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迁。
只是还有一点疑惑,你能不背对我说话,好好看着我骂我滚吗?
你不要让我不安无知想问“你怎么了?”这种白痴问行吗?
我追上了他,我以我一个半瞎对黑暗的适应力追上了这个在黑夜里蹒跚的正常人,我碰着了
他的肩膀,紧拽着他的高级面料,我喘着气,嘲笑顽强背对我的他,“为什么不敢看我?为
什么到最后还要这样?用钱就能买到一切吗?漂亮大楼漂亮女人,这就是我能得到的补偿吗
?你是胆小鬼吗?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根本没有爱人的资格?你爱的只是自己啊。”
他推开我,我拽住他,我们拉扯,我很固执,我很坚持,我试图让他明白:“因为我做过的
那些傻事你要不得不可怜我?干嘛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原非,你这么高傲高傲到只能看见
自己,你说你怎么可能爱过我?”我嗤笑,在我笑的同时他竟突然僵住,我不得不说:“你
的爱情好廉价,我不要。你继续你的高傲吧,反正这世上根本没有能让你真心的人。”原非
他非常镇定,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他是坚毅如顽石的,他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我松开了手,从他的沉静里充分感觉自己是个唠叨不停的傻子,其实他根本在想:这个失败
者跟这么成功的我说这么多废话真是白痴!还那样坚持不看我,那样大幅扭着脖子到折断的
地步也绝不看我一眼。
他好奇怪。当我松开手的时候,他就像刺猬又找回了刺,迅速地背对我,迅速地隔离我。
他好奇怪,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他?
“你说完了,你走。”他命令我。
我微微退后,在他以为我走的那刻,我冲前一大步,我快速地绕到了他面前。
————
我一定要看看你。
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不安,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回答你一切很好。
不要焰火了,不要戒指了,不要再有希望了,不要再爱了,不要你了。已经不要你了。已经
说了你的爱好廉价。已经收不回来了。
“你做了什么……”
我的心里,我的头脑里,我的眼睛里,我的一切里,好象窒息。
罂粟一样的美人,总有一双比什么都锐利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有世上最美的光华,就算那亮
光总不停带给乖乖上钩的我以痛苦,也是最美的。
他似也愣住,今晚的月亮首次赶走乌云,黯淡如丝的月光下,他安静沉着美貌非凡宛如出尘
莲花。
原来竟是我攀折了他。
我无法眨动眼睛,我的心跳缓慢如死人,我好象陷在沉重的噩梦里,太沉重太沉重,我宁愿
心痛死也不要感受到这么沉重!这么无力。
“你的眼睛,到哪去了?”我摇头,我看月亮把他左眼残缺暴露得清楚,空荡荡的眼眶,像
被人活生生挖走,是谁这么残忍要把最美最美的眼睛偷走?告诉我我一定是我两眼都瞎了才
看错的吧!我伸出我的手指,触摸那片死气沉沉的干瘪皮肤,我闪电一样收回!什么都没了
,真的什么都没了。
“你把它丢到哪了原非?你好糊涂,你怎么能把自己的眼睛丢掉?”
我死死抠住自己手指,我的手指好疼,十根手指头都好疼,像淬进火里,像割进肉里,像化
在骨头里。怎么会这样疼痛不堪?我已经不想再受伤再疼痛,你为什么要这样随心所欲?你
为什么从不问问我是怎样想的?你让我这么疼,我好想杀死你。
不完美的原非慢慢在嘴角勾出一点点笑,天真问我:“丢的东西还找得回来吗?”
我用我无比疼痛已经明显痉挛的手指们盖住我的左眼,没有光明,没有神迹,只有左眼在饱
满跳动,明明不属于我,它还能这么镇定高傲地跳动,太不要脸,真正的主人就在面前,为
什么还不夺眶而出!
夺眶而出的只有愤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出疯狂。
我打他耳光,一掌,再一掌!再高高举起手,动不了,连手心手骨脉搏也开始剧疼,我被他
扎了,痛苦原来很长,尖尖如针,我被痛苦穿透了肢体。
“看看你,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蜷着我的手,在疼痛顺着我的脊背蔓延到颈子前,我
还能自如摇晃头脑,犹如讽刺嘲笑一个人工神迹:“你只是个半瞎子,你丑死了,你爬得再
高也会摔下,没人会要你——”
他握住我手指,一一扳直,一一把他的手指塞入缝隙。
“让我握一会,我就松手。”
他说得好象小孩办家家一样轻松,当他温柔地说出这样的话,我从没有这样恨过他,你凭什
么说得这么容易?你凭什么以为拆开的东西缝缝补补就能变成新的了?你这样做你让我怎么
办?
新的生活,没有你也能平静自由的生活,没有了这些,我还有什么?
“成城,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我欠你的也还清。现在的你已经配得上任何人。”
他松开了手。他的嘴角是那个淡极的笑意,如月光一样温柔又黯淡。
“你欠我什么?”我不知道你这种人会欠我这种人什么。
“……这么多年,记不清了。”他皱起眉:“只记得你都不看我一眼就跳下悬崖,像只傻兔
子跳进陷阱,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我走,你总会跟我走,但你宁愿做只傻兔子。跟我在一起,
是你最大的不幸。还好,你明白了。”
“我是明白了,你骗院长把我哄出来治病,你胡乱塞个女人给我结婚,你每月在我身边现一
次装作什么都过去,你载个女人跟我炫武扬还恶心我怎么还舍不得你?”我深深吸气,恨不
得再狠狠煽他红红脸上几十耳光!这种用谎言堆积起来的新生活跟从前有什么两样?
“——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最欠我的是一颗心。”
你没有心,所以你根本无法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
我抓着他袖子,死死盯着他眼部的残缺,宛如稀世名画被剜去色彩,原非,你没有心,你才
会对自己做出这样事情,你才会让我现在这样失去新生。
这样的黑夜,我快要错觉沉在幽深湖底,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血液里翻滚的竟都是沉睡
的渴望,对于你,始终对于你,遥不可及的渴望,那些久远的渴望,要是你能幸福我也能自
由追逐我的幸福去,但你现在对自己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但你逼我接受了你的灵魂,我也
好糊涂,我怎么会料不出你也有如你母亲般的疯狂?
“总有一天,有个人能教会我用一颗明亮的心去爱,成城,那个人不是你,你走吧,去娶你
的长辫子姑娘。”
这个人的灵魂到底是怎样的?我只看到他好平静,再也不用找我,再也不用信我,接受事实
是最后才有的平静。假如这世界上真有神,就请告诉我我的神在哪里!
我好冷,我好冷,原非,我却终于用我的双臂抱住你,安慰着你:“不冷,不冷了。”你的
身体温暖,你的心跳就在我手心覆盖着,我不想让你感觉我受过的冷,我知道那种刺入全身
骨髓毁灭所有希望的冷是怎样。
我已经没路可走,别无选择,我隐约知道最后会这样,当结果来临已能坦然。
我更加紧地抱紧这个残忍的人——你又在当我是傻瓜。明知道明明知道……我能就这样踹开
这样的你吗?!
“是啊是啊,总有一天总有一个人;在那天那人之前,我不走。你的眼睛留在你身边。”
“说这种可怜我的话……”他抓着我的后脑勺,好象老鹰抠住小鸡的绒毛,被逮住就死不放
手,他按着我,生气地快揉碎我,真能揉碎那才好,他轻轻说:“何必?——既已不爱。”
“少说废话。”我冷冷捣他背一拳,“我现在对你是责任,别给脸不要脸。”
一时,都不说话,他委屈地摸索我的脸颊,抹掉我满脸的泪,太愤怒反倒不知道自己是在哭
,太在乎宁愿不要再爱,太想给你幸福却总做得一塌糊涂,到底该怎么办?
“别以为没有一只眼睛就多了不起,别以为我会多在乎,别以为我心疼疼得要死,别想我可
怜你……”我咬他手指一大口,狠狠嚼着,任性表现我对他的愤怒。
原非一笑,魅力照旧无与伦比。几乎是罪恶。
“要是现在不走,我怕我以后都不会让你走。我怕我自己。”他眼里深深凝望我,淡淡悲哀
,脸被我打得红肿。
你怕什么?笨蛋,大笨蛋——还有我,总归还有我吧。
不能再说话,只有恨恨抱住这个阻止我新生活的人,只有恨恨想假如要有新生活就勉强和这
个人一起开始吧。我做不出来再挖出眼睛丢给他从此再不相欠的决然,我的决然再很久以前
就浪费在他身上,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决然,要诚恳地努力生活,要带着他诚恳地一起生
活。
哭出来的时候,心却能释放了。
今天的月光下,即使没有烟火的照耀,也纯净无瑕。
全国连锁的孤儿院、专逼那些富商掏钱、把孤儿院开在学校旁边,让那些老师每天来讲课,
我们的孤儿是最聪明最上进的,他们都能找到最适合他们的家庭……
不用十年,我正实现和将要实现我的梦想,有钱真是能使鬼推磨,“城扬基金”——读起来
还是觉得别扭,但先瑜扬总算在他人生中做过好事,下辈子不用投胎当猪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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