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掉。”丝绸走私商人表情严肃回答道:“有传言说在东林河西州某处矿坑边有人见过他。”
身旁的同伴摇了摇头,不赞同说道:“那个人不可能还留在联邦,根据很多人的推测,他现在肯定就藏在咱们百慕大,以那个人的本事,只要离开宪章光辉,谁能把他找出来?”
“可我上次来接货的时候,听几个战舰机修师闲聊的时候提到,旧月基地的地面部队,曾经看到那艘古怪的黑色飞船飞过卡琪峰顶,他们信誓旦旦肯定没有眼花。”
“说起来,两年前帝国那边有一轮新爵位封赏,其中有个郡……”
年轻的走私商人刚刚插了一句,便注意到四周的商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尴尬解释道:“我不是转移话题,只是在想这和那个人有没有关系。”
“帝国倒是有可能,按照联邦的说法,他至少也是个帝国皇子,不过依照那个人过往的事例来看,他肯定不会接受什么爵位,而会又像当年那样悄悄藏在哪个星球的地底下水道中,等着什么时候局面不可收拾了,再出来搞风搞雨。”
“如果那个人还在联邦就好了。”
有人下意识里发出一声感慨,迎着周遭的目光,耸了耸肩,说道:“军神大人当年那么看好他,如果他现在和李封上校并肩而战,那位公主殿下肯定顶不住,墨花星球上再也没有人能挡住联邦部队的前进步伐。”
“荒唐!”丝绸走私商人毫不犹豫嘲讽说道:“不要忘了,那位公主殿下极有可能是他亲姐姐!难道你指望他会为了联邦和自己的亲姐姐杀个你死我活?”
刚才感慨的商人被荒唐二字刺的有些羞恼,红着脸重重一拍桌子:“哪里又荒唐了?难道你没有看过那封信?那个人自己都承认联邦是他的家乡,从骨子里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联邦人,墨花星球上死的那些士兵都是他曾经的战友或者是下属,我可不相信他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画面发生。”
“骨子里是联邦人?”丝绸走私商人冷声说道:“那个人血管里流的就是帝国人的血,你奢望发生的画面,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用荒唐都不足以形容,完全应该说是荒谬,在我看来,联邦更应该担心的是哪一天他忽然出现在帝国部队里,指挥着帝国士兵攻进联邦!”
咖啡馆里的气氛很奇妙或者说很微妙,没有一个人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但在场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彼此议论的那个人是谁,甚至本来极为平静的聊天气氛,也因为那个人而为之一变,商人们分成两派陷入激烈的争吵,完全忘了前方那三桌一直沉默的联邦军官。
“不管你们这些愚民把他吹嘘的如何厉害,如果那个家伙真敢带着帝国部队进攻联邦,不,只要他敢回到联邦,我想没有任何联邦人会放过他,而我自己绝对不介意用一颗子弹结束他那先天罪恶的生命。”
右前方桌旁一名联邦军官站起身来,回头望着激烈争论的走私商人们,表情格外阴沉冷漠,薄唇间吐出的字句充满了轻蔑味道。
听到这句话,百慕大走私商人们表情变得极不自然,谦卑地低头示意,然后坐回各自的椅中,自然不敢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
然而咖啡馆并没有陷入循环式的死寂,桌椅推动的声音在左前方响起,又一名联邦军官站了起来。直到起身场间众人才发现原来此人竟是长的如此魁梧,军装被发达的肌肉撑的竟有些变形,配上那头剪的极短的头发,充满了一种强悍无言的味道。
这名强壮军官缓缓转身,眯着眼睛看着先前那名联邦军官,忽然开口说道:“没有什么生命是天生罪恶的。”
先前轻蔑冷酷发言的联邦军官年龄大概三十左右,肩章却表明已经是位少校,如此年青的少校,不是有大背景便是在前线战斗中立下无数战功,积累起来的自信才能支撑他那番评价,然而看着面前这位身材魁梧的军官,他却无法保持冷漠的模样,啪的一声立正敬礼,眉眼间流露的情绪却是大不以为然。
“就算你是中校,也不能随便质疑我下属的评语。”
左前方那桌的另一名联邦中校站起身来,望着身材魁梧的对方冷漠说道:“身为联邦军官,难道还要替一个帝国人打抱不平?”
身材魁梧的联邦中校沉默片刻,说道:“新十七师,熊临泉。”
听到这个名字,那名联邦中校表情骤然一肃,缓缓戴正军帽,下颌微仰,认真说道:“铁七师,慕容恪。”
新十七师,铁七师,熊临泉,慕容恪,这些自报家门的词语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剑,从相对而立的两名联邦中校眼眸中、唇齿间喷涌而出,将咖啡馆里的空气割裂的寒意森然,温度骤然下降数分。远处那些百慕大走私商人面面相觑,有些谨慎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准备离开。
铁七师近卫营营长慕容恪平静说道:“我是来接新兵的,你知道师里战损太严重。”
熊临泉系好颈间的风纪扣,冷漠说道:“同样,我们师的伤亡率不比你们师低。”
本应该是悲伤黯然至少是低落的严重伤亡率,在这两个人的话语间,却透着股不容质疑的骄傲感,不是对同袍的离去麻木无感,而是这代表了各自的部队在墨花星球上打的多惨,多有力,正如军人真正的军功章,就是他们身上的伤疤那样。
“刚才我副官说的话,熊中校有意见?”慕容恪盯着他的脸问道:“刚才我说你替帝国人打抱不平,看来是错的,但我不明白,新十七师和你们七组出现了一个帝国人,莫非你觉得很光彩?”
“如果那个家伙将来敢以帝国人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我会第一个开枪。但就算是杀,也只能是我们杀,而且在此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尤其是这样一句很荒唐的话,难道你的副官还没断奶?”
因为这句充满刻薄嘲弄味道的问话,桌椅推动之声纷乱大作,桌旁的联邦官兵霍然站起,各自警惕地盯着对方,下意识里握紧满是老茧的拳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战意。
作为联邦最著名的两支王牌部队,新十七师和铁七师之前有太多历史上的恩怨情仇故事,他们在战场上曾经并过肩,曾经携过手,但在后方却也不知道暗中发生过多少次激烈的冲突。
随着军神离世,那个小眼睛男人逃亡,少卿师长成为联邦前敌总司令,如今铁七师毫无疑问在气势上占据了绝对上风,但在杜少卿和严明军纪的压制下,这种被军方上层刻意默允的竞争比拼并没有失控,而是一直在暗处发酵升温。
此时双方在桌旁站起来的官兵绝大部分都是新人,但他们在密集训练营里,早已从教官处了解到各自部队的光荣历史以及这两座势不两立山头间的故事,此时忽然与对方对峙,哪里敢表现出丝毫犹豫。
熊临泉依旧一脸漠然,根本毫不在意场间紧张的气氛,目光从慕容恪脸上移到那名年轻的铁七师少校脸上,唇角微翘嘲弄说道:“一颗子弹就想消灭那个先天罪恶的生命?你说这句话之前应该先问问你们营长,当年在作训基地里,在军事法庭外面,在高铁旁的山野中,你们师究竟出动了多少部队,打了多少颗子弹。”
“至于光彩,”他转而看着慕容恪,眉尖微挑问道:“堂堂不败铁七师,三番五次败在一个帝国人手里,难道你们觉得很光彩?”
……
……
空间站最边缘的环形长廊中,十几名军官零零散散站在吸烟区里,透过身前和脚底的透明材料,望着幽深而没有尽头的黑暗宇宙,一名从南科州特战大队被招募进新十七师的少尉,终是没有忍住心中强烈的疑问,向身旁的上级问道:“熊教官原来真是七组的?我就说为什么在集训营里看着就有些眼熟,原来当年在电视上面早就看到过了。”
“那你就不觉得我也很眼熟?还是说你觉得老子我性格温柔好欺负,所以你们就不准备拍我马屁?”
达文西取了根烟卷塞进嘴里,看着围过来的新人们含糊不清嘲弄道,在战场上打熬数年,这位当年骄贵不堪的州长公子,眉眼间早已沉稳太多,只是说话的语气一如从前轻佻。
新十七师的新人谄媚地拨燃打火机,为他把唇间的烟卷点燃,柔声说道:“那是因为您人好,我们这些小的天然就容易生出亲近感,很难有办法把您和传说中的铁血七组联系起来。”
“有前途,无论是咱们师还是当年的七组,最讲究的就是这种毫不要脸的无耻劲儿,虽然说头儿们都很严肃,但其实他们比咱们肚子里的坏水还要多,什么狗屁铁血七组,也不知道是他妈谁取的外号。”
达文西深深吸了口烟,满足地看着烟圈在对方脸上焕散,微感羡慕说道:“在集训营里,你们都说大熊是史上最残忍的魔鬼教官,知道吗,我刚入伍那时候,那个教官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男人。”
围在他身旁的新十七师新人们默默计算着时间,回忆着那部依然在网络上悄悄流传的纪录片,忽然有人抬起头来,惊愕说道:“难道是……”
达文西摘下唇间的烟卷,塞进他的嘴里,堵住后半句话,看着众人认真说道:“我严重警告你们,咱们师从副师长赫雷,到天天蹲炊事班那个叫顾惜风的胖子,都听不得那个名字,一旦听到心情就会变得极度不爽,极有可能会虐待你们这些菜鸟,所以进部队后,绝对不要问以前的事情,尤其是不要提那个名字。”
“呸!呸!呸!”
那名新人慌忙摘下唇间的烟卷,看着湿漉漉的碳芯过滤嘴,强行压抑住心头的恶心,望着达文西愁苦说道:“教官,我就不说啥卫生问题了,可凭你们的薪水还抽这种廉价的蓝盒三七,是不是太那啥了点?”
达文西面容微僵,靠着墙壁勉强一笑,轻声说道:“你们懂个屁。”
……
……
有的名字不需要提起,有的人不需要忘记,因为无论你提或不