就把他从九楼爬下来这个事实给抛到脑后,而萧九韶自己也忘记了,不知是真不记得还是假装不记得。
等到护士长一大早来给她做常规检查的时候,看到被子里明显的两个人形,无言地摇头。
褚青蘅看到护士长,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妙,可是这后面的事情告诉她,她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因为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兴奋的“我来”,被子被呼啦一声掀开,完成了整个“捉奸在床”的全部步骤。
当然担任了这个“捉奸”重任的是萧九韶的母亲凌卓宁女士。
她看清楚了床上的两个人,假装惊讶地捂住嘴:“小九,你怎么会在小蘅的床上……”
那惊讶的表情实在太假了,假到她看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凌卓宁女士去当演员一定是三流的蹩脚演员。
萧九韶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连眼睛都没睁一下,拖回被子翻个身不动了。
护士长扶着额:“抱歉,我先出去一下。”
凌卓宁捂着嘴在沙发上坐下来:“你们感情还真好啊……”她往窗外看了看那根挂在半空中的登山绳,意有所指:“就算不在一间病房,爬也要爬到一块去。”
褚青蘅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是现在终于想出来了,对,就是性别错位。现在怎么看倒是她成了要承担责任的那一个?她坐起身,披上外套,对着萧九韶的母亲道:“很抱歉,我无意让他从这么高的楼爬下来。”
凌卓宁笑着摆摆手:“没关系,我听小九说,你不把他欺负哭就算万幸。你把他欺负哭了吗?”
褚青蘅觉得自己承受的天雷已经够多了,但是还是一不小心被劈得外焦里嫩:“这个……似乎还没有吧……”
“哦,那还要继续努力啊。”
“……”这让她回答是还是不是好?褚青蘅道:“可否先失陪一下?我去洗漱一下,再来跟您谈话,这样会比较礼貌。”
正睡得迷糊的萧九韶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在身边摸了摸没找到人,声音低哑地唤道:“小蘅?”
褚青蘅觉得自己顿时又被一道雷光劈中了,他这个嗓音这个反应太像昨晚x过度,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就是很纯洁地聊了聊天最后聊着聊着睡着了而已。
凌卓宁只是笑笑便放过了她:“你去洗脸吧,我会叫醒他的。”她脱掉大衣,卷起衣袖,拿起一叠报纸杂志卷成一卷,走过去一把扯掉被子,用那个纸卷抽他的脸:“还不起床?!你再装睡啊,有种再装啊?”
褚青蘅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上,然后拼命往自己的脸上泼冷水。
太恐怖了。
她要冷静一下。
忽略过中间她可能听到的血腥暴力画面,等她从洗手间里出来,凌卓宁已经坐在沙发上,跟自己的儿子遥遥相对。
褚青蘅忙给她倒茶。
凌卓宁接过杯子,朝她笑了笑,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红包:“嗯,这杯茶我喝了。这个给你的。”
“……”褚青蘅再次僵硬了。
“为什么不收?是不是觉得太少了?”
“谢谢!”她几乎是把那红包抢到手里的。
“真乖,”凌卓宁摸摸她的脸,“又乖又甜,是我喜欢的类型。”
褚青蘅松了口气,她安全了。
凌卓宁敲了敲杯子:“儿子,倒茶。”
萧九韶冷漠地回答:“水壶在你边上。”
她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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