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我怕仪芬找不到我会担心。”
他的话宛如晴天霹雳,又是仪芬,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让他如此挂心?
“你不要命了吗?你的伤口要是感染了,谁都救不了你!”
“我不要你管!”他说得我心头一冷。
“我才不要管你呢!”我气得奔了出去,将门锁住。他在里面拍打房门,我只作听不见。
天渐渐亮了起来,黎明就在眼前,我坐在石阶上,双手环抱住自己,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中,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身上突然一暖,睁开双眼,多了条毛毯。
我立即站起身来:“爸爸,你怎么来了?”
爸爸有些生气,道:“干嘛把自己关在门外?”
“我……他……”我指来指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爸爸一笑,道:“我的宝贝明月,什么时候这么扭捏起来了?”我被他说得脸一红,爸爸大笑说:“女儿长大了,由不得老爹我了!”
我上前扯扯他的胡须说:“哪有?我永远是爸爸的明月呀!”
爸爸说:“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让自己吃亏了!”说罢,就走开了。
我裹着毯子,坐在门口,里面是熟睡的鼾声。看来在牢里真的吃不好睡不好,齐然脸都瘦了,这才两日不见,就如此人模鬼样了。
有几个丫头清晨起来,见到我这副模样,都吓了一跳。她们要过来请安,我让她们噤声,以免吵到齐然。还有几个多少的大妈,想要过来,我用一个眼神将她们吓了退回去。我只想让他能安安静静地睡觉。
靠在门口,想着门的那一边是我的他在熟睡,这种感觉如此美妙。
“明月,开门!”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看来是刚醒过来。我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他正靠在门边,身上有些暗红。
“呀!你的伤口!”我大叫起来。“李妈!张妈!小翠!你们快来呀!快找大夫来!”
“明月,让我回去!”他坚持道。我真的是气极了,原本以为他是病中胡言乱语,谁想今早一起来还是这么一句话。难道我秦明月所作的一切他都没看到吗?
我大喊道:“你给我滚回床上去!你想回去,休想!”
齐然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回去,你拦不住我!”
“你要走,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我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
他剑眉倒竖,道:“你给我让开!”
“我不让!”
我们就这样争执起来,小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有来劝架的,也有来看热闹的。
他走回房间,朝我这里扔东西,道:“你让开,东西不长眼睛的!”
“你要敢扔我,你就试试看!”我知道齐然是不会伤我的,他只是想吓唬吓唬我,可我也不会让他做傻事。
“咣当”他扔出的砚台恰巧扔中了我的额头,嘶,好痛!丫头们都跑上来,我看见他从里面走出,却愣在那里。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再次看见她,依旧是如此美丽。
看着他俩炙热的目光,我知道,她在他的心中扎根已深。我不期望能胜过她,但是我希望,某一天我能站在齐然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不需要回应,只要能让我站在那里。
第二十三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到学校上课已经是第五天了,蓝校长人极好,三十上下,饱读诗书。学校里的孩子大多是附近农家的孩子,每天都要走几十里的路赶来上学。仪芬见了很是心疼。学校里男孩子多,女孩子家里大多不让来念书。在仪芬的强烈建议下,蓝校长又特地开了个女子班。仪芬特意到各家各户去游说,让家里的小姑娘来上学。这些事情都要等下了课才能做,这样一来仪芬回张家的时间又晚了些。天承心里不开心,嘴上不说,但眼中的心疼和担忧还是偶尔看得见的。张理事对仪芬的做法不但不反对,反而还大加赞扬。仪芬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才知道了缘由。张理事正在竞选更高的位置,仪芬作为张家的儿媳,能如此体谅民情,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筹码。仪芬得知,心中很不悦,但对自己和对学习也没什么坏处,也就不计较了。
中午,刚吃过午饭,仪芬又去井口打水。只听有个学生跑过来,说:“李先生,外面有个人找你!”
仪芬放下手中的事情,擦了擦额头的汗,想是张家又遣了人来说什么事情。
走到门口,看见那抹熟悉的青色,仪芬的心顿了一下。那人听见身后沙沙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微笑着说:“仪芬,终于又看到你了!”的
“齐然!”仪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齐然走向仪芬,将仪芬拉过来,在仪芬耳边喃喃道:“终于又看到你了。张家把你软禁在家里,我还不相信,以为是明月不让我见你。后来明月去找你,说连她都不让进,我这才相信。我等到中午,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走了才敢过来。你知道吗,我担心死你了!”
仪芬道:“你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了,和个老太婆一样啰嗦!”
“有吗?只是这么多天憋久了,一下子倒出来才舒坦!”仪芬听了,咯咯地笑了笑,替齐然拿下东西,带他进去。
“蓝校长,这位是沈齐然!”仪芬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介绍齐然和自己的关系,就索性没有讲。齐然倒是悄悄地拉上了仪芬的手。
蓝校长看来两人一眼,也笑着说:“欢迎沈先生。”
齐然道:“我虽然学的书不多,但还是懂些道理的,不如我来帮帮忙。”
蓝校长一听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这里正缺老师。沈先生愿意来帮忙真是太好了!”
仪芬听了也很高兴,随后又问:“那布庄那里怎么办?”
“布庄的生意我晚上做就行了,白天来学校教书。”齐然又在仪芬耳边说:“能陪在你身边,比什么都好。”
就这样,齐然就在学校里留了下来。每天比仪芬早到半个时辰,为的就是避开张家的眼线。
在沈齐然的到来之后,燕然也过来了。家里已经没有钱再共她念书了,她也不愿意接受素素的接济,而仪芬自己现在不拿张家的钱,也是堪堪能过生活。
仪芬多次很为燕然惋惜,燕然倒安慰仪芬说:“这样学以致用,好过在学堂里做书呆子。现如今,国难当头,日本人还没滚出国门,我们学了再多也是无用。不如在这里培养一批新的革命志士的好苗子,也是对国家的贡献。”仪芬听了也不能反驳,便也不再过问此事。
张家看守的人,时间久了也就松懈了,仪芬的日子便轻松许多。到了学校里,张家的人也不会进来,倒是很适合仪芬和齐然两人在一起。燕然经常会下厨,给学校里的老师开开小灶。仪芬、齐然算是经常能尝到燕然手艺的,但更福气的倒是蓝校长。仪芬是燕然的好姐妹,心中的话从来没有不说的,这次燕然对蓝校长倒是绝口不提,反倒提起了仪芬的好奇。
中午督促齐然早早吃过饭,仪芬拉着齐然到厨房后的窗口蹲点。果然,燕然带着些蔬菜又来开小灶。大约抄了两三道菜,燕然亲自将饭菜端到蓝校长的房间里去。仪芬又拉着齐然到蓝校长的办公室里去听墙角。
“蓝校长,吃饭了!”蓝校长放下手中的笔和作业本,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说了声“谢谢”。
燕然找了个地方也坐了下来,陪在蓝校长一起吃饭。燕然不时地为蓝校长夹菜,蓝校长和燕然有说有笑。
仪芬和齐然使了眼色,刚要走,不小心带倒了身后的瓦罐。屋里的两个人听见了声音,走出来看,仪芬和齐然尴尬地笑笑。燕然和蓝校长害羞地红了脸。
等燕然吃过饭,仪芬拉着她到附近的小山坡上坐了下来。
“快,交代你和蓝校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仪芬“拷问”道。
燕然红着脸说:“就是为了帮你,我才认识的蓝校长。蓝校长人好,对学生也好,对老师也好。我有次听他讲历史课,他的故事引人入胜,但也能让人慷慨激昂。他的故事里不仅有三国,还有当下的中国;他的故事里不仅有岳飞,还有抗日英雄。他比那些老夫子懂得多,也比那些老夫子更有满腔热血。”
“是了,总之,蓝校长是什么都好,对不对?”仪芬打断了燕然的话,调侃道。
燕然不怒反笑,问:“那你现在呢?将来有什么打算?”
仪芬思考良久道:“燕然,你说,一个人的心能不能同时爱上两个人?”
燕然一惊,看着仪芬问:“你还是放不下张天承?他都这么伤害你,你还是放不下?”
仪芬摇摇头说:“我想放手,可是张家不放。我想我现在可能已经对他绝望了,但可能某一天,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一句话,也许我又会心软,又会回到他身边。”
燕然摇了摇头说:“我想,在你心中应该已经不爱张天承了,你只是习惯有他的生活,只是眷恋他过去的温存。仪芬,你要知道,现在的张天承身边已经多了个白蔷薇,你们永远回不到初恋那个时刻了。”
仪芬愣愣地看着燕然,她说的话字字打在自己的心上。燕然又说:“就像我一样,我爱周乔,可周乔有了素素,那是木已成舟的事。既然我不能做周乔的唯一,那我就找能做我的唯一的人。就像蓝校长,我们会是彼此的唯一。”
仪芬将燕然的话反复咀嚼后说:“你说的对,天承现在能给我的只有过去那些美好的记忆,而能给我当下快乐的只有齐然。”燕然听她这么一说,很是高兴,点头赞同。
燕然和仪芬相互搀扶着就下了小山丘,刚走到操场附近,就听见那里有人在超级。仪芬和燕然一听,急了,竟是蓝校长和张天承。
仪芬和燕然赶忙跑过去,只见张天承正和沈齐然怒视,蓝校长则帮助沈齐然。
蓝校长说:“张先生,贵夫人到我校来做教师,我替学生们感到高兴。沈先生来做教师,也是学生们的福气。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只要有爱心有能力谁都可以来。”
张天承道:“蓝校长阅人无数,不要告诉我看不出他们两个的关系。你也说了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可以容得这种丑陋、龌龊的事情在学生面前发生?”
沈齐然听他这么一说,怒道:“张天承,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