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披着皮袄看了好久,才走到年轻人跟前语重心长地说:娃儿,别耍凉汉子了,穿那么单不冷吗?
其实,老人哪知道他们穿的是保暖的,他们穿的那三四件和皮袄差不多。小伙子则乘着闲谝的空,一个个溜到墙角掏出手机,又和远方的恋人聊上了,一道道爱情的银线,将村里遮得严严实实,爱情的信号憋破了村庄,溢出了山乡,漫过了梁梁峁峁。
腊月十六这天,村里周老根家的喜事儿,家家户户都来凑凑热闹。
吃罢早饭,孙刚来到周老根家,大门口扎着一个大红的彩门,院墙外面停靠了一溜儿的摩托车。
“稀客,稀客,赶紧屋里坐。”周老根和周辉穿着西装,扎着领带,在大门口做迎宾工作。
“恭喜,恭喜!”孙刚抱拳上前祝贺。
“刚娃啊,赶紧屋里请。”周老根回礼道,“小辉,赶紧把刚娃请进屋。”
“你忙,我自己进去。”孙刚不能让新郎领进屋,毕竟有很多客人要招待。
踱步进了大门,院子里人声鼎沸,上空搭着塑料单,下面是一张张桌子,不少小孩子在那儿唧唧喳喳的吵闹着。
院子是打好的水泥地坪,略微有些潮湿。
孙刚去写好礼帐,就找了个桌子坐了下去,和村里的年轻人一起聊了起来。
“小刚,听说你开了年也要结婚啦……”
“是啊,在家的都要来捧个场啊。”毕竟很多都是过完年出门打工的。
“一定,一定。”
上午10点左右,吉时已到,开始了仪式。
由于新娘是外地人,所以省了一道迎亲的工序。
热热闹闹的仪式结束以后,就开始上桌吃饭,孙刚来的早,赶上了头轮席。
农村婚礼的饭菜是有讲究的,一般都是固定的菜单,丰盛而量多。
吃完饭,孙刚到新房里祝贺了这对新人,在周辉的挽留下,回到了家里。
晚上又被周辉拉去吃了一顿晚饭,孙刚他们几个把新郎也放倒了。孙刚连闹房都没参加,也是一歪一斜的回了家。
第二天起床,头还有些疼,喝了一杯空间水,在外面锻炼一会儿,才好多了。
这几天,村子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猪的嚎叫声,整个乡村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了,家家都开始杀年猪了。
一会儿,又从村里传来一阵阵咩咩咩的叫声,那又是谁谁家开始杀年羊了。刺破村庄的牲畜叫声让人在颤栗时又觉得心里热乎乎的,看来有肉吃了,还有酒呢。
孩子们也不能闲着,争着抢个尿泡,放在细土里搓搓,再找截竹竿一吹,圆鼓鼓的不就是“足球”了吗?偌大的场院,任你怎么踢。
家家屋里的地板上、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菜板上全摆满了肉,一堆一堆的,这边的是排骨,那边的是炼油的,再留点过年吃肉、剁馅子的,剩下的全腌在缸里,够来年吃半年了。
孙刚和爸爸也经常被这家那家请去吃杀猪菜的,农村都是讲究礼尚往来,今天吃他家,你家有机会就要请人家来吃。
今年孙刚家没猪杀,孙刚大姨家杀猪以后,孙刚和爸爸一起去吃了杀猪菜,临走的时候还拉走了半拉猪肉,有100多斤。
*
198。 年味儿
198。 年味儿
春节临近,各路明星在大舞台上,为“春晚”忙着走台、彩排、预演节目。
黎民百姓们在菜场、街巷、乡村道路等小舞台里,颠来荡去,热乎乎地打着招呼,忙着挑拣、采购各种年货,提着、背着或扛着往家运。
古人说得好,人生本是一出戏,表演角色有差异,春节是这出戏的最高潮。
有钱过年,没钱也得过年。过年在中国人眼里,可是同天一样大的事情。
岁月无痕,时光无迹,每走过365个日子,大家不约而同地都要坐下来歇一歇。
亲朋好友从天上飞,地面跑,水里游,聚集到一起,纷飞的心暂时折叠翅翼,停靠在生命最温馨的港湾,大声说话,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尽情释放一年来积聚的所有情愫,虔诚表达对父母的孝,子女的爱,对新年好运的祝福与期盼。
虽说春节是精神的集大成者,但必要的物质支撑是少不了的。美酒佳酿,山珍海味,鱼肉禽蛋,青菜豆腐,果品补品,白糖副食,林林总总,先要置办妥当。
哪个家庭都有年货计划单,或写纸上,或记心里,详细周到,一应由当家的去操持。
城里人不掌握农业生产资源,置办年货以购买为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简单明快。
乡下人过年则不同,准备年货灵活机动,经济宽裕就多买点,生活拮据可动手多做些。
乡下人过年意识比城里人浓,一方面经年辛勤耕作,难得歇伙放松,另一方面三亲四戚“穷”朋友多,串门频率高,年货消耗量相对大。
杀年猪是乡村家庭备年货的重头戏。
小孩子们,只要天气稍一转凉,几乎天天叮着爷爷奶奶问还有几天过年,过几天杀猪,经常一天要问上好几遍,恨不能用刚学会的减法,减去一些又累赘又挡事纯粹无关紧要的日子。
爷爷都会告诉孩子,天一下雪就杀猪,然后不几天就过年,最后附上一句:“小孩巴过年,大人盼种田;爷爷老了,过一年少一年。”
小孩子们哪管得了那些,早晨起床第一件要紧的事就是看有没有下霜,沮丧地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埋怨雪懒没自己勤快。
记得很小的时候,爸妈经常让孙刚兄弟俩脑筋急转弯:什么东西最好吃?什么东西最好喝?于是孙刚就响亮地回答他们,猪肉好吃,糖水好喝。
那个年代一年难得吃上几次猪肉,不是春秋大忙时节,也很难喝上甜到心底的糖水。
而他们的答复却是出人意料:饿了好吃,渴了好喝。
细细想来,爸妈亲说得很有道理。当他们再问什么集最大时,便能准确地说出是年集最大。
年集最大是个什么概念呢?孙刚觉得与九十年代的春季物资交流会规模基本不相上下。
那时寒假里的最大乐趣,就是由妈妈领着去赶年集了。
得知赶集消息的孙刚,兴奋得夜里睡不好觉,梦里净是穿着新衣的小伙伴,小女孩捂着耳朵躲在墙角,调皮的男孩子故意将单个的鞭炮点燃,随手甩在小女孩们的脚下,一声炸响紧跟着一声尖叫,快意酣畅的男孩子随即像一群活泼的猴子四散逃掉。
在梦中笑醒的他,被细心的妈妈掖了被角。
天色微亮,便催着妈妈起床做饭,而妈妈沉着地笑着刮他的鼻子:“小皮猴,快起来洗手洗脸,今天一定让你赶年集赶个够。”
穿衣戴帽,洗脸刷牙,出得门外,呼朋引伴,但见被和煦的阳光笼罩其中的乡村,缕缕炊烟像一棵棵长在乡村年味里的树木,被零星鞭炮炸响的晨风醺得摇摇晃晃。
爱出风头的大公鸡,调皮地从一个柴垛跃上另一个柴垛,从一个土堆飞上另一个土堆,用它有力而悠长的吟唱引领着昔日乡村最朴素、最悠闲、最抒情、最纯净的交响乐。
隔了这矮矮的石墙,听见邻居大娘、婶子们与母亲相互打着招呼,相约着去镇上赶这年末岁尾的年货大集。
只等妈妈喂罢鸡鸭猪养,刷罢锅碗瓢盆,孙刚急忙跑着前去打开紧闭的大门,村头巷尾已满是急着赶年集做自由交易的街坊,他们或骑自行车、或推着小车,或赶着车,或步行,老人孩子们欢笑着,形成乡村年前里一道不可或缺的独特景观。
几里地之外的年货大集上,已有震天的鞭炮声在清脆地炸响,年味就在人们匆忙的脚步声里,就在人们爽朗的笑意里,就在街头车水马龙的喧闹中,就在这集市上飘来的乡情浓郁的热闹声中,乡村的空气里聚满了浓烈的年的气息。
凡是年货没有备齐的,孩子没有置办新衣的,都需要在街上东走西逛,精挑细选,准备个盆盈钵满。
乡下人很要面子,走亲串友或伺候亲戚,总要倾其所有,鸡鸭鱼肉、瓜桃李果,烟酒糖茶,样样不可或缺。
条件好些的家庭,自然置办得齐全一些,自然全家老少欢天喜地;日子过得紧帮一些的,心里感叹着好过的年与难过的春,他们思虑着要在春天里买肥料、买种子、买秧苗、给孩子交学费,而算计着以后的省吃俭用。
赶年集的人们,一路在比较着今年的收成与来年的打铺,羡慕着人家的孩子在学校里发了几张奖状,也算计着什么东西该买什么不买。
女人们则无可奈何地叹息着,老的该买小的该买,唯独自己的不该买。
年集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膨胀了好多倍,年集的外围都是集市驻地的乡亲设立的看车处,自行车、手推车等等交通工具,可以按照规定的区域放置。
集市上分成蔬菜市、衣帽市、家具市、杂品市、鞭炮市等多个板块,每个板块都是人山人海,每个板块都是物尽其有。
衣帽市,琳琅满目的新衣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小孩子并不懂得或计较衣料的好坏,感觉只要颜色鲜艳,与自己原先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可以了。
蔬菜瓜果与小孩子关系也不大,反正年后走亲戚时缺不了好吃好喝。
真正在意的却是母亲能不能接受孩子捶足顿胸的软缠硬磨,那上百头、上千头的手工大鞭炮,那缠了一圈又一圈的万头长鞭,那竹筒般细长的花炮,那需要用脚跺响的踩炮,那向墙上猛摔的摔炮……
尤其是为了引人注目,他们将手工卷制的白皮大火鞭起劲地燃放着,震耳欲聋的炸响声至今还在孙刚童年的记忆里回响着。
岁数尚小的亲戚家的女孩子,妈妈也要想得到。
和鞭炮市紧临的是一些红黄相映的宫灯和灯笼,还有货摊上那些紫色的、黄色的、红色的、雪青的纸花,用一根细细的铁丝做了支架,粘在上面也分外的显眼。
现在想来,那些价格低廉的纸花,打扮了女孩子天真活泼的童年时光,现在已经做了母亲的她们,定是发自内心内心地感慨着时光的无情流逝,用酸涩的心情和复杂的眼光去回眸着遥远岁月里的自己。
女孩子胆子小,多是不敢玩鞭炮的,手里拿着那些发着轻微声响的“滴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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