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景越哭越伤心,好似要将这几天的委屈通通哭完。
林溪心里揪了一下,拍着梅景的背,轻轻说着:“好了,都长大了。”梅景在听到这句话后忽地抬头,问道:“所以,你不再爱我了么?”
“什么?”林溪有些疑惑。“因为我长大了,所以你不再爱我了吗?”梅景重复道,像一个小孩子,要求着大人的爱。林溪怔了一下,面色冷淡,她站起来转身往门外走,走了半路,看到梅景还愣在原地,问道:“怎么,不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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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零点的雪花,仿佛覆盖了一切,城市上空,却依然绽放着灯红酒绿。
岑小东一脚一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下去。他想,这世界无论如何悲伤,如何彷徨迷茫,如何痛苦冷傲,所有的一切,都还以它原有的轨迹缓慢地行走下去,并不因自己的悲欢而有任何改变。
也许Jane只是上天与他开的一个玩笑。
也许就如岑江所说,他妈妈已经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也许的也许。
……
也许,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清过自己。
忽然,岑小东转过了身,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岑小东!小东!东东!”是岑江岑屠夫的声音,他正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沿着马路,一路叫喊着他的名字。那曾经伟岸的身影在风雪中竟然如此的羸弱,岑小东顿时掉下了眼泪,脑里汹涌澎湃。
他想,要跟他回去吗?回去做一个好学生,不再打架,不抽烟,不喝酒,不逃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与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学奥数奥英,争取班级乃至年级第一,然后,高三毕业,参加高考,考一所全国重点大学,就跟纪曼一样,考北大的法律系,当一名律师、检察官,或者医生,甚至跟季明超一样的人民教师,这应该是岑江想要看到的吧!
那么,岑墒呢?
他儿时的梦,那个给他温暖,被他叫作妈妈的人呢?
就这样湮没在时光的洪流中,任凭岁月的铁蹄飒沓而过,决绝而碎,从此,再也不会出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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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重症监护室。
林惠心让纪曼回家,说明天好好上课学习,快高考了不能荒废,她自个待在这里守着纪衡。纪曼坚决不同意,说自己在医院也是能复习的,她要看着爸爸睁开眼睛。林惠心顿时就火了,压抑着声音说:“纪曼,你想气死你妈是吧,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啊学习,你懂不懂?你以为待在这里,你爸爸就这么快能苏醒?Jane医生也说了,你爸没事,就是麻药药效还在,你安心学习,考个好学校就是对你爸和我的最大孝顺了。”一通话后,纪曼耷拉着书包,走出了医院大门。
零点以后的夜,如此的寒冷。纪曼裹紧了外套,却还冻得牙齿直打哆嗦。
趁着雪光,她看到前面不远Jane医生拐进了一个巷子,而她身后竟跟着一个陌生男人,鬼鬼祟祟。纪曼顿时就觉得不对劲,这明显的午夜行凶。她立马抬脚跟了上去,跑到巷子口,乌漆抹黑的,吓得不敢进去,于是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Jane医生,Jane医生,小心呐,你身后跟了一个打劫的!”
声音刚落不久,巷子里就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就是一阵急急促促远去的脚步声,然后就再没声音了。顿时,四周静悄悄地。纪曼有些害怕,便继续喊:“Jane医生,你有没有事,没事你应一声!”然而依旧只是冷风呼呼的声音。
纪曼就僵住了,不敢进去,却也不敢就此离开。
静默半响,巷子里传来一声几虚弱的声音:“纪、纪曼,你在吗?”纪曼吓了一跳,仔细一听,却又听不见了。
过了会,巷子里一个人扶着墙一步一挪地走了出来,正是Jane。纪曼立马奔了过去,将Jane扶着,说道:“Jane医生,你没事吧,我刚刚看到有个人跟在你后边,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纪曼喋喋不休,扶着Jane走出了巷子,路灯一照,纪曼顿时惊住了,就见Jane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异常惨白。而她扶着的地方竟感觉到温热,且粘乎乎的,一股血腥扑面而来。纪曼“啊”一声叫了出来,惊惶道:“Jane医生,你流血了,我立马送你回医院。”说着,她就要背Jane,奈何太人小,加上害怕,几次都没成功。
Jane开口道:“纪曼,别忙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都流血了,还不是大问题啊,你当医生不是当傻了吧。”Jane缓了口气,说:“纪曼,我是医生,晓得自己的情况,所以并不严重,你不要担心。”
纪曼虽然没听进去,但还是点了点头。Jane便道:“那好,纪曼,能不能麻烦你现在送我回家呢?”
“回家?”纪曼猛摇头,“先回医院包扎了伤口再回也不迟啊,再说,你流了这么多血,怎么都要住一晚上呢!”
Jane挣扎着离开纪曼的掺扶,说:“你要是不送我回家,我自己回去,只是今晚的事情最好不要说出去半个字。”
纪曼特纳闷,说:“Jane医生,你怎么就这么倔强呢?就算你是医生,也应该知道伤口要及时处理,否则发炎啊化脓啊,还有今晚的事一定要报警,不然M市的治安问题会更严重!”
却不想她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人Jane医生已经挪到了路边,正准备挡车回家呢!
☆、Act16
纪曼一看不得了,这人正流着血呢,竟然还敢乱跑,忙喊着:“Jane医生,你等等,等等,我陪你回家就是了。”正喊着,路边一辆出租车过来,停到了边上。Jane刚拉开了车门,纪曼就喘吁吁地赶到,随着Jane一屁股坐了上去。
Jane报了自家地址,就闭上了眼睛,一张脸苍白得过分,而那血依稀还从腰间流出来。纪曼想到电视上那些受了伤后,不是用衬衫就是内衣将伤口包扎紧,防止血流,可她现在是毫无办法,就对司机喊着:“师傅,麻烦快点。”
人师傅有些纳闷,今天大雪,路面早结了冰,要开得快了,不出事故才怪呢,但顾客是上帝,他也就没多嘴,只是说道:“小姑娘别催,今天路滑,赶时间也不在那一分两分。”纪曼就不说话了,她帮忙摁住Jane的腰,颤巍巍地。
司机在后视镜看到Jane一张脸白的跟鬼似地,而纪曼又一副泫然欲泣、害害怕怕的样子,顿时就觉得不对劲,忙问道:“我说姑娘,你姐姐没事吧,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对啊,要不要送医院?”
Jane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去医院,她自然不敢忤逆,就说:“没事,我姐她胃病犯了,药在家里,所以我才让你开快点。”
司机顿时了解,说:“哎呀,你看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行了,叔尽量开快点。”
说完一轰油门,顿觉速度快了三分。大约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一个叫“冷苑”的小区前。纪曼付了钱,扶着Jane下了车。司机师傅好心问,需不需要帮忙。纪曼哪敢让师傅近身,就怕被其发现Jane身上的血迹,继而联想到车后座上的,到时候赔钱都来不及呢,忙不迭道:“不用不用,谢谢叔叔,叔叔晚安,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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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纪曼第一次来Jane的住处。打开门,客厅就一张沙发,以及沙发上零零散散的报纸,就是连个电视机桌子什么的都没有。Jane脱了鞋,说:“家里比较简陋,见笑了。”纪曼忙摇头,回头就见Jane推开卧室门,纪曼随即跟进去,问道:“Jane医生,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家药箱在哪呢?”
Jane失血太多,坚持到了家,软软地躺在了床上,就再没多少力气了。她指了指卧室里的衣柜,说:“衣柜里,最底层,一个透明塑料箱。”
纪曼按Jane说得打开了衣柜,里面就跟整个房子一样特别空旷,没几件衣服。不一会就看到Jane说得那个透明塑料箱,她刚将箱子拉出来,嗵的一声响,一把银色金属手枪掉了出来。纪曼一惊,坐倒在地板上,她用手掂了掂,很沉,枪身冰冷,绝不是什么小孩子玩的玩具,顿时呆了。
而手枪旁边,同时掉出一张照片,色彩有些暗淡,看年代很久了,而让纪曼更加吃惊的是照片上的内容:Jane坐在公园长木椅上,慈爱地望向身旁一个约两三岁的男孩,男孩一脸嬉笑,跪在长椅上,伸长手臂去抓停在椅背上的和平鸽。纪曼心潮澎湃,那小男孩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岑小东小时候。
一双腿出现在纪曼视线里,纪曼抬起了头,看到Jane面无表情的苍白颜色。
“Jane,Jane医生,我,我不是有意的。”纪曼有些结巴,她不知道Jane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手枪,而与岑小东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她只是本能感到害怕。Jane一句话没说,蹲□,从纪曼手中拿过手枪和照片放进衣柜左边的红木匣子,然后拽起透明塑料箱,摇摇曳曳地走到床边,开始脱衣服。
冬季的夜晚,大雪的夜晚,房间内没有暖气,唯一的空调却并未打开。纪曼看着Jane的衣服一件件脱落,不一会就将上身□出来。她的后腰处,一个大约铜钱大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
纪曼觉得太冷了,会冻坏Jane医生的,就四处乱瞄,想找到空调的遥控器。Jane听到了响动,终于出声了,问:“怎么了?”
“我,我想找空调遥控器,太冷了。”纪曼磕磕绊绊说道。
Jane指了指床头柜,“在里面。”此时,她拿着棉签沾酒精想要清理伤口。
纪曼摁了空调开关后,将遥控器往床上一扔,爬到Jane身边,说:“Jane医生,我来帮你吧。”Jane笑了下,说:“你不害怕了么?”“害怕。”纪曼诺诺答道,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在她的认知范围内,这样的情景只有在电视上才会看到。“那为什么还要帮我?”Jane问。纪曼想了会,说:“直觉吧,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再说,你救了我爸爸,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帮你呢?”
Jane不笑了,声音有些冷,说:“不要相信直觉,有时候直觉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