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发现了云平并不爱她后,玲姊没有一般女孩的哭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要云平好好珍惜那个人。之后,就出国了,那天只有他去机场送行。
他还记得那天她跟他说的话:我到了日本会给云平住址,除非他在十八岁以前希望我回来台湾,不然我们往后只能在日本相见。
所以当云平死时,那时他就认定玲姊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今,她却在云平十六岁的生日前夕回来了。他不晓得那时云平曾跟玲姊说了什么,但他却知道一个死去的人,应该无法通知远在日本的玲姊要回来台湾才对。
「还有打算回日本吗?」拥抱完后,扬季绝便帮她将行李提了进去,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告诉她云平的事。
她拨拨头发,眼眸带笑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往沙发坐去。
「大概吧,欸,你怎么变这么多?老实说现在是不是两、三台卡车的女生在倒追你?」她坐在沙发上笑得一脸暧昧的,还不忘朝他眨眨眼。
「你喝什么?汽水还啤酒?」扬季绝没回答她的问题,虽然话语声听起来气定神闲的,然而开冰箱的手却不住的颤抖。
「未成年冰箱就放酒,啧啧,两年不见你真的变好多。我喝汽水就好。」
「嗯。」他拿了瓶汽水给她,坐下来后室内却异常的安静。
「玲姊……」
「喂!」她忽然大叫了一声,接着便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叫玲姊听起来老了好几十岁吗?叫雨玲就好!不然你要连名带姓的叫也行。」她努努嘴,率性的容颜上净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被这么一说的扬季绝忽然楞了楞,接着便发现或许自己身上的那股不正经,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说完他便又从冰箱中拿了三、四瓶海尼根出来。
「啊?说就说干嘛拿酒?不会是想灌醉我,然后对我做什么事吧?」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哭笑不得。扬季绝无奈的笑了笑,又更确信自己平时的不正经肯定是在她身上学的。他放下手中的啤酒后,便摸摸额头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可能见不到云平了。」
喀!
她打开啤酒后瞄了他一眼,意示他再继续说下去。
「就是这样。」扬季绝低下头,还是没勇气说出云平已经死了的事实。ACBE20A0E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而她则是喝了口酒,接着便轻笑出声。
「怎么不告诉我他死了呢?」又喝了一口,然而面容上却笑意全退。
「嗯?」震惊的抬起头望向她,扬季绝万分错愕的瞪大眼。
「结果你还是没变嘛!」她怪叫了一声,便突然的大笑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回来?哪,你不会现在真在帮平儿那小子照顾他的『小宝贝』吧?」
说到那特别的三个字时,她还不忘加重音量。接着便见她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他。
「做人,还是自私一些会比较轻松。」将信递给季绝后,她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原来是云平在死前寄出去的……他果真早就计划好一切了他……扬季绝看完信后,心底乍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可悲的人就和可悲的人碰在一块哪,阿季。你、我、平儿,甚至是平儿的小宝贝,都很悲哀。你不觉得吗?什么感情呀,全搅和在一块了,真是他妈的烦死人了!」
边喝酒边说着,和刚才那副修养甚好的千金小姐模样相去甚远。而扬季绝仍旧是勾起唇角笑了笑,像是对于她的行为和用语已经非常习惯般。
「明天我要下午要去扫墓,你和那个什么尘的给我三点前扫完闪人。」十足佣懒的摊靠在沙发上,全然不顾形象的命令着他。
「对了,记得抄住址给我,我今天就睡你家……」不管他答不答应,她像是早就决定好似的自顾自的说着,然后又开了一罐啤酒。
「你台北的房子卖人了吗?」他看了雨玲一眼,接着便拿起笔抄起墓园的住址和去的交通路线给她。
「早上回去时被我砸得乱七八糟,看了就心烦。」她撇撇嘴便没再说什么。
是因为有和云平的回忆吗?季绝又望了她一眼,突然很羡慕她那种发泄情绪的方式。他也很想那么做,什么事都不管、随性而为。
虽然他在步语尘面前说了一堆大道理,好似自己什么也不在意一样,全然洒脱,可是他自己却晓得,便是顾虑太多,才会被云平的一张纸条困得死死的。
不过对于生命这种东西,他倒真没那么在意就是了。反正他是替云平活的,既然要活那么就要精彩些,虽然他的狂傲自负、自恋和不正经都非云平的本性。
其实,到头来真正可悲的人是他吧?
「阿季。」又喝完一罐,她再开一罐后忽然一本正经的喊了他一声。
「嗯?」扬季绝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雨玲又新开一瓶啤酒了。
「你一点也不快乐吧?以前那种像月光一样温柔的笑容都没有了……」她轻叹了口气,「不用理会平儿了,你不晓得你的笑容看起来很让人心酸吗?活着是为自己,不是为别人,这句话是你告诉过我的吧?」
话才说到一半她又叹了口气,其实一开门见到季绝,她就晓得那俊美面孔上的笑容,应该是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百次,才堆出来的笑容。虽然是狂傲轻挑不正经还带了股邪气的,但那双漂亮的凤眼却从未含带过笑意,看了就叫她难过。
「不要把爱浪费在永远也不可能爱你的人身上,最起码,也该浪费在真正爱你的人身上。哎,我怎么愈来愈像老太婆了,啧啧……」雨玲说完便又拿起啤酒,继续喝,只剩扬季绝呆呆的楞在一旁继续思考她的话。
不要把爱浪费在永远也不可能爱你的人身上,最起码,也该浪费在真正爱你的人身上。
玲姊的意思,是要他别理会云平的遗愿,而去寻找、去爱另一个爱自己的人吗?扬季绝摊靠在沙发上,抚着额头。如果,真有人用性命来爱他,那么他或许会考虑也以生命来爱那个人的。
只可惜,别人都只爱他的容貌、身材、头脑、家世,却不曾真心爱过他这个人。
只看得到最表面的,却从未想过要深入了解,这是否就是所谓的“肤浅”?
57。
很善良的男孩哪。跟在两人后头,身着一件白色衬衫与黑色牛仔裤的雨玲在心里低喊着。
她推推鼻梁上黄褐色墨镜的镜框,继续跟在两人后头,直到他们进了墓园,她才停下脚步。
虽然昨天阿季跟她说他在步语尘面前,笑得很痛苦、很累,但今天她跟在他们后头,听他们谈话和嬉闹,她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或许,只是季绝自己没察觉,因为他在那男孩面前露出的笑容、神情和感情,是那么的真诚。
她笑了笑,在外头待到了三点整才踏进那个她从未进入的地方。还在想该怎么寻找云平的墓碑在哪时,两抹显眼的身影便跃入了她眼底。
瘦弱的背椎无助的发着颤,那面容明明哀伤得有如要死去般,然而口里却依旧喃喃细声的安慰哭倒在自己怀中的男孩。雨玲深沉的吐了口气,接着便跨出脚往两人走去。
「我不是说三点前扫完闪人?」她站在两人身旁,以着逆光的姿态面对着他们。当阳光洒落在她身上时,宛如跟着撒下的碎钻般,闪亮剌眼却直夺他人的目光。
一听到她的声音,扬季绝忽然身体一僵,不自觉的将哭倒在怀中的人儿拥得更紧些。
「再让我们在这待一下……」他些些的抬起脸孔,虽然喉咙早已哽咽的发痛,却还是勉强的说出了这句请求。
「你跟平儿说了什么了吗?」她笑了笑,然后索性在一旁坐了下来。
「我和他说,我跟步语尘在一块了,希望他能祝福我们。」手臂不自觉得圈得更紧些,他低下头往步语尘哭得不住发颤的颈肩埋去。
将他的动作看在见底,雨玲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现在才晓得平儿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居然料事如神般的,当年他所说的,如今逐一开始应验。
「你爱上他了吗?」
微微发颤的躯体猛然一震,然后便见扬季绝一脸苍白的抬起头来,缓缓的摇头。
「那喜欢他吗?」漂亮的唇角勾起笑靥,雨玲毫不忌讳的问着他。
他一阵恍神似的呆在原地,接着才见他极为沉重的点点头。
他喜欢他,喜欢他。扬季绝认知到这点后,眼眶里的泪水就这么的滴了下来。或许,他在试着将步语尘从枷锁里拉出来时,也希望自己一同得到救赎。
「你恨他吗?他可是平儿的小宝贝。」她侧过头,边问眼眸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人事已非了平儿,别把他们困在原地打转,让他们往前走离那个悲哀的地方吧。忍不住的,她倾过身子抚上那冰冷的相片。86D2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不恨……我恨我自己。」背叛了云平。在心底接下这句话,扬季绝的手掌轻柔的抚着怀中痛哭男孩的头发。
听到他的回答,雨玲淡淡的一笑,接着转过头将身体倾向他们两人。
「那就好,但别一直悔恨,那并没有什么帮助。你还会恨人那就好,要记住笑的真实感、快乐的感觉、喜欢或爱人的感觉、难过或憎恨的愤怒,只要你活着,这些情绪就会跟着你一同存活。」她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
「要记住,你是活人,不是死人;你是完整的独立个体,不是别人的替代品。」拍拍他的头发后,她便扬起手腕指了指表上的时间。
「啧,快把这爱哭的家伙带回去,哭得真凄凉。」以着她一贯的说话方式,如开玩笑般的赶着他们。而季绝则是抹去脸上的泪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