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安夏。”薛姑姑名薛安夏,跟在天政帝身边许多年了,过了二十五岁也不愿出宫,一直伺候着天政帝。
薛安夏行了礼退了出去,瞳兮又开始有些紧张,薛姑姑的退下和天色的减晚都让瞳兮紧张。
天政帝从那一大叠奏章里抽出一册来,正是瞳兮的父亲令狐进的。“令狐尚书的墨一向光彩异常,香气弥久,看得出用墨很讲究。”他递给瞳兮瞧了瞧,闻了闻。
“这是兮墨。”瞳兮忍不住绽开笑颜。她不得不分散注意力,想要同天政帝攀谈,能拖一时便拖一时,一时之间也变得健谈起来。
“这名字真奇怪,名墨之中仿佛不曾听过这么一说。”天政帝侧头看着瞳兮,仿佛来了兴致。
但凡人总是有特别喜爱的事物,只要同他讲他所好之物,哪怕是闷葫芦也会忍不住开口的。
“兮墨是臣妾所制之墨,那年父亲求好墨而不得,臣妾幼时不知天高地厚,便翻遍古书,又反复试验多次,制了兮墨,想不到父亲喜爱异常,所以一直在用,臣妾进宫前还为他赶制了不少,只是不知道父亲哪里还余几锭?”瞳兮想起幼时便开心,她因为能投父亲所好,母亲又与父亲是结发夫妻,相敬如宾,所以瞳兮幼时过得还算愉快,比起在宫里的日子,仿佛好上了许多。
“不知这兮墨如何制法?”
“用上党松心为烟,干捣细筛,每一斤烟兑胶五两,以代郡鹿角胶煎为膏汁而和之。烟浸之后,又用鸡子白五枚,珍珠、梅花粉各一两,皆别治合调,铁臼中捣三万杵,可过而不可少。”瞳兮娓娓道来。
“为何用那梅花粉?”
“因为父亲爱梅。”瞳兮没说的是,其实真正喜欢梅花香味的那个人是她,她私心希望父亲的字都带着梅香,那是她用来向各方宣告父亲对自己喜爱的手段,幼时父爱便是她所有荣宠的来源。
天政帝不说话。
瞳兮倒有了新的主意,以前没想到这个方法,不过是因为她从没同天政帝如此相处过。“水没了,臣妾去取点儿水。”瞳兮看着磨墨用的小瓷杯里的水用干了。
她走出书房的门,让束帛将去年她从梅花上收的雪水捧来,那本来是用作沏茶的,但是磨墨也不失为一桩雅事。
瞳兮喜爱梅香的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有心的,关键的那么几个人都是知道的。她想借着天政帝墨香里的梅香,暗示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不要以为慕昭文有孕,万眉儿要进宫,就低瞧了自己。
她含着这点儿小心思又走回书房。
也不知道天政帝察觉到她的小心思没有,但是他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东西,也未见不悦,瞳兮松了口气。
瞳兮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天政帝,觉得心累、身累,最后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平素天政帝不驾临的时候,她早就休息了。
反观天政帝还精神奕奕的翻看着奏折,一丝倦色也没有,瞳兮心下佩服,觉得身为天子,掌管四方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天政帝合上奏折。“有些乏了,去兰滟汤吧。”
瞳兮一愣,兰滟汤便是输香轩的温泉,现在天时已晚,天政帝怎么忽然有兴致去泡温泉了?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吩咐宫人赶紧准备。
兰滟汤位于输香馆的右上方,从输香馆的后院沿着青石小阶蜿蜒而上可达,兰滟汤位于南翰山的侧腰处一个凹陷内,三面皆山,唯一一面开阔处便下临深崖,可远眺明古湖,位置十分隐蔽,所以输香馆虽小,但因为有这兰滟汤,历来都是后宫宠妃才有资格居住。
瞳兮将天政帝送至青石小阶前便开始踌躇,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也不知天政帝的意思是要一个人静静的呆着,还是……瞳兮想到这里脸就红了。
天政帝只是昂首在前走着,仿佛没留意到瞳兮的踌躇,独自踏上青石小阶,可是不知是晚风清凉,还是月色浸人,瞳兮只觉得四周凉气逼人。
玄纁在后看了着急得跺脚,她是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的,玄纁如今也及笄了,男女之事虽然不熟悉,但以前在令狐府和底下的小厮打闹时,懵懵懂懂之间也有少女的情怀,进宫后宫廷寂寞,宫女私下交流,菜户什么的见多了,也明白了个三分,看着主子这般模样,她都替她着急了,可是令狐瞳兮做事素来自有主张,她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多嘴。
只是这时,玄纁也顾不得许多了,目前令狐瞳兮前有狼后有虎,再不加把劲,等昭夫人生下孩子,万眉儿入宫,一切便难再拾起了。所以她轻轻的在后面推了瞳兮一把,瞳兮微微一个趔趄,便踏上了台阶。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心里怕得紧。现下瞳兮既拿定了主意,便只能接着走下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瞳兮挥了挥手,越俎代庖的吩咐,只因兰滟汤受地势所限装点得十分古朴,只是两间绿竹屋,前面是更衣所用,后面一间则是兰滟汤的所在,临渊一侧则是用的冰绡纱,晚风袭来冰绡纱上下荡漾,里面潋滟的泉水隐约可见,这里是断然没有隔音效果的,所以瞳兮只能打发了下人走。
天政帝有一丝惊异的看着瞳兮,却也对着江得启点了点头。
瞳兮垂首道:“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她缓缓的蹲下为天政帝除去鞋袜。
“咦。”她小声的惊异,天政帝袜子的针线脱了,也不知那些太监是怎么伺候的。
天政帝瞅了一眼,“补一补就行了。”仿佛这是很寻常的事情。对于瞳兮这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鞋袜在脱线之前她就早都不穿了。
瞳兮搁好鞋袜,又继续为天政帝解开腰带,为他宽衣解带,伺候他披上袍子,这对她来说都是身为妃子该尽的本分,所以也不觉得有何绮思。
待天政帝缓缓的走向兰滟汤,瞳兮也跟在后面伺候,只见他步入池中,缓缓解开袍子,瞳兮转头不敢看,哪料天政帝的手忽然抓上她的腰带,一抽一拉之间,瞳兮身形不稳,一下就栽入了池子。
被一只大掌压住腰,头怎么也够不到水面,她因为猝不及防所以连喝了两口水,胸上闷得厉害。奇怪的是脑子却特别清醒,她从水底看着天政帝的模样,一样的清风朗月,高洁如塞外的雪,怎么就能做出这等下流的事情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天政帝俯下脸,双唇覆上自己的嘴唇,他唇里吐出空气,瞳兮本能的吮吸着。
本来瞳兮是完全没办法理解男人和女人嘴对着嘴,吮 吸彼此的唾液的,所以她虽然承受着天政帝给予的一切,心底确实极端厌弃的,只是今日她必须借着他的唇来呼吸空气,心里便少了道德上的限制,忽然觉得原来亲嘴也可以不那么令人讨厌,还有一丝丝的心颤。
明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他的钳制,瞳兮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他怎么能如此欺负自己,她双手高举,仿佛想握住空气,找到一个借力的地方,支撑身体浮出水面,一切都归于徒劳无功,所以她愤愤的大力扯掉天政帝头上的玉簪,以及他的玉冠。
他却不见生气,只是唇贴得更为用力。
瞳兮脚胡乱的踢着,却被他撩开了裙子。
也不知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随着他的手解开她的衣带,那湿润的衣服在她肌肤上轻轻的刮擦,那滋味十分的恼人,让她浑身仿佛蚂蚁在爬一般,酥酥麻麻的,拼命的想要躲开,但在他的动作停止下来时,心里又开始想念那酥麻的感觉。
瞳兮一下便恐慌了起来,那恐惧并不是来自他,反而从心底升腾,她惧怕心底的那种渴望,她怎么能够渴望一个男人的抚摸?
好容易天政帝放过她,让她上身浮出水面,她贪婪的大口吸着空气,他的手指却掰开了她的腿,一推一送之间她并没有等到以往那种撕裂的疼痛。
他再次将她抓入水底,覆上她的唇,惩罚着她。瞳兮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在水波里摇晃,少了一点疼痛,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
待风平浪静后,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瞳兮只觉得自己是迷迷糊糊之间被天政帝抱下石阶的。
天政帝走后,玄纁束帛照例送上膏药,瞳兮看了看自己,今日似乎是用不上的,也不知道是温泉水滑还是他温柔了许多,她身上没有以往的青紫,至于那里也不如以往疼痛,反而,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空荡荡的感觉。瞳兮紧张的闭上双腿,恨不得从此合得紧紧的。
瞳兮次日醒转,忆起昨夜的事来,霞飞双靥,自觉地羞愧难当,那种感觉痛并快乐,明明是耻辱,明明是痛楚,她却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快乐。瞳兮觉得自己堕落了,这是不应当的事情。
以至于到次日玄纁束帛见她整日恹恹的建议她去泡泡温泉,她们还以为她的身子不舒服,只有她知道,只要想起那一潭冒着烟气的兰滟汤,她便羞愧难当,却止不住回忆,但是那温泉是再不敢去泡了。
不管心情怎样,有些事该做的也必须做,所以瞳兮还是强打起精神去云鹤园,因为各王府或朝廷贵要晋的美人都悉数入宫了,大明宫的妃嫔也到了南翰行宫,独孤媛凤在云鹤园设宴,想要尝一尝“天伦之乐”。
瞳兮选了一袭鹅黄轻烟罗金海棠刺绣宫装长裙,系同色亮缎腰带,带上垂下的缨络上系着的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翡翠蝴蝶。挽着九宫仙髻,簪了十六支如意梅花金簪,正中是一朵金海棠,海棠下缀明珠一枚,晃动在额前。
因为很多都是初次见面,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打扮,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宫里的人认的都不是人,而是你的衣服和位份。
瞳兮自问如果剥去她令狐家嫡女的身份,她幼时便什么也不是,即使国色天香又能如何,恐怕最后终逃不过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而如今剥去贵妃的身份,只怕更要被人生吞活剥,做成了美人皮铺在榻上才罢休。
射覆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