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香江- 第202部分

今晚带头起哄让陈晓春上台表演节目就是阿文的主意，他知道陈晓春跳舞很厉害，就故意要让他上去唱歌，存心想叫他出洋相。

当然他还有一层险恶的用心，梅颜芳演唱会庆功宴上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陈晓春在台上出丑就是落了梅颜芳的面子，说不定梅颜芳一气之下就会把陈晓春踢出伴舞队。

可事情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阿文的预料，陈晓春唱歌不但没有出丑反而大出风头也就算了，这家伙居然还给到场的林宥伦看中，直接选了他做电影主角，阿文心里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更借着几分酒劲儿，把平时憋在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陈晓春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被阿文当面这么侮辱，心头的火气蹭的就冒了起来。

1980年，陈晓春随父亲来到香港，生活的艰难是陈晓春一家人始料不及的。陈晓春与全家人都挤在贫民窟的三间笼屋里。每到晚上，各种声响和气味，常搅得陈晓春难以入睡。从那时候陈晓春就会从心底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全家人都住上大房子！

中学才念了一年陈晓春就决定辍学，外出打工，他在装潢队里找到一份工作，负责铺木地板，因为他铺的木地板都是粗糙的半成品，非常毛糙扎手，而一条条的地板对槽又必须双手去拼接，不到半日，他的双手就扎满了细小的木刺。每天晚上回到家时，陈晓春的母亲就会在灯下，小心地用绣花针帮他把木刺一根根的挑出来。母亲一边替他挑刺一边落泪，她多么想让儿子去读书，不再做这些苦工。但是，如陈晓春不打工，一家人生活都成问题。

装潢队干了完大楼里的工程就解散了，陈晓春又在一家大排档里到一份打杂的工作，一天要干16个小时，切菜、洗碗和拖地的苦活脏活都得干，而且每个月才拿300港币的工资。

又一次客人在菜里吃到一只苍蝇，老板就恶狠狠地冲进厨房，把刚才给客人端菜的陈晓春春一把揪出来，对着他的脸就扇了两耳光。老板一边骂他瞎了眼，一边硬逼着他把菜里的苍蝇吃下去。说是既然能给客人吃，自己就能吃。

年少气盛的陈晓春自然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大骂了老板一顿，卷起铺盖就走人。

那时候一份工作对承担着养家糊口重任的陈晓春显得无比重要，但他宁可丢掉工作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此时面对阿文的挑衅，陈晓春立刻瞪圆了眼睛，心像是蒸汽机的活塞，被气浪冲顶，无可抑制的愤怒在他的血管中奔腾翻滚着。他大吼一声，像是拉响了火车启动时的长鸣，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餐盘，朝阿文狠狠地砸去。

阿文闪身躲开，盘子砸在墙上啪的一声脆响，碎成四五瓣。

本来热闹的大厅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这边，怒急攻心的陈晓春却早就顾不上这些，发了疯似的要冲上去揍阿文。

阿文也是善茬，挥舞着拳头就朝陈晓春身上招呼过来，两人座位隔了半张桌子，还没有打起来就被旁人拉开，只是推搡间，桌上的盘子、杯子不少被撞到地上。临近几桌宾客都急忙站起来远远避开，场面顿时变得乱糟糟的。

正在主桌上陪客人说话的梅颜芳看到那边动静，霍地站起身，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向桌上人告罪一声，急急忙忙赶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边隔得有些远，看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况，梅颜芳一走，有人就在旁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刚才梅小姐带来那个陈晓春好像就坐那桌，发生什么事了？”

张国荣往林宥伦脸上看了一眼，见林宥伦目光紧盯着那边，心里不禁为陈晓春担心起来，在这样的场合和人大打出手，要是在林宥伦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电影男主角还会是他吗？

第260章投名状

陈晓春和阿文被人拉开之后，很快都冷静了下来，他们都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有些闹大了。

梅颜芳目光阴沉地走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不过是随口开了两句玩笑，谁知道他竟拿起盘子砸我！”阿文恶人先告状，把事情的起因都归咎在陈晓春头上。

“梅姐，是阿文先挑衅春仔，春仔一时冲动才……”杰哥正想帮陈晓春解释两句，却被梅颜芳厉声喝止。

“够了，你们还嫌今天丢脸不够吗！”梅颜芳的脸绷得紧紧的，语气中隐忍着巨大的怒气：“我只问一句，是谁先动的手？”

“是我！”陈晓春知道这个时候梅颜芳根本不会听自己解释，很坦荡地站出来承认说。

阿文抬眼看了陈晓春一眼，嘴角浮出一抹冷笑，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自己难逃其咎，但陈晓春在梅颜芳心中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

陈晓春只是上台唱了一首歌，怎么就给林宥伦给看中了呢？阿文觉得是梅颜芳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现在陈晓春在梅颜芳心目中的好印象毁了，演电影的事自然也就黄了。

梅颜芳确实对陈晓春很失望，当着众人的面，她甚至不问缘由就宣布将陈晓春开除出伴舞队。

“梅姐，春仔他是冤枉的。”

“是啊，梅姐，再给春仔一次机会吧。”

几个和陈晓春关系相熟的同事纷纷为陈晓春求情，可梅颜芳却不为所动。

阿文这个时候也假惺惺地装出一副后悔的样子，说：“梅姐，这事我也有错，春仔年轻冲动，以后我不和他认真计较就是。”

梅颜芳目光像锥子一样，狠狠扎在阿文脸上，“我说过你没错了吗？”

阿文脸瞬间憋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辩解说：“梅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解释了，你也一样被开除了！”梅颜芳的话冷冷落下，阿文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陈晓春被开除的时候，还有人帮忙说两句话，轮到阿文的时候，大家却抱着手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人为他求情。

“梅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这最后一杯酒算是我敬你的！”陈晓春从桌上拿起一个酒杯，给自己倒满一杯，也不管梅颜芳什么表情，仰头喝完酒，丢下杯子就准备走人。

梅颜芳不是那种分不清是非曲直的人，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她如果不快刀斩乱麻，继续闹下去只会给别人看了笑话。

陈晓春刚走到大厅门口，看到林宥伦从过道那头的洗手间里走出来，正往大厅这边走。

陈晓春这时候不想和林宥伦照面，急忙将身子转过去，躲在一边，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被林宥伦看到。

可惜事与愿违，很快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过头去，发现是林宥伦，陈晓春心里暗暗叫苦，表面却只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挤出一张笑脸说：“是林先生啊，这么巧，我正好也要出去……”

林宥伦安静地看着陈晓春，眼睛里有着审视和研究的味道，陈晓春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棉花给堵住了，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刚才那桌的动静和你有关？”林宥伦开了口。

陈晓春神色黯然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在林宥伦面前撒谎，回头一定会被梅颜芳拆穿，索性就坦荡地承认了。

“我和一位同事发生了口角，然后我先动了手。”

在回答之前，陈晓春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抱着那万分之一的侥幸，回答完之后他偷偷看了林宥伦一眼，发现林宥伦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脸上写满失望，心中陡然一阵狂喜，但很快又清醒过来，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根本不会被林宥伦放在心上。

想通这一点，他心里刚刚升腾起的一点希望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了下去。

“年轻人就这么沉不住气？”林宥伦这话说出口不觉哑然失笑，自己这具身体实际的年龄也就比陈晓春大一两岁，这么老气横秋地教育陈晓春，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合适。

当然陈晓春可不会这么想，他听出林宥伦语气中倒没有太多责怪他的意思，心头不觉一暖。

“他骂我家里穷，是个没见识的老土，没错，我家里是穷，但我觉得穷人更应该要有骨气！”陈晓春说话的时候挺直了腰板。

林宥伦点点头，“那这件事现在是怎么处理的？”

“我和挑事那家伙都被梅姐开除了。”陈晓春耷拉着脑袋说道。

林宥伦没有直接评价梅颜芳的处置，却问陈晓春：“这样的事情要是再发生，你会怎么做？”

陈晓春想了想，回答说：“可能我还是会忍不住动手……工作丢了可以再找，但尊严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林宥伦什么也没说，眼神里的表情却是很满意，敢作敢为，这才是“山鸡哥”的样子嘛！

“林先生，那个电影面试我还需不需要去了？”陈晓春试着问了一句。

“怎么，你对演电影不感兴趣？”

陈晓春立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傻子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林宥伦拍拍陈晓春肩膀，说：“其实你应该感谢梅姐，她要是不把你踢出伴舞队，你哪有空给我拍电影啊？”

陈晓春微微一愣，忙不迭地向林宥伦表示感谢。

“我小时候也是在屋村长大，曾经也在餐馆里给人打过杂，说起来我们两个的经历还蛮类似的，我给你这次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有没有那个造化了。”

“刚才的事情真是让林先生见笑了。”处理完那边的事情，梅颜芳回到主桌后特别和林宥伦做了解释。

得知林宥伦还准备继续找陈晓春拍电影，梅颜芳也算是略略感到宽心，她知道今天发生这场冲突错不在陈晓春身上，但事情由陈晓春而起，便不能不向其他到场的宾客做一个交代。

梅颜芳本来还想着在事后给陈晓春一些补偿，推荐他去其他艺人的伴舞队，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梅颜芳正要开口向林宥伦表示感谢，一个黑衣保镖形色匆匆地走了进来，躬下身子，将嘴附到林宥伦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我出去接个电话。”林宥伦侧身和周彗敏解释了一句，跟着便站起身和保镖一同走出大厅。

见两人出来，等候在门口的另外一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