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伯伯看到我很是欣喜,我赶忙上前扶住他坐了下来。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一个黄毛丫头,掺和什么!凭什么站在这里!”
“就凭我是四叔伯的女儿!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懂,但是,那些四叔伯的手下都懂。”话毕,一些人陆陆续续地站到我的身后。宋清越身后的人在得到他的点头示意之后也站了过来。我身后逐渐站满了人,其中有些来自于柳青山。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鼓舞,我自信地抬起头:“这些就是我的凭证。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不能看不起我爸爸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柳青山气得脸煞白,他愤愤不平地看着莫伯伯,等着他发话。莫伯伯此时坦然了,呼吸平缓下来,并不说话。这种沉默像是一种默认,也是对柳青山最大的羞辱。
“你就是不愿意承认我对不对?这些年你宁愿找这些外人也不愿意把你亲手打下来的江山交给我是不是?你宁愿看着一个小丫头在我头上造次也不愿出来说句话?这是我们的家事啊!你觉得我实在无理取闹吗?我只是想得到你的承认而已……对你来说这就那么难吗?”柳青山的声音竟带了些哽咽。
我惊愕地看着宋清越,他的脸上也是不解。他手一挥,手下的人识趣地退了出去,柳青山的手下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也退了出去。
莫伯伯呼吸开始艰难起来,我慌忙扶住他。
“我不要什么,我要的就是你的企业。我努力的这么多,你看不到吗?”他指了指我们:“你宁愿信任他们也不愿意信任我?你说句话啊……爸……”
我松开莫伯伯,一步一步退后靠近着宋清越,默不作声地抓紧他的手。
这实在是太意外了!我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申家,宋家对柳青山一再地忍让,那现在很明了了,他们都是顾着莫伯伯的面子吧!
我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拿到莫董的合同那么重要,那就像是一份默认的遗产交接书。当年我父亲拿到后,便成为了柳青山的目标。那在我父亲之前的,就是宋清越的父亲了。
莫伯伯意识开始有些涣散了:“你……你这话不该对我说……你给过小扬信任吗?作为一名父亲……你……”
微弱的语气夹杂着很微弱的开门声,有人一步步地走近。柳青山转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看了过去。
“爷爷。”莫扬一边走一边喊着。经过柳青山的时候,柳青山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他,却被莫扬躲开了。“事情不是这样的……”僵持的手停在半空中显得很尴尬。
小扬就是莫扬,莫扬是柳青山的儿子!
莫扬停了下来,脸上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阳光:“整整三十年,我们等得太久了。我不会傻到再问你爷爷说的都是真的吗?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人生里。你要的是父亲的认可,我难道不需要吗?”
柳青山脸上说不清是悔恨还是羞愧,但此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莫扬伸手扶起莫伯伯,模样很是乖巧:“爷爷,医生不是叮嘱过你不要乱跑吗?这样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行了。”
他立马又换了种语气,冷眼斜着柳青山:“你想要的现在是我的,如果要跟我争,如果想要我成为你事业的保障,就像当年我乞求你回来看妈妈一眼时那样,跪着来求我!还有,你要记住一点,你所要讨好的人姓莫,不姓柳!”
莫扬走出去之后,宋清越拉着我也退了出去。身后传来柳青山踢桌子的声音以及低沉的怒吼。这是多么讽刺的人生啊!
“谢谢你们!”莫扬一边目送着已经昏迷被运上车的莫伯伯,一边笑着说。“家丑被你们看到了,真是不好意思!”他笑得有些抱歉,音调相当苦涩。
宋清越上前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都是兄弟!”
“对了,”莫扬停住向前的脚步,眼神在我们两个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我身上,似笑非笑:“柳青山今晚打算通知该到场的人的,你们刚刚也听到了。关于申万秋……申万秋病危了。”
我惊讶地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我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怎么突然会这样?”申万秋身子骨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病危了呢?范寒歌现在一定急坏了……还有申以乔……想到这里,我不禁垂下头。
“这是今晚他没到场的原因,具体的我是不清楚,我得回去照顾爷爷了。”
别过莫扬,站在巨大的照明灯下,我还在愣神地时候,宋清越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我杂乱的思绪一下子就没了,全身只剩下最真的感官,寒冷的夜,温暖的躯体,还有一颗等待的心与安静得旁若无人地世界。
我舒心一笑,附上他的手,身子软下来,刚好陷在他宽厚的怀里。
“怎么了?”我轻轻地问。“今天的你特别奇怪。”
“别给我希望!答应我!别给我希望!”宋清越说得很急促,像是命令一般。可他的语气为什么如此苍凉?
今晚柳青山的信息量很大,大到我不能一一去反应,去揣度。我知道宋清越还在很小的时候就肩负起了一些外人觉得不可能的责任。我也突然明白,那年站在河畔的少年,明明处在花一样的年华,可为什么在他周遭的阳光都是冷的。我也明白,他紧蹙的双眉是我永远都抚平不了的,他的世界我永远不可能去参与。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世界,他的世界从没有开始过,他只是代替着一个我所不知道的人或一个不可或缺的形象而存在。
61。正文…得之我命,失之我幸(四)
我突然想到了T的那幅画,一条长长的走廊,像没有底的甬道,四面像是玻璃般倒映着尽头涌进来的阳光,在这中间有一个若隐若现并挣扎到扭曲的身影,不知道是想脱离还是想要融入。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一行提在下面的小字:“阳光有时很冷。”
它暗示着的就像是宋清越,没有世界的他一定很冷,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冷的。
“希望?希望是什么?在这样的世界里可以有希望吗?”我的语气一半嘲讽,一半心疼。我该怎么去爱你,宋清越?
你无形无影无暖无言,我该怎么样投你所好,爱你所爱呢?
你的不可触碰却治愈了我所有的缺憾,那么我呢?我这么个被你完整的人该怎么去填补你的无形呢?
“那么,就别给我希望……”他的手缩紧了,头垂了下来,使得下巴刚好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微微上扬下颚,头倚靠着他,我们的脸颊碰在了一起。
这种微妙的触碰使得我心头一颤。他的脸很暖,而我的脸却很凉。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眼角的泪滑落下来,原来是我的眼泪这么凉。宋清越,你有一点是失败的,你始终温暖不了我为你流的泪。
“你错了。”我闭着眼睛,语调异常平静:“你自身就是个希望。”可是你的希望总是留给了别人。
宋清越突然笑得很释然,似乎就在等我这么说。
你真的就是个希望,这希望有种神奇的力量,它让我时常很忘我地简单,不再受那些累人的情愫控制。
“我们还没有开头,不可以就这么结束。”他很笃定地说。这话说得我心里暖暖地,我原本以为他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做出愚蠢的博爱,把我推开。可现在,这话代表他开始给自己希望了。
“我等着。”我的头继续向他那边转着,蹭着他的面颊。缓慢移动的过程中,他的脸也随着我的方向转动着,不偏不倚地对上了他的双唇。
这次的吻就像是一个承诺,像是蝴蝶振翅时抖落的风。
等你世界开始的时候,我再也不会落下一步。
等着宋清越点货的间隙,我躺在他的车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梦半醒中听到他打开车门的声音,还有一阵他的味道笼罩住了我。他给我披上了外衣,轻手轻脚地抱着我下了车。
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它就像是一个梦,这些年来我不愿意梦到他,不愿意对着他。
对着他时我觉得他明明近在咫尺实际上却那么遥远;梦到他时,他明明那么遥远却能让我真切地窒息。我嗅地到他的疲惫,却嗅不到他的快乐。
我好难过,我真的不快乐,每次你说我爱你时,我的心里就有块地方不停地流着血。
我挣扎着,双手抱住了什么。不管那是什么,这次的梦那么真实,我就要死死地抱住。
我爱你,宋清越,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可是我真的不能说,一旦我说了,你就真的得到了我的所有。那样你了无牵挂,一定会诀别地更彻底……我承受不了,真的承受不了……
“我也爱你……”宋清越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并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
睡梦中有一只燃烧的蝴蝶飞舞而去,越来越远。
它就像是在预示着它自己逃脱不了的宿命——有人说,蝴蝶象征着永远的逃离。
早晨是被沾染着玫瑰气味的晨露唤醒的,我眨着眼睛,我根本不敢相信,此刻我就像是在仙境一般。放眼望去,眼前是满满的娇艳的玫瑰,折射着细碎的阳光。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宋清越的房间。
“你醒了?”宋清越身上布满汗珠,有些微喘地看着我。他好像刚运动完。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有些羞愧地问道。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尴尬地顿住了,我的嘴角还残留有口水,枕套上也是的。
宋清越将门完全推开,徒步走了过来,单脚跪在床上,细心地擦着我的嘴角:“昨晚你又哭又闹,像是喝醉了一样。我想着把你带回宋宅那些兄弟们准以为我虐待你了,所以只好把你带回庄园了。不过你放心,我睡在书房。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吓着你了……”他语气里的责备更多的是是在责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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