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司桀看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小女孩儿不由得笑了出来:“你又不是我们家的。”
“那怎么才能变成你们家的?”罗歆慌了,跑过去摇着他的手臂问。
“变成我们家的?你去嫁给我那些哥哥里任何一个,自然就变成我们家的了。”阮司桀有些轻佻地挑了挑女孩儿苹果一般圆嘟嘟的脸。
罗歆仿佛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问:“那我嫁给你好不好?”
“不好。”阮司桀想也没想就说道,却被她的话弄的耳根一热。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罗歆那时根本不懂嫁人是个什么概念,只觉得老被拒绝很郁闷,小姐脾气上来了,立刻缠着他不放。
阮司桀挑了挑眉,把她拉到镜子前,低头在她耳边说:“我的女人,要是世界上最美的,你看你又矮又丑,我怎么要娶你。”
“可是……可是怎么才算是,最美的女人?”罗歆有些泄气地看着自己,虽然是矮了点,但是她又不是不会长高,而且别人都说她很可爱啊,而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不好自己也觉得不好了……
“呵,最美的女人么,如果有一天,在你身边的男人都能为你神魂颠倒,那你就是最美的。”
窗台割疼了手指,罗歆回过神来,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
骗人,你根本不喜欢这样的。
……
罗歆转过身背对着窗,蓦地想到,伊利莎白,伊莉莎白还在那个地下室!
来不及多想,罗歆穿着睡衣跑到楼下,尽量不让拖鞋发出踢踏的声音,走到大门才发现门锁了,抬头扫视了一眼楼上紧闭的卧室门,终究还是放弃了去叫他的念头,转向另一边,打开窗户轻轻一翻便翻了出去。
游夜本来也没什么睡意,刚刚冲完澡换上衣服便看到罗歆跳窗户出去并且巧妙地避开了警报系统,一边后悔为什么没装护栏一边急忙出门开车跟了上去。
她穿着丝质的睡衣,精致的塔夫绸没有丝毫御寒的功能,她单薄地瑟瑟发抖,像是一只落单的候鸟,游夜跟在后面缓慢地开着车,不断忍住想要去拦住她的冲动。
她这幅样子能走多远?
不,她不会做这种没有准备的事情,或许还会有人来接她?
游夜心中一紧,薄唇不悦地抿紧了,不动声色地继续开着车远远地跟着。
罗歆仓促地跑着,拖鞋让她的脚步比往常笨拙了许多,她没有太多时间,或许那间地下室不会那么好进去,她有些懊恼地想着,但走到了才发现,没了人看守,连门也没有锁着,她轻易地就走了进去。
然后她看到了她的伊利莎白,那只高贵而非常爱干净的猫此刻被弃如敝屣地丢在尘埃当中。
她一直宝贝的,从未受过丁点儿伤害的伊利莎白,就那样带着干涸的黑色血迹孤零零地躺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拖鞋在地面上发出突兀的擦响,“伊利莎白,如果最初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结果,肯定不会把你带回来,我曾以为我能给你最好的。”
罗歆毫不犹豫地把它抱起来,让它趴在自己的小臂上,就像以前那样,它僵硬的尸体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气味,而罗歆浑然不觉,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话:“你看,现在你脏成这样,我也没办法带你洗澡了,你最讨厌沾水了,现在很得意吧?”
“你一定在生我的气,把你丢在这里这样久。”罗歆的声音越来越轻,“不过,从小到大你总听我絮絮叨叨也该烦了吧,你再也不用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朝我喵喵叫了……”
“但是,以后我就都是一个人了……”罗歆开始哽咽,蹲在那里微微颤抖着,她不喜欢哭,连此刻的哭声都是极其的压抑,“他们都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你知不知道……”
游夜倏地在门后顿住脚步,他第一次听罗歆哭的这样真切,好像有一阵韧猛的风席卷过他空洞洞的心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卷走,却让他觉得似乎丢掉了什么。
她以往掉眼泪总是有演戏的成分,想要博得同情,想要模糊别人的意图,她懂得利用她每次的哭泣做出足够可怜的姿态,游夜厌恶极了她这种做法,好像她的每一滴眼泪都是脏的,而此刻,她就那样断断续续隐忍万分地对着一只死去的猫啜泣着,委屈的能够轻易让人的心疼出一个洞。
或许过了很久,亦或许只有顷刻,时间变得无足轻重,游夜只觉得寒意让他全身都微微颤抖着,他看到罗歆站起来,他看到她转身朝门走来,而他甚至都挪不动脚步,任她愕然地跟无所遁形的他对视。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神色依旧平静,如果不是她修长的睫毛上沾着的泪痕还在月色下闪着盈盈烁烁的光芒,游夜都要以为刚刚只不过是他的一场幻觉。
“嗨,半夜三更不好好休息跟踪我到这种地方真的辛苦你了,”她略微带着嘲讽挑眉,缓缓地说,“但我只是想把我的猫埋掉,没有打算做什么会妨碍你的事情,真抱歉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
她就像这里那些成片成片美丽而妖冶的玫瑰一样,到处是刺,满满的全是刺,游夜暗自握紧了十指,忍了又忍才平静地开口:“罗歆,你大可不必……”
“不必什么?我做什么不都是在你眼皮底下,我想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点小算盘还妨碍不了你成就一番,辉煌大业,”罗歆一字一句地吐出来,脚步却没有停下。
“不要说的那样可怜,你明明比谁都无情,比谁都狠毒,你那些不择手段给予别人的痛苦你从来不放在心上。”她向院落走去,游夜背对着她,夜里徒劳扫过尘埃的风让他的言语又萧瑟了几分,他在提醒自己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啊。罗歆抱着猫的手紧了紧,它不能再像以往一样给她温度,指间冰冷而僵硬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不再有她这样的糟糕主人,伊利莎白会很开心的,对吧。
罗歆拨开玫瑰丛,明明已经是暮秋,这些玫瑰依旧绽放得邪魅而热烈,这曾经是她的得意之作,做伊利莎白的坟墓,它会喜欢的。
它的身体终会变成这些玫瑰,年年岁岁开得热烈,没有心,不会疼,只被人艳羡地注视着。
“它很重要吗?”游夜站在她身后,看她认真地刨开土,“我并不经常看你把它带在身边。”
“重要?大概吧。”罗歆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直视游夜的眼睛,“反正已经死了。”
“你在怪我。”游夜捏住她的下颌,对上她潮湿迷蒙的眸子,语气不由得软下来,“你喜欢的话可以再养一只,它是金吉拉吧。”
“是的,是的,原来阮先生喜欢的话就可以再养一只,没了夏流年还有聂清汐,没了聂清汐也没什么关系,有的是类似的女人为你着迷,是么?”罗歆嘲弄地笑着,“原来如此。”
“你一定要让我不痛快是么?”游夜猛地收紧手指,“来日方长,你一定也要让自己不好过么?”
“好疼呢。”罗歆秀眉微蹙,洁白的贝齿咬住下唇,眼波流转,楚楚可怜却魅惑众生。
“疼?”游夜狭长而妖冶的眸子轻轻眯起,缓缓地倾身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柔柔地缭绕在她的耳颈畔,“你如果怕疼,就不会到现在都这副不知死活的模样。”
“那你说,希望我是什么模样呢?”罗歆倒退了一步,他的气息依旧能让她头晕目眩,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对手,无论是美色,还是手段。
游夜不由得轻轻抿起嘴角,她这点永远不会变,依旧像最初那个少女一般,为他故意的亲近而脸红心跳。
“乖一点,兴许我会对你好。”他听到自己不可思议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没写完这章。我是个晕大头。
☆、画心为牢(8)
有时候美好的回忆会变成最伤人的凶器,有多美好就有多残酷,比如十二年前那个寒冷冰封的雪夜里他温柔而令人安心的笑,多么暖,像是厚重而华丽的锦缎,华光流彩,轻易地攫取她所有的目光,再比如刚刚她睁开眼睛的一瞬,她看到他带着厌恶嘲讽勾起的唇角。
他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她伸手就可以触碰到,而她纵使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再靠近他分毫,她懊恼,她将他推得更远,她气急败坏地对自己说,我才不稀罕,却在下一秒就开始担心他真的离自己太远。
这种感觉卡在她的胸腔,在心脏上蔓延成生猛繁茂的藤蔓。
罗歆推开卧室的窗,凌晨特有的清冷空气让她清醒了许多,藏蓝的天空依旧透着阴雨时的阴沉霭霭,暮秋像穿着薄纱裙的少女一样瑟瑟发抖,在越来越浓重的寒意里,在仿佛永远不会消失的冷清之中。
罗歆穿着拖鞋和睡衣,懒懒地倚在窗口,湿漉漉的头发垂在她的胸前,还散发着沐浴后潮热的雾气,她怕冷,或许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对冷的恐惧已经到了骨子里,但她毕竟不能永远躲在温暖的被窝中享乐,稍微淋个雨就撑不住,有时候她对待自己像对待别人那般不留余地。
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冰水霎那间灌满了整个胸腔,罗歆微微眯起眼睛倚在窗边,缓缓地端起手中晶莹剔透的高脚杯,这只名叫Serendipity的杯子是意大利名设计师在一九七六年手工制成的,拍卖的话至少可以卖几百万人民币,此刻就被罗歆漫不经心地夹在手指之间,深红色的液体摇晃在精致炫目的杯中,妖冶而让人着迷。
她想她需要红酒来让她镇定一下,她今天已经反常太多,真不像她,莫汐的话反复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觉得她应该想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事情发生总会有办法可想,即使没有解决的方法也会有改善的方法,罗歆摩挲着光滑的杯底,手机猛地在床上震动起来,罗歆回神,散漫地走过去倒在床上,顺手拿过电话看都没看便接起来,不带任何语气:“时间,地点。”
“……”罗烨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