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握着回回的手,“你乖,好好跟着阿洛,我去一会儿洗手间。”
回回也反过来握着她的手,“阿朱你快点回来,我有点害怕。”
“好。”
她在洗手间的梳妆镜里看着自己的脸,胭脂,香水,那么繁重的铅华把她的脸遮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洗手间里很空旷,人说话的声音特别清晰。
“她就是苏家的那个双胞胎妹妹吧?说起来她姐姐还真可怜,听说都要订婚了,没想到却出了意外,哎。”
“什么意外?”
“这事儿你不知道啊?好像是去出任务的时候遭遇不测了吧,听说那姑娘是个很优秀的兵,是巾帼英雄,可惜当了烈士,天妒英才啊。”
“哎,还真是可怜,那姑娘的未亡人是顾家的独孙吗?顾家有没有什么表示?”
“能有什么表示。顾老爷子还真是下了狠手,不知怎么地就怪罪到自己孙子那了,那把孩子给打得哟。顾家的孩子倒是也真能死扛,被爷爷打成那样了,没几天就回部队里去了,只留下一句话,说是非那姑娘不娶。”
“顾家那孩子我看着实诚,可这话还是别乱说的好,不然以后再娶了,还不是自打嘴巴。倒是他们家老人,这话传出来也不管管。”
“管什么呀。他们家老太太我就不说了,就是顾老爷子跟以往的铁血作风也真是不一样,估计也难过得不行。说来这顾家和苏家孩子那事从高中就开始了,顾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谁都知道他把人孩子当儿媳妇疼了。到现在都没给那孩子立碑,说是一天找不到那姑娘就一天不立。哎,就我说吧,人都掉河里了,哪还能找回来呢。”
“姐姐命运多舛,那妹妹呢?好像在娱乐圈混得有声有色,只是近年都往国外发展,说起来怕是也面对不了姐姐失踪的事实了。我们家阿绿经常吵着要她的签名。”
“别提了。前些年海家的孩子不是为了她跟家里人撕了脸皮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年都没听到什么消息,也很久没见海家那孩子了,八成也吹了。”
维拉再也听不下去,夺门而出。
外面放的音乐那么喜庆温馨,可当维拉细细聆听,音乐的结尾还带着一些哀婉。红日当空,明明是亮堂的天色,可她看不清楚任何人的脸庞,子慕,容与,海欧……他们这些人,连带着那些年的那些事,被太阳灼烧成了灰烬。一阵风吹过,铺洒在天空中,遮阳蔽日,看不到一丝光芒。
婚礼上,顾容与的电话打到了江洛的手机,祝他们新婚快乐。江洛看着不远处带着回回的维拉,她的容颜在灯光中越发显得清冷。江洛沉吟了一会儿,对顾容与说你等等,我帮你找她。
江洛电话递给维拉的时候,维拉刚刚陪回回应付了一个宾客,接过手机,习惯性地看了看手机屏幕,看到那一串乱码的时候心猛然跳了一阵,然后就摇头了,“我不想跟他说话,拜托你了,阿洛。”
江洛冷冷看她,“你想一辈子都这么逃避吗?”
维拉面无表情,“我想,你们都不想听到我喊他姐夫吧?”
江洛握手机的手一紧,回回就抱了上来,“阿洛,你不能打她呀。”
“我没有要打她。”
“你骗人,你不打她的话拳头握那么紧干嘛,手机都让你捏碎了。”回回拍他的手,接过了手机喂了半天,然后有些挫败——“他挂了。”
挂了好,这样大家都不用太尴尬。
三百多天任凭日子流逝,不敢想他,不许任何人提他。可是不是这样,他就会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的。对着顾容与,维拉永远都是束手无策,只得仓皇逃避。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转眼,又是一年。
王兰陵挽着未婚夫也来到了婚礼上,她看着维拉,语气一如大学那般骄傲,“怎么一会儿是祝维拉一会儿是苏子慕的,我都快弄混了。”
维拉微笑,并不作答。
“你不是北方的妞儿吗?说话做事还不如南方的爽快,最讨厌你这副样子了。”
“那就别看了,回回跟阿洛在会客厅,你过去找他们吧。”
“回回这样乱七八糟的孩子都有人要了,还是个那么好的夫家,我们还有什么不能指望的呢。你跟了我表哥,怎么就那么不懂得珍惜呢?”
维拉摇头,“你不明白。”
王兰陵翻个了白眼,“你就耗着吧,等到那天我表哥真的没了,你就找地方哭去吧。”
“你说笑了,你表哥那么厉害,怎么会没呢?”
“别说这些带刺的话,不适合你。”王兰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进去了,你好自为知,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个命的。”
小六一直在旁边,把王兰陵的话听了一字不落,她叹气了,过来安慰维拉,“你别多想,你也知道五姐的性子很直,刀子嘴豆腐心,她并没有恶意。”
“我知道。”
小六看着她直叹气,维拉刚上大学的时候跟顾容与刚分手,那段日子大家都是看着她过来的,那时候有一些唏嘘。到了现在,同样的情况,却多了一些惋惜。
“大姐来了吗?”
“刚刚打电话来说刚下火车,现在正往这赶,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应该到了。”
“嗯,你看着回回,我在这等她。”
“咱们宿舍只你最遭大姐疼,爱之深责之切,她待会要是怎么说你,你也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想着你们好的。”
“好,六姐,我明白的。”
大姐携着风雪走进来的时候似乎也带进来了一缕阳光,大姐是维拉第一个想要依靠的女孩子,她总是特别强大,像不落的太阳,在万里冰封的草原上投下一点光辉。
小六这次没有猜对,大姐并没有责骂她,她甚至不忍心再看一眼维拉。
看着维拉的眼睛,里面的无奈难过有太多,为人妻之后,她不敢再过分苛责。
维拉握着大姐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大姐看着她,静静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你打开它。”
维拉闭上了眼睛,她已经能大致地猜到是什么了。
“大姐,你留着吧,我看着它也是徒增难过。何况,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拿着它干什么了。”
大姐想了想,也没有强迫她,“你不再看它一眼吗?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比它更美的戒指了。”
维拉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它已经在我这里了,它是很美,可是把我压得好沉重,我要不起它了。”
在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回回哭了,她说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嫁人,哥哥总笑我说没人要我我就要孤独终老了,可是在我老之前我遇到了你。
维拉不知道她还会说出这么温情的话,她的眼泪流得比回回还要凶。
我,在你之前,从未想过,要嫁人。
之前回回抓着她的手说很害怕,害怕把这场婚礼搞砸,可是回回,我可能再也无法见到那么完美的婚礼了。
101、为什么你还不回家 。。。
维拉参加完婚礼,连家都没有回,定了机票直飞洛杉矶。
年初一,向彤专门打电话过来问了她吃饺子了吗?B市这昨天又下了一场雪,今天早晨一看,居然没过了膝盖。你弟弟还老问我,为什么你还不回家,一个人堆雪人是不如两个人打雪仗来得自在。
年初二,洛杉矶也开始下雪了,维拉撑着伞到唐人街吃了好大一碗饺子,回旅馆的时候看到街上还有卖粽子的,买了好几个,心想在家热热还能吃。回宾馆的时候还遇到了好些个中国孩子,逮着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人就问候新年好。维拉揉了他们的脑袋,从兜里拿出两个红包。孩子得到意外之财,开心地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年初三,电视里在重播春晚,看着春晚里的老艺术家们的表演,维拉笑得很大声,偌大的房子里还有回声,听起来像两个人。
年初四,雪停了,电影的拍摄也提上了日程。维拉所剩戏份不多,按照进度,几天后就可以杀青了。
年初五,顾家的电话打了过来,顾奶奶哽咽了许久,或许想告诉她什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给她拜个年。可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就挂了电话,维拉站在电话机旁默立良久,有惆怅,也有心慌。
年初六,维拉的戏份频频出错,所幸的是这次的拍摄计划很快就已经结束,时间被拖延到了明天。
年初七,维拉调整了心态,洛杉矶的戏终于杀青,导演给演员们放了一天假好好感受异国风情,定于后天中午打道回国。
年初八,凌晨,维拉接到了曲奕的电话。
“容与右手中了子弹,弹口卡在了腕关节,取弹的时候可能触发爆炸。人心都是肉做的,你看着疼吧。”
维拉改签了早晨的飞机,飞机飞过换日线,到B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她手中捏着的机票,突然不知道要往哪儿走。
她回来了,却不知怎样面对他。
曲奕知道她会搭乘最早的一班机回来,在机场守株待兔老半天,看到维拉的时候赶紧迎了上去。维拉用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可走路还是军人的做派,曲奕一眼就认出来了。
去年的事儿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比谁都清楚,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怪谁都不成,他自己都愧疚得不行。
曲奕系好安全带,“先送你回家还是先去医院?”
“去酒店。”
“你也该回家看看了,这一年他们也过得不好。”
维拉自嘲地笑笑,“我这副模样,不知怎么回家。”
“那也别去酒店糟践自己啊,要不上我家去?我在西四环边儿上买有一套小房子,离容与的医院还挺近。”曲奕挠头。
维拉也不揭穿他,他工作的地方跟军总医院差了八百里远,不炒房也不贪图医院那点地儿,要买房也不能上那去啊。曲奕从小到大就是,一撒谎就挠头。
房子有个五六个年头了,屋里头东西一应俱全,搁窗口往外看,还能看到军总医院。曲奕特别给她指了,说容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