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衣……这里很……脏……”慕容无风又道。
“我带了你换洗的衣裳。”荷衣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他的衣裳,将准备好干净衣裳套在他身上。
他的下身缠着厚厚的绷带,全是湿漉漉,泡在水中已久,显然一点也不干净。
荷衣轻轻道:“你……你忍着些痛,我带来了最好的金创药。”说罢,她掏出一柄飞刀就要割开他的身上的绷带。
他抓住她的手,道:“你……你别揭开绷带,也……也别碰那里。还是……还是想法子快些走。”
她心中一怔,便知那伤口一定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慕容无风怕她见了害怕,不让她触动。便柔声道:“无风……我不怕,这里……这里也是漆黑一片,我替你换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你一定……一定会觉得好些。”
他的手仍然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道:“我说不能碰便不能碰,我们俩究竟谁是大夫?”
荷衣道:“可是……可是……我们可能要过好一会儿才逃得出去,你……你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我们现在就得逃,你却还在……婆婆妈妈地……想着做这些事……白白耽误时间。”黑暗中,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荷衣只好做罢,将他抱起来,打开木门,却见先前那瞎子所在的房子里毫无声息。不禁悄悄地叫了一声:“山水?”
无人回应。那瞎子似乎也不在房内。荷衣一脚踢开通往长廊的大门,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山水倒在那沉重的石门旁边,而那瞎子已被他一刀刺死在一侧。
“山水!”荷衣一把将他从石门边拉了起来,他看上去还有气,脸却是隐隐地发黑。
“你……找到……他了。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山水有气无力地道。
“你中了毒?”荷衣失声道。
“我中了那瞎子的一记袖箭,在……在肩上。”他将单刀拿在手边,身子软了软,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荷衣,撕开他的衣裳。”慕容无风道。
她依言撕开山水肩上的衣衫。
“点住他‘肩井’,‘天冲’,‘神堂’三穴。然后拿掉那只袖……袖箭。”慕容无风气喘吁吁地道。
荷衣道:“我们来之前,已预先服下不少解药。”她拿掉那只袖箭。
“那不管用。这种毒药不算在其中。把……把你身上所有的解药……都掏出来给我看。”
荷衣打开一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各种药丸。
“把那枚绿色的药丸拿三粒和左边那颗粉色药丸放在一起……捏碎,混在一处,洒……洒在他的伤口上。”
“再给他服下那颗红……红色的……”他只觉双眼金星乱冒,头一阵一阵地发晕。
荷衣眼疾手快地挑出那颗红色药丸,塞入山水的口中。
“解开……穴……”
她拍开山水身上的穴道。山水果然站了起来。
荷衣笑道:“你看,有神医在身边,什么毒都不用怕。”
山水叹道:“那瞎子果然厉害。他临死之前不知碰了什么机关,封住了石门。”
荷衣的心沉了下去。
“表弟在门外,他……他或许可以替我们打开。”
山水摇摇头:“开门和关门的机关一定不一样。他……他没事罢?”他一眼看见慕容无风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难说。”荷衣苦笑道,只顾将慕容无风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已经渐渐有些神志不清。荷衣不得不将手掌抵在他的腰际,输给他的一些真气。
他终于又清醒了过来,双眼无力地看着眼前地两个人,道:“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走?”
山水道:“我们被关在了这里。这石门好象已被看守的人锁住。”他拼命地推了好几次,那门纹丝不动。
“找……找机关。这石门当由好些齿轮控制。不可能打不开。”
山水指着门边的一个铁轮道:“这个就是机关。我亲眼看见他转了一下,门就锁住了。我左转右转都试过,门就是打不开。”
“荷衣……”慕容无风勉强睁开眼睛,道:“我去……看看那个轮子。”
荷衣轻轻抚着他的额头,柔声道:“你别操心了,快闭了眼,睡一会儿。这里有我们两个想法子就行了。”
“带……带我看看。”他闭上了眼,道。
她抱着他来到铁轮面前。将他的手轻轻放在铁轮上。
他摸了摸轮子,又摸了摸轮轴。
“你转一圈,让我听听它转动……转动时的……声音。”
铁轮“格格格”地转了一整圈。
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道:“这种古老的机关……只怕已有两百年的历史了。”
荷衣愣了愣,道:“你对机关也有研究?”
“嗯。”
“你真是可爱死了。”荷衣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你……将铁轮往外一拔,如果拔得动,我就……猜对了。”
山水抓住铁轮,一只腿蹬着石壁,往外用力一拉,“格登”一声,铁轮突然凭空被抽出了一截!
“将铁轮上的这个……这个标记对准石壁上的那个刻痕,然后往左转整整三圈,停下来。”
“格格格……”
山水道:“三圈已转毕。”
慕容无风道:“将铁轮往下一按,退回以前的样子。再向右转一圈。”
“格格……”
“你试试看……门现在还拉不拉得开?”
山水用力一拉,门终于缓缓地移动了起来,露出一道小缝。
三个一阵欣喜,闪身钻了出去。
*******门外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表弟一个人正和三个老人打成一团!
荷衣失色道:“莫非唐门三大高手也赶来啦?”
山水道:“你带着慕容无风跑,我和表弟拖住这几个人。”说罢,挥着单刀冲了上去。荷衣拔腿就跑,却见一个灰衣老人身形一晃追了上来。
在半道上却被赶过来的山水一刀截住,灰衣人不得不返身对付山水。
荷衣却趁着这当儿,抱着慕容无风,一掠十丈,往唐门的深处逃去。
她预知唐家的人必会以为她要往后山乱野人迹罕至之处隐匿,自己却偏偏逃往唐门房屋最拥挤之处。
细雨如丝。
她感到慕容无风那只原本紧紧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渐渐地松驰了下来,渐渐地滑了下去。
渐渐地他的呼吸也越来越细微。
她在惊惶中叫了他几声,他也没有答应。
而的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微弱。她的真气在他体内游走时,发觉他内息散乱,已见败势。
血水开始从他的下身渗了出来,顿时已浸湿了她的一只手。
她心惊肉跳地闪到一个游廊之下,借着廊上的灯光,看见他双目紧闭,面如死灰,嘴唇竟已和脸色一样地惨白。
她掀开他的下摆,只见他右腿处的绷带早已被水牢里的脏水染成了黑色,而从他腰下绷带里渗出来的液体,又黑又粘,却不知是血,还是……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荷衣惊出一身冷汗,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镇定,镇定,镇定。她命令自己道。
她无声无息地滑入一间巨大的房内。一进门,便往灯台里弹入了一枚“欢心”。
她在门边等了片刻,只听得几声“扑扑”乱响,似有人中了迷药,倒在地上。
这是一间女人的卧室,十分奢华,里面果然倒着四个十四五岁的丫环。
床上躺着的一个女人仿佛也昏了过去。
荷衣将房门一掩,发觉卧室的另一道门里散发着水汽。
进去一看,却是两个盛着热水的浴盆。四周燃着一种沁人的香气。
荷衣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味道。在那地狱一般地方呆了许久,又摸了那么多她从来没摸过的东西,她自然知道这味道是怎么来的。
她却先解开慕容无风的衣裳,将他放入水中,认真地清洗他的每一寸肌肤。
她咬了咬牙,一道一道地解开了缠在他腰上的绷带。
他的伤口一片乌黑,却并没有缝合,似乎只是随便地抹了一层凝血极快的金创药,收住了血管。她甚至可以看见一小截发黑的白骨。
不敢再细看下去,她移开自己的眼睛,只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清洗着伤处。
仔细地洗完了一遍,她将他放入第二个浴桶内,又清洗了一遍。做完了这一切,她找了一块布将他包了起来,放在一旁的木榻上。自己则跳入桶中马马虎虎地洗了洗,便从一旁的衣柜里找出两件衣裳穿上。
那可怕的味道总算是消失了。
第二十四章
浴室内潮气太重,荷衣唯恐慕容无风受不住,便又抱着他来到那女人的卧室。
她打算把床上的女人扔到一边,将慕容无风放在床上,然后想法子替他包扎伤口。一低头,却发现女人的眼睛已睁开了。
“你的迷药挺灵,只是对我不管用。”那女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道。她虽看上去已有四十来岁,模样却很美丽。
“你若敢大喊大叫,我就一剑刺死你。”荷衣冷冷地道。
妇人淡淡道:“那你就来刺死我好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荷衣也懒得刺死她,便道:“起来,把床让出来。”
妇人道:“我动不得。”
荷衣眉头一拧,道:“为什么动不得?”
妇人笑道:“你为什么不揭开被自己看一看?”
荷衣将被子一掀,吓了一跳。那女人虽穿着睡服,一看而知她的四肢均已被切去,只有一个头露在被子之外,猛地看上去,倒与常人无异。
荷衣有些歉然地道:“对不起,你还是得起来。”她将妇人一抓,将她的身子提起,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却随手将一只毯子搭在她的身上。
接着她将慕容无风轻轻地放在床上掩上被子。
然后她忧伤地跪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
“这个人是你的情郎?”妇人在椅子上道。
“嗯。”
“模样倒是挺俊的。只可惜……”
荷衣不理她。她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袱,揭开油纸,找出带来的所有金创药,绷带,和一个小小的医包。咬咬牙,将被子揭开一角,露出慕容无风右腰之下那道可怕的伤口。
她泪水汪汪地看了半天,却不知该怎么办。
伤口里渗出来的血水已将床褥打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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