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大概是做戏做上瘾了吧,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沈错这么劝慰着自己,头垂着绝不看净天一眼。
所以沈错看不到,净天看着他的视线,充满了绝不该存在于他眼底的柔情。
五
提亲一事总算是可以揭过,沈错不能在这里多做停留,很快便要告辞离开。净天自然和他一起,他来拓冀本就是为了探听消息,如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便和沈错一起回去。
沈错为了对他解释自己独身而来这件事用了很大力气,净天认为他一弱女子竟然一个人来这虎狼之地,简直是太不懂得爱护自己了。沈错拼命解释自己会武而且认识拓冀一些人,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净天却仍是生气。
“要不是我你早埋在沙子底下了,现在倒训起我来。”沈错小声嘀咕,净天听不清楚,问他在说什么,沈错露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你担心我,下一次不敢了。”
他这一笑便是惊艳,让净天生生去了半个魂。净天知道这一次自己可算是折在眼前女子手里,奇的是折得心甘情愿。他再不曾见过第二个如“她”这般特别的女子,柔媚极少,偶一为之却能摄人魂魄。英气自然流露,即使是一般男子也乏“她”这般豪迈英姿。
确实是爱上,甚至眼光都移不开,真是报应在眼前,却甘之如饴。也只有“她”会这般大胆,不顾自身安危独身来这异国。净天想到若自己不是得了消息迅速赶到,这女子也许会遇上不幸,便后怕得厉害。
幸好“她”无事。无论如何,他也想护得这女子一生平安。
这样想着,两人同车而归,净天赶车,沈错在车厢内坐着。这一次回去自然不会再走草原沙漠的,而是绕远走官道。这样走了两天,沈错忽然将净天叫进车内,对他说他们就此改道向西,沿着沙漠走。
“太危险了,这怎么可以?”净天直觉反对,沈错横了他一眼:“我才不信你感觉不出来情况不对,这些日子至少有三批可疑人物从我们身边过去。”
“四批。”净天叹口气道,“我就知你不会看不出来。”
沈错微有些沮丧:“我只看出三批人来,还有哪个不对?”
到这时候他还能想这些琐事,净天不由好笑:“昨日下午有三个穿土黄衣服赶路的,他们的马明显是刚骑不久……你在车里,没注意到也是常事。”
话这么说,沈错心下还是不快,他性格本好强,又有“净天很没用”这样的印象,而今输给净天,他自是郁闷。
“这些人我能对付,你待在马车里就好。”净天道,“我定能护你安稳。”
沈错脸微微沈下来:“难道我只能躲你身后要你保护?何况绕道沙漠边,是避开战斗才对。”
“武王的人不敢太明显的对你我下手,因此走官道的话,只要小心些还是没问题的。走沙漠可能能避开他们,但那样环境之中,我未必能保护你。”净天道,想起这几日危险,“而且……杀了我可以引发两国争斗,杀你却不能。你不用担心会有生命之忧。”
听得这番话,沈错不禁又是怔忡:“林净天……”
“嗯?”净天看着他,神情竟是非常温柔。
“你……你那天的话,不会是说真的吧?”怎么都觉得奇怪,这人对自己怎么这般好,一点都不像那个对救命恩人下死手的林净天。虽然觉得什么喜欢啊一见锺情啊简直是笑话一样,此刻却也不得不正视这种可能了。
净天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眼底划过一丝黯然:“难道你一直都当我是在说笑?”
沈错心道难道你还能指望我当真不成。然而看到净天神态,不由有些慌神。
这下可糟了,这家伙竟把自己当女子来喜欢,而且好像是认真的……这这这……
“你是真有心上人的是么?”净天低声问道,声音带了些哑,“真是那人么?那个想杀我的人……”
他侧着头,眼底是浓重的妒意和恨意,然而不想让这样的神情吓到身前女子,只能避开沈错视线。这念头在净天心中好几日,却始终没有问出的勇气。
“那晚的人绝不是江错。”沈错思量半天,终究还是道,“我和他只是相识,并不是那种关系……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奉天的事情!”
净天只觉喉间苦涩,想这两人果然是认识的,郡主还这般回护语气,明显关系匪浅……即使现在不是爱侣,也比他亲近得多。
也是,那少年意气风发临危不乱,确是非常之人。若不是他,自己也未必能站在这里和郡主说话。可是他不该夺得郡主注意。
净天眼底划过杀意。
“总之我们一定要绕道走,塞外地形我比较熟悉,不会有危险的。”沈错道,看着净天,“你该明白,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你出事。”
净天心头一热,随即明白此话非关情爱,只是自己若出了事靖王那里定然无法交待,而已。他看着沈错,一字一字道:“我那日说的话全出真心,郡主可否考虑?”
沈错脸色微变,眼底露出些愤怒来:“若我不同意,你是不是就坚持走官道?”
净天本有此意,然而看到沈错眼中怒意和鄙夷,他只觉心痛欲裂。口中不由便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绕道、绕道好了……”
沈错一愣,奇怪这家伙怎么忽然这么好说话,他还以为这家伙一定要趁机逼自己“嫁”他呢。他看向净天,见他炽热眼神盯着自己,低声说着:“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之事的……郡主,我、我……”
净天这生从未如此纯情过,素来也是花言巧语惯了的,此刻却只有一句话:“我是当真喜欢你……”
沈错头大如斗,心道这是什么事啊。
最终还是取道苍西沙漠东,其实并未进沙漠,只是顺着外沿走。为了甩开跟着他们的人,两人昼夜兼程又兜了几个圈子。沙漠外沿地势复杂,追兵也不敢轻易追来,逃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样的逃跑实在太费体力,净天身上有上佳伤药,在过沙漠时只是脱力,养些日子就没事了。但沈错情况不同,他内伤外伤皆重,又吃药强行运功,身体受创匪浅。哪里还受得住这一番折腾,没两天就病得厉害。他不愿让净天知道,于是尽量不惊动他。反正净天平时都在外面赶车,偶尔回车内吃东西也尽量不冒犯他,夜宿都在车外,倒也不易发现异状。
虽是如此,净天眼光毕竟总在沈错身上打转,沈错就算是掉根头发他都恨不得嘘寒问暖一番,何况是这样明显的身体不适。过了开头两天,净天便注意到异状,三番四次询问。沈错只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并无大碍。净天担心也不能多做什么,只能尽量让马车平稳些快些,找来干净些的水给他,夜间休息时猎些野物,为沈错做了吃。
沈错惊讶发现,净天手艺着实不错,野兔山鸡烤得焦黄喷香,配上他找来的果蔬,倒真是美味。相较之下,自己常在山上,却连野味都做不好……
仗着美食,沈错又多撑了大半日。到第三天晚上,他实在撑不住,在车内沉沉睡去。
净天向来不敢擅入车内,晚饭时间,在外叫了好几声,听不到里面答复。他心中焦急,方才开门闯了进去。
进去见沈错躺着,净天心不由一跳,随即发现沈错是睡着了,又是皱眉,心道怎么不盖上被子小心着了凉。他进车厢取被褥,车厢并不宽敞,沈错睡去大半地方,剩下的空间不够铺褥子。净天想先叫沈错起来,吃过饭再睡,小心靠近他时才忽然发现他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
“郡主?郡主!”净天高声喊了两声,沈错还是静静躺着,双眉紧蹙睡得极熟。净天心下愈发担忧,伸手覆在他额上,立时被那不比寻常的高热吓住。
就是泰山崩于眼前也不能让他更加变色,净天怕起来,连忙拿出神医刘希墨配的丹药,给沈错喂下。沈错烧得迷迷糊糊,药来了就张口,入了口却不吞咽。净天无法,只能含下水,以口度到他口中,强迫他咽下。
半晌之后,药力发散开来,沈错脸色多多少少好了些。然而净天不能放心,驾着车子停到溪边,弄了些水为沈错擦拭。
这一烧,却是另番风景。沈错以女子身份出现时化些桩,却只是为了掩盖身份,自然不会特别艳丽。此刻烧得俊面发红,唇如涂了胭脂般鲜艳,竟有种难形容的妩媚。净天手中洇湿汗巾抚上他面容,心已跳个不停。两眼痴痴看着沈错的脸,很想亲手抚上那细嫩肌肤,却是不敢。
他出了好多汗,大滴汗珠流到脖颈中,似乎是很难受呢。他衣服领口那么高,一定很难受吧……
净天重重咽了下,喉咙发干,伸手去解沈错衣襟。
沈错忽地睁开眼,下意识挥出掌去,身体向后躲:“你做什么?!”
他病得全身绵软,又使不出内力,这一掌倒也没什么。净天没想到他会这般敏感,忙道:“我见你发热,想让你透下气,我没有其它意思──”
却忽然住了口,他爱的那人睁大眼睛,虽然是病着,眼中却未少了犀利和怀疑。净天只觉心口发堵──他将“她”视为珍宝,不敢稍有亵渎,而“她”──在怀疑他?
净天不由大笑出声:“郡主,净天敬你如神,绝不会在你昏迷时做那等事,你未免也太小觑我了……”说到后来,声音渐淡,只觉心中苦涩难以言表,一咬牙,竟转身出了车厢。
心头郁结,发足狂奔出去一里多地,只想由着性子跑脱力。夜风一吹渐渐冷静下来,心头大震:他竟然把生病的“她”一个人丢下?若有个万一……立时恐惧起来,以比来时更快速度跑回去,幸好马车还在原地。他飞快进了去,见沈错软软躺在车内,心都揪了起来。飞快上前扶起他,
见他眼神都涣散,显是病得不轻,手却还紧紧抓住衣襟。净天咬牙,这女子明明不该是如此拘泥礼法之人,为何这般……防备自己?还是在“她”心中,他真的就如此猥琐?
忽略心内酸涩,他铺好被褥,小心扶着沈错躺进去,为他掖好被角。沈错乖乖任他摆布,除了一直抓着领口的手外。净天实在不敢出去,
但又不能不出,匆匆拾了些柴火,生火把随身带着的米煮成粥,喂沈错喝。
他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