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
他走得急,根本就没顾上穿什麽战甲,他本就只负责君赢冽的生活起居,按道理是不用上战场的,所以就没和一般军人一样穿上战甲。再说那物件沈重笨拙,穿上它行事极为不便,他一直行走於宫殿之间,从未穿过那东西,自然也是相当的不习惯。
腹中的孩子已有四个月大,两军僵持不下,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的时间以来,君赢冽倒是日日身著盔甲。白予灏夜夜为他更衣,早就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以前健美的小腹上匀匀称称地分布著六块好看的腹肌,现在早已不知去向。柔软的腹部微微凸起,肚脐处圆鼓鼓的,正好说明那里正孕育著一个小生命的存在。白予灏每当亲手为自己的孩子束上盔甲腰带时,就忍不住的心酸一阵。
他曾经好几次的要求赢冽不要再穿什麽破烂盔甲,铁一般的重物压迫孩子的生长,极易造成生长发育不良,谁知赢冽只是冷笑一声,淡漠著表情告诉他,这样的孩子,只要生下来是活的,便好。
那麽冷漠无情的声音,像把利剑,一瞬间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心脏。至今,犹有余痛。
白予灏回忆著往事,心里想著君赢冽刚刚满不在乎地纵马而去的情形,心里免不了一阵酸楚。孩子是他们的,赢冽这样折腾,他就算如何妙手回春也保不住如此脆弱不堪的胎儿,长久下去,或许,这个孩子,就要这样……悄然消逝。
不行!绝对不行!
白予灏心下一震,慌忙意识到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当务之急便是想方设法地拖住赢冽,绝不让他上战场。他匆匆奔到马厩,却被一个看马的少年一下子拦了下来。
那少年倒是认得他的,迎上来笑盈盈地道:“尹大人,你未穿盔甲,又没有将军的令牌,这马厩中的战马,是不能随意牵走的。”
白予灏心急,眼睁睁地看著赢冽越奔越远,这厢又被一个不识相的少年拦了下来,他怒极反笑,猛地挥开阻挡他的人少年,走进马厩,随意跳上一匹马的马背,猛勒马缰,作势就要急奔出去。
“尹大人!你不可以。”看马的少年一惊,忽然跑出来挡在他的面前,白予灏心下一惊,急勒马缰,高大的战马惊起前提,昂首嘶鸣,眼看著就要踏著他的身体而过。
“小景!”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一袭墨绿的身影奋不顾身地扑来,高大的身躯护著少年娇小的身躯连续翻滚几圈,最终停在铁蹄开外几米的地方。
白予灏定睛一看,讶道:“李忆!”
李忆挣扎几下站起来,表情有些不自然:“尹大人……”
白予灏奇怪。这李忆本是皇上派来与他一起保护赢冽的,可谁知数日之前就称病卧床,不论是谁,一律避不见客。今日忽然出现,倒让他生出几分讶异来。
小景紧张地爬起来,扶著李忆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摔出个不适来。
“李忆哥哥,你怎麽样了?有没有伤到?你後面都还没有完全好,怎能如此……哎哟!”
“闭嘴!”
李忆恼羞,瞪他一眼,怒敲了他一记。
白予灏一怔,见李忆走起路来说不出的怪异,略微想了想,恍然大悟。
“你……”
“尹大人!”李忆满脸通红地截断他,“卑职刚才过来看见王爷,他已经骑出好远了!”
白予灏一怔,目光看向小景。
毕竟他还是这里唯一的看马人,战马无辜失踪,怪罪下来,只怕罪责不轻吧。
小景焦急地扒著李忆查看伤势,根本就没有看他,清秀的小脸几乎要皱成一团。
“莫要管他。”李忆推了推粘在身上的小景,郑重其事道:“尹大人只管骑著战马走,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王爷。大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爷上战场。”
白予灏感激地看著他,嘴里道了声谢,一挥马鞭,迅速奔出马厩。
这厢,君赢冽已骑著战马领著一万精兵狂奔而至,小腹处随著颠簸一阵一阵的疼,然而几十万将士命悬一线,无论如何,他也顾不了那麽多。
“将军!就是那里。”前来报战的士兵领著君赢冽等人急行至一片峡谷之外,狭长的峡谷崖壁陡峭,乌云黑压压地聚在崖顶,一派危机四伏的景象。
君赢冽寻著他的声音看去,不由面色一凛,小腹疼得更加厉害。
不远的前方,是战场,也是地狱。
躺在地上的多是煜羡将士的尸体,众多的尸体一摞摞堆积成山,腥气的鲜血爬过腐臭的尸体沿著诡异的曲线流到地上,汇成一大股一大股的血河。沈尸千里,放眼望去,血河浸泡著尸体,尸体滋补著血河,汩汩壮大。残兵败将,挣扎著倒下的,没有倒下的,嘶喊著拼杀上去,未待举刀,却被身後的敌人一刀毙命。睁大瞳孔倒下去,银色的盔甲上混著血污,不知是自己的,是同伴的,亦或是敌人的。
血流瓢舻,浮尸千里,一派惨绝人寰的景象。
这,就是战争。
君赢冽忽然想起宁紫玉言笑晏晏的话语,他轻轻一震,随即危险地眯起眼,冷冽的眸子顿时深沈如海,翻滚著惊涛骇浪,怒不可恕。前方还有大批我军战士英勇抗敌,他们胡乱地挥舞著手中的刀剑,不按阵法,不识武功,此时,他们只知道,用尽全力地捅过去,杀死一个,算一个。
沈默,死一般的沈默。血腥,铺天盖地的血腥。
胃口隐隐作呕,君赢冽却攥紧双拳,隐忍半响,冷冷开口:“这是怎麽回事?”
身旁的士兵呆愣一下,随即回道:“回将军……映碧大军开始节节败退,故意引我军深入峡谷中,我军本想乘胜追击……不想却中了埋伏……”
君赢冽咬牙:“谁允许你们这麽做的!?”
“是……”
君赢冽紧紧盯著前方的战场,一字一顿道:“本将军问你,是谁允许你们这麽做的!?”
绝对零度的冷漠,夹杂著隐忍的怒气,众将士轻轻一震,纷纷低下了头,莫不敢言。
君赢冽冷笑一声,沈下声音吩咐道:“林渊听令!”
“是!”身後走出一名小将,浓眉大眼,未脱稚气的脸上一派凝重之色。
“身後一万精兵分为两队,各部弓箭手随你攀上悬崖,占领高处,为我军掩护。”
“是。”
君赢冽点点头,继续道:“其余将士随本将军杀进战场,冲破重围!”
“将军!万万不可!”林渊一下子扑过来,紧张道:“此战危险异常,而且是我们不听指令私自陷入此种境地,将军切不可为了我们而……”
君赢冽扫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服从命令。”
“将军!”林渊忽然跪下来:“我们造成的错误,只求自己解决!”
“林渊,军令如山,你可知道?”
“卑职知道!”林渊跪在地上,咬咬牙道:“卑职们犯得错误自己解决,只求王爷给个机会。”
君赢冽眯起眼,静静地看他半响,一直默不作声。
身後所有将士见林渊长跪不起,将军也一直没有同意的迹象,心下一急,纷纷跪下求道:“求将军!”
君赢冽眯起眼,缓缓打量一周,过了半响,才沈声道:“好,本将军答应你。”
林渊喜道:“将军……”
“不过……”君赢冽忽然冷下语气,沈凝著目光看著他:“阳城不可失,林渊,此战不胜,你提头来见!”
“是!”一万名精兵震山高呼,迅速分成两队,一队随林渊攀崖而上,一对举著煜羡的“君”字大旗杀入重围。
“宁”字的映碧大旗张牙五爪地翻飞在血气沈沈的上空,自成气压群雄之势。君赢冽身侧只剩下两名保护他的士兵。他冷眼看著翻飞在空中的映碧大旗,不悦地眯起眼,看了半响,伸手要道:“弓箭。”
一旁的士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低头呈上弓箭。
君赢冽接过弓箭,一反手引弓拉满,一副弯弓被他拉成满月般饱满的形状,弓弦阵阵作响,暗含气势雄浑的内力,他眯起眼睛,对准焦距,忽然松手,划破苍穹的箭鸣呼啸而出。
士兵们瞪大眼睛,“宁”字大旗一瞬间应声而落,无不欢心鼓舞。
“将军!”身旁的士兵激动地望著他,他们的将军是军神,是神话,只要有了他,煜羡军队绝不会败!
顷刻之间,战事逆转。
映碧“宁”字大旗击落,“君”字的黑色旗帜忽然出现在战场上,全面鼓起将士斗志,这样的作风与手段,除自家将军之外,别无他人。将士们全都知道,煜羡战无不胜的军神,正站在自己的後方,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地。
排山倒海,势如破竹,煜羡将士的反扑,是陈青和郁紫绝对没有料到的。
郁紫站在军队的後方,披甲带盔,寒风呼啸著刮过他白皙柔嫩的面庞,他不发一语,静静地凝视战场之上的斗争,缓缓翘起嘴角。
陈青杀出重围,奔向郁紫,郁闷道:“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笑,我们几十万大军被他十万人打得落花流水,你倒是一点也不在乎!”
郁紫挑挑眉,不紧不慢道:“太子的命令你没听清楚麽?耍著他们玩玩便好了,哪里至於这麽认真。”
陈青忿然。想他陈青一代名将,如今却被这无良太子以这种理由蒙骗到战场上,映碧大旗射落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他此生的大敌,君赢冽,就站在对面的不远处,傲视一切。天杀的!天知道他多麽想和君赢冽好好较量一番,却因为这见鬼的命令!!
他正气愤著,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郁紫微微一笑,斜睨著眼睛安慰他。
“这麽大火气做什麽?太子亲自下的命令,你陈青大将军敢不听麽?”
陈青瞪他一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暗骂一声。
好你个郁紫!不愧是当朝太子提拔上来的狐狸,居然和那个阴险狠毒的太子一模一样!
他忿然无比,瞪了郁紫一眼,一夹马肚,重入重围。
郁紫看他笑笑,目光过处,忽然一惊,过了半响,慢慢平静下来。
峡谷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