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会,就挂了电话。
男人从兜里取出一张新电话卡装上,将旧的那张放嘴里咬碎,扔在暖气片底下。
纪曼吃完饭就感觉到不对劲,四肢麻木,渐渐地动弹不了。虽说自己生病着,浑身没啥力气,可也不至于困地睁不开眼睛,再说了,刚刚自己还能蹦达着奔到椅子上呢,心想坏了,一定是刚刚那饭里下了药。这刚一想,两眼一闭,又困过去了。
黯无星光的夜幕,一个男人背着个女孩从街口走过,步伐匆匆。前面的人行道边停了好几辆轿车,其中一辆旁边,竟然站了个巡警,拿着工作簿写着什么。男人眼神凌厉扫过,忽然停下来,想转身离开。
“喂,你,停下!”巡警突然喊道。
男人装作没听到,走的更快。一只手突然搭住他肩膀,“我说同志,叫你你怎么不应啊?那车是你的不?”巡警指着一亮黑色奥迪问。
男人原本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摇头道:“不是。”
“不是你跑什么跑啊!”巡警顿时有些气愤,喋喋不休道:“现在的有钱人真他妈欠揍,钱真是多了,竟干这违章的事,违章停车是犯法的,要出了什么大问题,还得进去吃几天牢饭呢。丫丫呸的!”他嘟囔了一阵,有些不耐烦,回头对男人说:“行了,没你什么事,走吧。”
说话间,一辆本田车开到男人身边。一个人从驾驶座探头出来,“三叔,这呢!”
那男的眯着眼看了会,拉开车门,抱着女孩进了后车厢。
车子缓慢移动到路口,上了车道。
“你怎么来了?”男人问道。
“疯子哥不放心,就让我过来接您。”
“帮里现在形势怎么样?”
“M市算是彻底垮了,警方封了咱们所有的场子,大部分弟兄关了局子,少部分转移出来,目前在E市。”
“疯子说任长起跟那边的人干起来,知道什么原因吗?”
小伙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是为了一小子。”
“小子?”
“嗯,那边的人看上了任哥带的一小弟,死活要人,任哥不给,一言不合就开了打,任哥一急就将那带头的右手给废了。”
男人一巴掌拍在椅背上,“妈的!任长起就他妈是个惹事精!”
小伙赶忙安慰:“三叔,您消消气,任哥也是怕丢了咱帮的面子。”
“面子!我呸他妈的面子!”那男的顺手点了只烟,恨恨道:“咱们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在M市站稳了脚跟,没想到曾贤伟他妈的竟然回来了,几天不到就抢了咱十几家场子,背后肯定有什么人支持,你让疯子他们查一查。还有,十四年前的女警也回来了,看样子一直在查咱们的犯罪证据,不然警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咱们所有的场子给封掉。”
那小伙愣了下,说:“十四年前?”接着一阵唏嘘,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说东子哥的马子?”
男人把烟头扔在车底,用脚后跟碾了碾。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东子,他妈就是一畜生!”
小伙吓得一个颤栗,立马缄默无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提起东子哥,三叔还是如此震怒。也难怪,谁能想到当年那么讲义气够哥们的东子哥竟然会是警方卧底。
当年曾贤伟走了后,疯子、三叔、东子三人是无头帮三头老大。
疯子为人圆滑精灵,擅长出谋划策,堪称诸葛孔明现代,名副其实的白羽扇;三叔为人狠辣,不择手段,杀起人来半点不含糊,俗称恶人,帮内兄弟对其敬而远之;而东子虽然进帮时日较短,却因矫健的身手以及聪明的脑袋,深得兄弟敬佩,且为人仗义,在当年声望最盛,本来有可能接替曾贤伟成为本帮大哥,却没想到会跟警察有所牵扯,最后被三叔打死在本帮的赌场暗房内。
小伙一阵唏嘘,从后视镜看到三叔脸上的狠戾,竟有些害怕。丫刚好看到昏睡在一旁的女孩,白白净净,高中生的样子,于是便岔开话题,问道:“这女孩是?”
三叔脸一沉,说:“有完没完,开你的车!”
汽车在公路上飞奔。
‘
人民医院住院部。
梅景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去开水房倒水了,热气腾腾的一杯水,不到十分钟就冷却。冷了就继续倒,倒了就继续冷,没个尽头。她眼睛湿漉漉的,好几次都差点哽咽出声,却拼命压抑着自己。在山上她看到她表姐一副失魂落魄,不悲不喜,面无表情的样子,就特别特别难过,喉咙似堵了什么,难受的要命。
她没想到她的小姨会死,而且还死在了表姐的面前。她不敢哭出声,她怕林溪听到后会更加伤心难过。
捧着热水杯她再一次推开病房门。
“姐,喝点吧,暖和一下。”梅景跟前几次一样劝道。
林溪依旧沉默,怔怔地靠在病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景擦了下眼睛,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姐,你说说话呗,你别一声不吭的好不好。”梅景说话都有些颤音了。
然而,林溪还是跟之前一样,默然无声。
或许,此刻对她来说,沉默是最好的选择。整个世界的沉默,没有了喧嚣,没了有吵闹,人生就可以继续淡定桀骜下去。
可内心深处徜徉的无限悲伤,却为何要如影随形呢?
她听到了小丫头的呼唤,说姐,你说说话呀,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她想要说啊,她想要告诉那丫头说别难过啊,可她害怕她一出声就会哭出来。她一直那么冷傲,那么坚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坷。她怎么可以哭呢?她妈妈死了啊,她怎么能够哭出来呢?
☆、Act41
E市与M市相距100多公里,两边气候却截然不同,有7、8度的差头,虽然不至于跟M市一样冻得耳朵疼,可那寒风吹在脸上也是够受的。
岑小东穿着单薄的衣衫,冻得瑟瑟发抖,站在一个四合院中间,双脚并拢,头上顶了个大脸盆,盛了满满一盆的冰块,特别沉重。周围时不时走过来一两个兄弟,对着他指指点点的。可当他看过去时,又都低头悄悄离开,弄的他很郁闷,话说他貌似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怎么一个个见了他都跟见了鬼似地。
屋内温暖如春,中央烧着蜂窝煤炉子,上面温着酒。任长起跟二蛋以及另外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弟兄坐在炉子前烤火,喝着小酒。
“任哥,三叔已经在回来路上了。”那弟兄忽然说道。
二蛋忙搭话:“那敢情好啊,俺就说三叔福大命大,绝对不会出什么事。”
任长起皱起了眉头,大拇指摩擦着杯沿,思考着什么。过了会他对二蛋说:“去,到外面看看那小子有没有偷懒。”
外面太冷,又没酒喝,二蛋磨蹭着不想出去,直到任长起狠狠瞪了丫一眼,丫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慢吞吞地往外走。
二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啪!
一个雪球在岑小东后脑勺开花。
啪!
又一个雪球在岑小东后脑勺开花。
岑小东猛地转头,就去瞪那什么蛋的,说你有完没完啊你!
二蛋撇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声不吭。
岑小东气得牙痒痒,偏偏又做不了什么。要搁前段时间,他还有可能扔了盆子直接跟丫对着干。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他好汉不吃眼前亏,架不住人多。
就说才来E市那天,任长起跟二蛋带他去了间酒吧。他眼睛转了几圈,就发现了两拨人马。其中一拨自然是无头帮的,而另外一拨则是E市的龙头——青帮。青帮是本地帮派,从建帮开始就一直屹立不倒,在E市混的如鱼得水。而无头帮则是外来帮派,根据地本身在M市,因在E市有部分生意往来,就将分部建在了这里。开始时候,无头帮以示友好还向青帮纳税,却没想到时间久了,帮派渐渐壮大,青帮害怕其抢了自己的地位,唆动帮下弟兄挑衅,要无头帮滚出E市。两帮积怨已久,实力又相当,大大小小拼了十几次,都没捞着好,反倒给底下一些小帮派可趁之机。于是两帮明面上不再争斗,暗地里却使阴招。没想到被岑小东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青帮分三堂,清风堂,万林堂,朱雀堂。那天朱雀堂的堂主田龙跟底下一帮兄弟在酒吧庆生,喝得有些多了,摇摇晃晃从任长起身边走过。岑小东瞅准机会,将一旁侍应生托盘里的酒撞到了田龙身上,顿时那胸口的衬衫就跟下雨似地。
田龙虎躯一震,左手抓住侍应生,右手抓住岑小东,一脸凶狠的样子,嘴里乌乌拉拉着,说要将俩人活活抽死。
任长起自然不答应,怎么说岑小东都是他带来的,就算要收拾,也是他回去关了门再发狠。而青帮与无头帮关系微妙,要被青帮的人收拾了,他们无头帮就真在E市混不下去了。所以,任长起眯起眼睛,随手端了杯酒赔罪,希望田龙大人大量,这事就算揭过去。
田龙也素知两帮积怨,好容易逮到一让无头帮俯首称臣的机会,傻子才会放过去呢。
两人相持不让。
田龙手下那一帮崽子,喝得东倒西歪,瞥见自家堂主被人堵在酒吧道上,酒壮人胆,一个个随手抄起椅子、酒吧灯的就往田龙身边靠。
岑小东虽被田龙抓住领子,可丫心里却没一丁点害怕,就想闹大了他好趁乱跑。
田龙见自家弟兄都来了,胆气更正了,挑衅地望着任长起。
丫扔了侍应生,拽住岑小东,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任长起胸口,咋呼呼道:“任长起,哥哥今天告诉你,这小东西今天我还非得废了他不可。”
岑小东感觉到田龙手里的力度,知道其所言非虚,他这算是拿命赌了。他装作怕嗑嗑的样,很怂地望向任长起。
这一眼就看的任长起窝火,就想骂娘,你他妈说说看,都十八岁的大小伙了,被人抓住领子,就跟一狗熊似地。这他妈到底是不是东子的种?
没错,在温泉度假山庄任长起第一眼看到岑小东,就认出这个少年是东子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