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你就有了两个弟弟。”
“可不是嘛。”
虽然他们相互好感于无形,但在相识初期,除了共同完成老师交待给班干部们的工作之外,最多也就是偶尔在课间谈一下作业而已。那时班上有三十几名学生。再长大一点之后,接触的频率不仅没有因为都已进入青春期而减少,反而却更频繁了许多。即便如此,但也还是局限于在作业上多了更深入几分的切磋。
就通常意义来说,男孩和女孩哪怕从小接触得再多,一旦进入青春期,也便自觉不自觉地开始在各自的心田平添一层自然的隔膜,距离感也油然而生,他们却有所不同。等到班上只剩下二十几名学生时,已经进入初中了。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在一起的同学就只剩下十多个,这个时候的位置也有了变换,他当班长,她当学习委员。他们在一起除了谈学习和班上的工作之外,慢慢开始谈起了文学,诗歌,所能涉猎者,不外乎时下的一些即时应景之作。
游东方相对于苏醒梦在精神上略显得富有的是,他有一本母亲在怀他时候便对他耳提面命;在他哑哑学语的时候,就对他耳濡目染的《唐诗三百首》。尽管他已经耳熟能详,但对于母亲的珍爱,尤其是在母亲精神出现问题之后,无意中由他传承而让他倍加视之为精神财富中的瑰宝,这也是他在少年时代母亲给他留下的全部记忆中,唯一让他能够感到母亲的记忆是美好的记忆中最美好的记忆。他对于苏醒梦最初的吸引力除了学习上的关系之外,八成也就是源于这本一般同学所没有的《唐诗三百首》。
对于进入青春期的男女而言,无论是诗歌还是文学,不但是开启他们对未知之门的钥匙,也是打开相互情感心田的法宝,更是架起他们从相互沟通达到相知的桥梁、纽带。
他们时常蹚过的季节小河,不但印证下他们童年和少年的足迹,也为他们的情感历程保留了山坳风情,田园童话般的记忆。从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直到他在迷迷糊糊中成了人家的小丈夫之前,他们每次亲密无间的相聚,无不与那里的景色一样充溢着诗情话意。
随着年龄的增长,游东方不仅占据着苏醒梦的视野,占据着她的情感世界,甚至她渐近青春期的女儿身,致使她周身情感分子活动愈加频繁分泌的青春冲动,都无不带有他精神感召下的诗情,在诗情的感召下,她又怎能不在她那迅速苏萌的春意催发下,将她那欲与终生相伴的初始情感,播撒进与她青春激情相伴生,充满绵绵爱意少女的情感心田。
苏醒梦在游东方的眼里,是一个能够让他感受到青春的美妙,进取的崇高,而她,总是在无形中向他传递着一个怀春少女的梦中情感,让他从中感到那诗与真的情感与他的追求、奋斗形成朦胧的意境。
在她看来,她与他的情感,是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最难得的诗境,她正是在与他的接触中时常感受到那样的诗境。
第四章、婚姻枷锁
他让她感觉的不仅仅是即将步入青年时代被赋予钟情色调的小男子汉,对于一个初涉春潮,春潮初涌的少女,对于异性感官意义上的顺眼,而是因为有了他,才让她把生活看得像诗一样充溢着美,充溢着梦幻。
她让他春意绵绵,甚至把人生的理想希望都暗暗地写在他那已经在心底铺开,只待有像她这样的女孩才为他打开的以情感激情做底蕴的理想蓝图,虽然那还只是一份不够成熟的理想草稿,但已经可以让他感到,那是从山谷发出的,对于山口大路充满探索追求的理想主义者的原声回响。
直到有一天,他把父亲给他定亲的事告诉她时,他们之间的诗情话意关系才开始被蒙上一层若明若暗的世俗阴影,但还是没有完全影响诗与真的情感在他们各自的心灵涌动、流淌。
导致他与那个不该过早走到一张床上的女人走到一张床上的另一种注解似乎应该是:他父亲和他说要给他定亲时,他死活不同意,父亲迫于家境考虑,拿出父亲的威严相逼,让他必须同意这门看似可以改变家境的婚事,他只有无奈,无奈因为他是儿子,不但能够感受到父亲背负家庭重担的艰辛,更能感受到常年患有精神疾病母亲的凄凉,尤其是周围邻里的白眼作用下的世态炎凉。父亲的希望只在于通过儿子成亲,使这个没有家庭主妇温暖的家庭,从新找到那种通常人家都有的过日子的感觉,那样的感觉与这个家庭实在是久违了。
虽然依照他的年龄似乎还没到谙熟世态炎凉的时候,但事实上他却比常人过早地通晓了世态炎凉。无疑是因为父亲不堪重负的家庭境况,促成了这门为他留下终生遗憾的婚事。不然,就算那个姑娘和姑娘家就是再看好他这个人的人才,而不在乎他的家庭条件,也不至于让他留下终生遗憾。如果说再有别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他是个孝子,成亲只是为了对父母尽起码的孝道。
他虽然太在乎与苏醒梦那份情感,但还是没有觉得男女之间的情感,可以超越儿时那个相濡以沫家庭的情感;尤其是作为一个男子汉对家庭的责任感。他只是凭借铭刻于心田之上的那份童贞觉得,既然书上都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就算他俩不能成为身体意义上的伴侣,能够成为精神意义上的恋人也是别有天地。这不仅怪他的年龄太小,也怪他太在意被他视之为精神财富的精神情感,还不懂得,婚姻的枷锁,一旦把一个人套牢,就算你在后天有“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挑战命运的豪情壮志,和移山填海的勇气,也不见得有足够的底气,挣脱原始命运最初套在你脖子上的婚姻枷锁。
当他在陪着她时常蹚过的小河边上把这一消息告诉她时,从她周身顿生的失落感、动容感和无奈感,先是把整个人的心绪交织得仿佛被无情的命运之神推进了五味洞,先是不知所措,然后二话不说,扭头就朝小河对岸拼命奔跑。浅浅的河水。在她飞速奔跑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劈劈啪啪的拍打中溅起的水花,把她浑身淋得湿漉漉、麻酥酥。
她一口气跑到河对岸,还一边跑一边叫着,“游东方死吧,你去死吧!”这近乎绝望得声嘶力竭的叫声,和与之相伴随的宛如与雨水一样多的泪水,虽然无力挽回他那不得不听命于父亲和家庭的身不由己的未成年人意志,但却不能不在他的心中激起任凭漫长情感岁月的蹉跎荡涤,都无法冲淡的失落得令人不堪回首而愧抱情感的久远回响。
当时的游东方,眼巴巴地望着苏醒梦在飞奔中涉过小河的远去背影,霎时间只觉得六神无主,四肢麻木。被突如其来的沮丧感驱使得手足无措,失去平衡的他,险些被摔个四脚朝天,好在踉踉跄跄之后,一屁股得以瘫软在岸边那既数不清又坚硬无比的鹅卵石堆上。
那些看似分布不是很规则,但却无不充满自然合理造化的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虽然把他的屁股硌得隐隐作痛,但心理上的刺痛已经让他全然觉察不到生理上的阵痛。他仰首向天,进入眼帘的是一眼望不到顶的光秃秃高山。飞鸟都难以飞上去的令人无法逾越的高山意志,迫使他不得下意识地把头埋在两腿之间……
在这之后,苏醒梦哭了多少天,他不知道,只知道她和他是同样的无奈,无奈她的家境也不好。无论是他还是她都第一次尝到,什么叫传统的伦理观念和习惯势力,正是传统的伦理观念和习惯势力,在两个渐渐成长起来的孩子,憧憬而未知的朦胧精神家园面前,显得如此强大,相形之下,他们那点浪漫无知的美好情感是那么幼稚、渺小。
虽然游东方此时成了远近闻名的“尤秀才”,但中学已经毕业了,哪怕就算是当过公社革委会的学生委员甚至县革委会的学生代表,但那只是运动初期,他中途就退下来了,其结果还不是哪来回哪去,再说,如果不是人家看上他是左山坳里,右山坳外,数一数二的人才,凭借姑娘家那么好的条件,欲与之成双配对者实乃多多矣,岂有与他成双配对之理,就算是姑娘家再想与他人成婚配,也轮不上与他一个穷小子成双配对的份儿。
虽然他的父亲是强迫他就范,但他父亲也算是有一点文化的人,自然会拿出强迫他就范的理由。正像曾经在中国城乡流行的一部朝鲜电影叫《鲜花盛开的村庄》中的一句著名台词所说:“好看的脸蛋能出大米吗?”人家姑娘家不但有与你家不可比拟的大米,脸蛋也算过得去,只是没有文化,但那个年代的文化就算不是在一夜之间已经变成倒霉的代名词,和时尚所不齿的个人英雄主义糟粕,甚至有待于史无前例革命洗心革面的精神垃圾,也成了会给人带来某种不好命运,登不了大雅之堂,只待革命者从新审视的封、资、修玩艺,唯有吃饭才是当时最现实合理的东西,你游东方总不至于手捧个中学毕业文凭当饭吃吧,就凭你那点知识,恐怕还抵不上二斗高粮一斗米呢。
就算在成为人家的小丈夫之后,游东方还是与苏醒梦在各自的神情恍惚中约会,仿佛是受某种异样的思里、梦里冥冥感应的驱使,使他们才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约会。
游东方成为人家的小丈夫之后,相当长时间里,不得不在家中务农。在家乡务农期间,只要是他有不开心的时候,便鬼使神差地来到总是令他梦魂缠绕般地与苏醒梦手拉手蹚过的河边,坐在一块比较大的鹅卵石上发呆。
起初,他一连数天都企盼着与她在此不期而遇,老天仿佛是别有一番安排。终于有一天,他真的望见她,远远地从已近干涸的季节小河对岸,背着背篓缓缓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她见到他时,先是似像来不及躲闪,又像是佯装回避,其实心里巴不得他真的能在此等候她,而他果然像她企盼的那样,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她故意低头朝前走,那架式像是,她只是走她的路,根本无视他的存在,既便与她在此相撞个满怀,也会将他视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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