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两天忙……我……”帅朗终于缓出这口气了,思忖着嗫喃着说着,眼神和话语都像在回避,这表情一出来,韩老大一拍帅朗的肩膀提醒着:“甭跟我来这套,你这眼睛一眨巴,又准备诌瞎话了。我问你这个问题,很难吗?”
“不难,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帅朗照实说道。
“对了,我糊涂了,我怎么问你这个问题。”韩同港突然省悟了,拍着脑袋自悔着,检点着自己的错误道:“你丫根本分不清奸情和感情,更分不清上床和成家……我无意过问你的隐私啊,帅朗,不过我觉得有些东西你应该学会珍惜。我不知道你们两人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可我知道雷欣蕾是个不易动感情的女人,她骨子里理智比感情鲜明,我在大学时候两人仅限于文学上交流,只不过周围人传说郎才女貌硬生生把我们拉郎配了……实话实说,她根本瞧不上我,嫌我婆婆妈妈,嫌我小家子气、嫌我没本事、当然,也嫌我是个农村出来的娃,有点太老实……”
不知道是给帅朗一个台阶,还是不再囿于往事的羁绊,韩同港缓缓说着,表情脱出了尴尬,显得很有风度了,帅朗微微怔了怔,印象中雷欣蕾也赞过,韩老大是个谦谦君子……或许,正因为是个谦谦君子,才没有像自己一样脑子里有卑鄙下流兼无耻的想法,要不,也正因为是个谦谦君子,雷欣蕾才和他分手的?
韩同港看到了这个女人美的一面,可帅朗看到的却是,这妞可不是省油的灯。
帅朗和韩韩同港的关系虽然亲密无间,可两个人毕竟出身和环境的差异很大,惯于从阴暗角度窥人的帅朗,知道韩老大是个宅心仁厚的人,这也是让帅朗不忍伤害对方的原因所在,不过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帅朗更不愿意破坏韩老大眼中那个最美的形象。于是,帅朗的表现如同羞愧一般,无言以对。
“看来你不准备和我说话了……不过既然人家来了,你总不至于也不跟人家说句话吧?大不了就是有点误会,说开了不就得了,我就奇怪了帅朗,你一天到晚不但自己吃喝嫖赌,还把个田园和平果没教个好,人家都没嫌弃你?你倒嫌弃人家了?”韩同港略带质问的语气,帅朗难为了撇撇嘴,摇摇头:“不是……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那是怎么个样子?是因为我?我和她之间还真没有发生过什么?”韩同港道。
“不是不是。”帅朗道,乱了,两人的事终究还是把韩同港牵扯进来了。
“那不就得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都应该大气点,话都不敢放桌面上谈,是爷们吗?你以前不这样啊,后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韩同港教训着,不过肯定是一番好意,甚至于帅朗听得出他是想成人之美。这倒帅朗搞得无所适从,和雷欣蕾的事说不出口,雷欣蕾办得一些事,更说不出口,可说不出口,好像自己做了错事无法解释一般,难为地说着:“……我没变,我一直就这样,可她那个……哎,算了,韩老大,你别掺合我们两的事……”
“咦哟……我一想就你小子始乱终弃,把人家骗上床,现在腻了想换换了,还没见你成多有钱的人呢,这都一身毛病出来了?”韩同港对帅朗的表现状似了如指掌,斥上了,瞪着眼道着:“人家都这样了,你再一脚踹开?忍心呀?”
“我没有踹呀,我……”帅朗觉得不该开口,越开口越理不清头绪了。
偏偏又加了韩同港像是欲成他人之好的,搂着帅朗劝着:“那不就得了,既然不想踹开,不能好好的呀?非闹得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成仇人有意思呀?去吧……我把田园叫出来,你们两好好谈谈,有什么说不开的。”
没错,韩老大还是一如既往的厚道,即便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也压抑住了,毕竟是前女友,毕竟已过了这么长时日,厚道到替帅朗操上心了,帅朗有点难为情,韩同港却是已经拔起电话来了,只叫着田园出来,放了电话,帅朗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拽着韩同港的胳膊,嗫喃地问着:“要不,一起吃饭?我们两一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呀?”
“少你妈装孙子,你丫就一懵驴不少偷吃料,你上床时候怎么没想起让我们替你来?”
韩同港咬牙切齿,学着帅朗平时的语气说了句粗话,这句粗话直刺到了帅朗的羞处,讪讪无语了。田园奔出来,奔到两人身边,韩同港一把搂着田园,田园早巴不得赶紧走了。两人却是理也不理帅朗,走了几步回头韩同港见帅朗还傻站,招招手,示意着帅朗进去,又僵持了几十秒,韩老大站着不走,就那么盯着帅朗,半天帅朗方才似不情愿地进饭店厅堂里了。
人走了,韩同港俊逸的脸上才闪过一丝难堪,两个亲密无间的男人中间夹个女人,谁的感觉也不会那么自然。
“老大,他们两……”田园凑上来了,小心翼翼地问,一脸期待。
“猜对了。”韩同港点点头,笑也非笑,很像胃里装进了什么消化不了的东西。
“啊?那二哥也忒不地道了,明知道校花姐是你的前女友,这不给兄弟们找难堪不是?”田园背后骂上帅朗了。转眼又叹着:“不过这事呀没法说啊,哥要出轨,姐要劈腿,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个理,谁也拦不住呀?……哎,老大,你不会还想着校花姐吧?她也是的啊,可好意思,让前男友来帮他找现男友,就不怕别人嗝应……咦?”
牢骚了几句,田园不经意回头却是不见身侧人影,抬头看时韩同港一人踽踽而行,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
厅堂里,帅朗每一步走出去都有几分越近越情怯的感觉,曾经只是在回那个不愿意回去的家时才有过这种复杂的感觉,熙攘的厅堂,两两一对、三五成群,或浅尝小饮、或兴高采烈,这个欢欣的氛围和心境的反差如此之大,让帅朗更觉得心里那份欲吐难出的感觉无处倾诉。
是啊,说什么呢?
眼前掠过的是,两人初见时的平淡,那一次寥厚卿请客,饭桌上看到淡妆素颜的雷欣蕾,也看出了校花曾经的骄傲快被生活磨砺得丁点不剩了,或许是男人对弱女子的一点恻隐,或许是心里还留存着对她的依恋、更或许是对于美女天生的不良心思,反正是动了点心思;之后淡淡之交,她那份矜持而雅致的谈吐,那种娇而不媚、艳而不俗的着装,还有在生意上偶而让帅朗感到惊艳的奇思妙想,总是让帅朗在一点一点加深着对她的印象和向往,直至两个人牵手,直到两个人相拥,直到两个人同眠,像走了一段铺满玫瑰的花路,处处荡漾着的是幸福和美好。
有人说红颜祸水,误人误己,可帅朗心痛的不是祸水,而是发现了水货。
是啊,这段貌似天公作美的感情,是水货,值五万!
那段郎情妾意心心相印的爱恋,也是水货,值十二万。
一切都是有人工于心计的设计,水货。
明明是水货,可我为什么又觉得自己有点放不下呢?帅朗扪心自问着,重愈千钧的步子慢慢挪着,到了小包厢的门口,稍稍停了停,暗道着自己泡妞也不算新手,上床也不是生手,可明显地有一种怯生生的感觉萦绕在心间让他无所适从,仿佛是自己做了错事无颜面对一样。
是啊,我怯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帅朗突然想着,自己的情绪不太对,整了整领子,调整调整心态,推门,进来了。
服务员正斟着茶水,雷欣蕾低垂着头,帅朗坐到了她的对面,随意点了几样小菜,要了瓶酒,像往常一样,把茶水端到面前,抿了口,掩饰着自己复杂的情绪,挥手屏退着服务员。
“对不起。”雷欣蕾突然道,美眸眨着直盯着帅朗,似乎还有着千般相思,万般柔情,帅朗嘴角一抽,笑了:“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通过韩同港找你,让你难堪了……可我这几天一直找不到你,所以……”雷欣蕾抿抿嘴纳言了,表情和言语都有点无奈。
“没事,早知道总比迟知道强,反正他总要知道的。”帅朗道,又抿了口茶水,小杯大口,一饮而尽,服务员把酒送上来了,帅朗很随意的牙咬着瓶盖,倾了一杯子,嗅了嗅,一口饮了多半杯。
“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骂我几句,扇我几耳光,一脚把我踹出去……其实我一直等着你那样做,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我的心里会好受点。”雷欣蕾声音几近不闻,垂着头,低着眉,同样是怯生生的。
硬拳不打软蛋,好汉不打孬汉,何况是个女人,是个怯生生、泪盈盈的女人,帅朗瞥了眼,想起了往日的种种,把玩着酒杯,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叹了句:“至于么?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就再不堪,也不至于把拳头放女人身上吧?”
“我知道你不会。”
雷欣蕾小声说着,帅朗言听于此,抬杯要一饮而尽以舒胸中闷气时,不料被雷欣蕾的手压住了,压着腕子,纤指皓腕,帅朗心动了动,感觉到她手指有点冰凉,顺着手,看着人、看着似乎期盼的她,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心醉的温柔,那种可以软化铁石心肠的温柔,帅朗叹了口气,无言以对,不管有多么阴暗的揣度,相对之时,总也狠不下心来。
这个细微的踌躇仿佛让雷欣蕾看到了一丝曙光,轻声地重复着:“我知道你不会……第一次有人这么在乎我,愿意把他的所有一切毫无保留地给我;第一次有人这么喜欢我,喜欢我胜过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同样也是第一次,让我有了想嫁人的冲动……我知道你不会,不会扔下我,对么?”
呖呖莺声,送上来了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帅朗,两只白皙的小手,像生怕丢掉心爱的东西一样紧紧地握着,相对着眼眸,让帅朗一时无所适从了,既有不忍,亦有不愿,不忍是因为心里尚未消逝的那份美好,不愿是因为,彼此间的芥蒂,已经暗暗地插在曾经没有距离的心里。
没有回答,帅朗讷言了,感觉握着自己那双手如此地冰凉,以至于无法感受到曾经的冲动,面对着她,就像面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