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觉得和她解释这些没什么意思,索性不回答,“跟我来吧。”
晓晓跟着她走过小桥,接着是一片悬崖峭壁立在晓晓眼前,“这路怎么走啊?”
“你站在这里,我去接你娘。”冰凌说着,两条纤细的双臂伸开,白纱一般的衣袖垂下,她动了动手臂,那白纱竟然变成了长而洁白的羽毛,她脚尖一点地,整个身子轻盈地飞了起来,原来冰凌是一只白鹤。
待她走以后,晓晓四下看看,忍不住皱着眉头走到那桥边,蹲下身子,手探想地面,摸到了湿润的青草,她又把手向前探了探,摸到微微下倾的河岸,她向前移动了两步,指尖触到了冰凉的液体,手又多伸了一寸,然后她收回说,手掌上沾染的液体竟然是红色的!
腥味也布满全手,顺着她掌心流下的液体,不似血液一般粘稠,也不是淡淡的红,仿佛是血液与河水交融在了一起。
这里烟雾缭绕,静林高山,完全是一片仙境,却不想会有这样东西,她脑子里突然想起飞过林子的那只大鸟,耳边想起了韩逸之的话,“鸾音阁是仙界关押犯了天条的仙或是妖的地方,鸾,长生之鸟也,以鸟啄其皮肉却不允其死,谓之长生也。音,丝竹之声也,削其皮肉以骨奏乐……”
她沾着红色液体的手颤抖了起来,牙齿也忍不住打抖,突然她身后一声轻柔的声音,“小鸡……”她整个后背一僵,全身如掉进冰窖里一样,瑟瑟发抖,脖子僵硬得似乎不能扭转了,一只手轻拍到她肩膀上,晓晓全身一个激灵,猛地转身。
拍她的人是冰凌,她身边立着一个垂着头发,面容惨白,全身裹着白绢的女人,正是晓晓的娘。
冰凌把羽娘扶着坐在地上,对愣在那里的晓晓道,“你们慢慢聊,我先离开一会。”她说完如方才离开一般,腾空飞走。
晓晓回神,赶紧过来,看着四百年未见的娘,嘴唇轻颤,“娘……”
“小鸡……”羽娘嘴唇干裂,声音也有些嘶哑,与晓晓记忆中那个温柔如水的娘亲似乎变成了两一个人,“你长大了啊……”
“恩……”晓晓鼻子一算,眼泪就顺着脸滑落,声音也哽咽在喉咙里,她蹲下身子去抱她娘,双臂才一环上她娘,羽娘眉头一皱,吃疼地叫了一声,“厄……”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晓晓赶紧松开手,低头一看,她娘身上缠着的白绢里竟然隐隐透出血丝,羽娘眉头皱着,脸色也越发惨白,晓晓立刻察觉到了异常,“娘,你身上的白布是什么?我帮你打开……”
“别……”羽娘全身被白绢缠绕,连手臂也包在里面,她只能将身子向后仰以避让开晓晓,“这没什么,只是娘身子单薄,缠上白绢会好一点……”她心中庆幸自己的脸只是憔悴苍白,若是如自己那残破的身体一样,定是要吓坏了女儿。
晓晓想到那流淌着血水的河,在看看她娘身上的白绢,一切自然是清楚不过了,“娘,鸾音阁里是不是真的有大鸟啄、啄您身上的肉……”
羽娘神色有点慌张,“胡、胡说!”
晓晓一抹眼泪,伸手摸上那白绢,“那您把白绢放下来给我看看……”
“不……”羽娘紧咬着下唇,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了哀求,“别打开……”晓晓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她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她想了四百年的娘就在她面前,可是她却连抱也不能抱,碰也不能碰,那白绢下晓晓无法想象的一切,她娘也不愿意让她看见。
就像这鸾音阁一样,烟雾缭绕,密林幽静,流水丁冬,高山峭壁,这些美景就如同那白绢一样,遮盖了那些不可见人的东西。
“娘,我要救你出去!”晓晓跪在她娘面前,啜泣着说。
“傻孩子,救什么救……”羽娘轻咳了一声,“这里是娘的归宿,一切早就无法改变了。”
“不!有办法!”晓晓吸了下鼻子,“娘,我告诉你,上仙给我一个机会……”
“对了……”羽娘使劲向前移动了一下身子,想靠近晓晓几分,“你怎么能来这里?”
第三十二章
晓晓立刻把自己出来报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了自己的身世向她娘确认,却没有说自己与上仙交换的那个条件。羽娘对此吃惊不小,她原来一直不愿意说就是怕小鸡太小,容易冲动,等到能告诉她的时候自己又来了这样的地方,如今她能知道一切未必不是好事,只是……不论是月白,还是朝音,或者是韩逸之,她都不想让小鸡与他们认识。
“娘,那老狐狸可坏了是吧!”晓晓认真地说。
羽娘摇了下头,“这事也愿不得他,到了这里以后娘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如今你也张大了,那其他的还有什么重要的呢……月白是因为我被降罪,他最后虽然抓了我,却也放过你了,我心中也不怨他了。”
“哼!”晓晓哼了一声,“他现在还不是害了我?!”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放过你的。”羽娘道,“我了解他不会这样的。”
“事实如此嘛……”晓晓虽然还想说,但是心想拿这些事与她娘争辩没什么意义,而且这是自己和那狐狸的旧帐!
“你也见到朝音了?”羽娘问道。
晓晓点点头,“他总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好像什么也不管……”
“你离他远一些……”羽娘突然说。
“恩?”晓晓一怔,“为什么?”
羽娘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你也知道自己是娘和世康朝太子墨渊的孩子,当初月白和娘奉命去灭朝,可是娘却和太子有了感情了,无论在是凡间的伦理朝纲还是仙界的天条,娘都违背了,所以如今的结果娘也不怨什么……只是在最后逃难之时,有一人突然告诉我,上仙要抓我,让我不要连累了你爹,带着你先逃去妖界避难……所以最后的时候,我没能陪着你爹,韩逸之应该还记恨着我吧……”
“那只鬼倒没说什么……”晓晓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带着你去了妖界,躲在无月山,后来我也知道你爹还是死了……”羽娘说着眼神里似乎带着深深的依恋,似乎那个离去的人就在她眼前一样,晓晓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也许就是所谓的感情吧。她娘是仙,却有了人的感情,就注定要落到如此下场。她想了一下道,“那是谁让娘你逃走的呢?谁会知道消息来告诉你呢……”
“是负责传话的朝音……”羽娘道,“是他告诉我的,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也让我能将你养大一些……”
“既然如此,那他应该是我们的恩人,为什么要远离呢?”晓晓不明白地说。
羽娘微微仰头,吸了口气,“娘在妖界时告诉你,让你离开有和娘一样铃铛的月白是因为娘觉得亏欠他,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可是从他把娘抓到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与他之前就没有什么相欠的。可是朝音,我至今还亏欠着他……”
“你欠他什么,我去还了就是了。”晓晓道。
羽娘缓缓开口,“因为,他爱我,而我却不可以接受……我欠他的,永远还不了,我在妖界躲他,在这里也愿意见他,也许他可以救我,可是我却宁愿他不要救我……”
晓晓一怔,怎么也无法把那只庸懒的凤凰和自己的娘联系在一起,“可是,他是仙啊,就不应该有感情的……”
羽娘浅笑了一下,“如果无喜无悲,又怎么能算活过呢?”
“娘……”晓晓唤了一声,她突然很想对娘说,如果娘能无喜无悲就好了,哪里要受这样的罪呢,可是话到嘴边说又说不出,不知为何,她觉得娘的浅笑里是真的带着欢喜,带着快乐,仿佛在回忆她漫长生命中最快乐的瞬间。
“你的铃铛还带着吗?”羽娘突然问。
晓晓点点头,拿出铃铛,羽娘道,“时间差不多了,娘最后要告诉你的是就是,这乾坤铃。娘的道行有一千七百年,全部封印在着乾坤铃中,如今娘也根本不需要这些道行了,倒不如给你……”
“给我?”晓晓睁大了眼睛,“这也是可以给的吗?”
“当然。”羽娘笑道,“你把铃铛拿好,你跟着娘念咒语就好了。”
晓晓突然想到了什么,“娘,是不是念了这咒语就可以拿出乾坤铃里道行,那人就没有道行了?”她突然想起那串二十七个的铃铛。
“可是别人的咒语你怎么能知道呢?”羽娘说,“就好比是娘的咒语一样,怎么会给别人知道。别乱想了,快跟着娘念……”
等冰凌回来的时候,晓晓已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焕然一新,每一条经络都无比顺畅,她低头一看,那串铃铛竟然平白多了五颗,“娘,好奇怪啊!”
“恩,法术和咒语都要自己记牢。”羽娘的声音有点发虚,晓晓并未在意,而是在激动自己的变化,如今她有二千二百年的道行,搞死那只狐狸简也不是太难了!
羽娘的鼻头发酸,眼睛里也有点泪光,也许是因为要分离了,“晓晓,你先跟着姨娘离开吧。”
“那娘你要坚持着,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晓晓认真地说,她只要找机会杀了太子,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冰凌领着晓晓从林子的另一条路离开,晓晓回头张望了几眼,她娘依旧坐在那里,她们又行了几步,身后烟雾弥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坐在那里的羽娘紧抿着嘴再也憋不住喷出一口血,身子向一边歪倒下去,血色立刻从白绢里渗出,雪白的绢布全部染成了红色……
韩逸之决定使用“鬼歃”的时候是在晓晓回来的前夜,自从被紫微星君拒绝以后,韩逸之整个人都恍然若失,一个是现在的主人,一个是过去的少主,而他只是一个依靠主人得以出现在人间的幽魂,他突然发现自己此时比五百年还要无力。
那天入夜,过了子时,韩逸之从自己屋里走出来,那夜月光黯淡,天空并不爽朗,似乎明日会是一个阴沉的日子,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匕首,他把刀出鞘,匕首的鞘与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